第9章 谈话
自那日，冯执回来，告知叶兰集结果后，她便静待叶威的反应。
过了两三日，叶威终于找她了。
“姑娘，侯爷回府了，正找姑娘过去说话。”洗月禀报道，“蔺昭总管正在外面等着姑娘呢。”
叶兰集心中有数，面上装不知道。
“父亲找我？还让蔺叔叔来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么？”她起身问着，“蔺叔叔可跟你说什么没有？”
洗月摇摇头：“蔺总管什么也没说，姑娘也别急，侯爷左不过是多日未见姑娘，叫去叙话罢了。”
叶兰集催促着洗月给她换衣服：“快替我换那件月白的衣裙，别让父亲久等了。”
“是。”
出门去见到蔺昭，叶兰集十分乖顺地行礼，甜声唤了一声“蔺叔叔”。
一路上，叶兰集装作讶然，旁敲侧击着。
“蔺叔叔，父亲今日心情可好？”
蔺昭心知她想问什么，却顾左右而言他：“我今日没有在侯爷身边。”
一句话，把叶兰集后面的话都堵死了。
她倒也不在乎。
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人家既不想她多问，那她适可而止便是。
反正待会儿叶威要问什么，她早就知道。要应对叶威的话，她也早就想好了。
“我这几日都很乖的。”叶兰集故意道。
瞧着三姑娘乖巧的样子，蔺昭心里一软。
到底是个小姑娘，忽然被长辈叫去，还担心被责骂训斥。
可转念一想到今日燕王的话，蔺昭的心又沉了沉。
他也分辨不清，这三姑娘到底是没心眼，还是城府太深。
两人一路无话，直至叶威的书房。
蔺昭给叶兰集推开门，“姑娘请。”
叶兰集小心翼翼缓步走进去。
蔺昭随后便关上了门，静静守在门外。
“父亲，您找我？”叶兰集走到叶威面前，行礼。
“兰娘，这几日，身体怎么样？”
叶兰集点点头：“近日来，母亲很是悉心照顾，身边的仆从也很用心，女儿觉得比从前好多了。”
“那就好。”
叶威起了个头，却忽然不说下去了。
叶兰集差点以为，他不打算说了。
“兰娘，你进京那日落水，是怎么回事？”
终于，叶威开口了。
叶兰集按照自己早已编排好的剧本演起来。
“父亲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了？”她低垂着眼眸，心虚地问。
“兰娘，你跟为父说实话，落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兰集缓缓低下头：“是女儿自己不小心。”
“兰儿！”
叶兰集装作被吓到的样子，肩头一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爹爹不是故意吓你，可你要跟爹爹说实话呀。”叶威语重心长，“爹爹是你最亲的人了，你若连爹爹也不信，还能依靠谁呢？”
眼泪瞬间滑落，叶兰集委屈地抬眸望了叶威一眼：“父亲……”
“兰娘，你老实说，那日究竟是怎么落水的？是不是有人故意害你？”
叶兰集睁大眼睛，语气微讶：“父亲怎么知道？”
“果真是有人害你？！”
叶兰集沉默片刻，这才缓缓点头：“是……”
“你回府后怎么不说呢？”
叶兰集抽泣一下：“那人说什么‘要怪就怪姨娘狠心’。我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所以不敢说出来，倒让家人不睦。”
叶威听了这话，又是恨韩姨娘狠毒，又是心疼女儿。
“傻丫头，这么大的事，你很该说出来，让爹爹给你做主啊。”
叶兰集又掉了几滴眼泪，这才问道：“父亲是怎么知道的？”
叶威叹息一声，这才解释：“前几日也说过了，燕王抓了北宁的细作在审。昨日燕王忽然找到为父，说——”
他忽然停下来，似乎在考量，这番话告诉女儿，会不会吓到她。
“说什么？”叶兰集小声追问道。
“燕王说，他昨日审了一个细作，那细作供出，跟我们府上的一位姨娘有勾结，还受她指使，去害府里的三姑娘……”
叶兰集表现出一副震惊的样子：“什……什么？！韩姨娘跟北宁的细作……”
叶威无奈地点点头，又安抚女儿：“所幸你平安无事。燕王也证实了，我们并无叛国之嫌。你也不必害怕。”
“嗯。”她先是点头，又慌张地问道：“父亲，此事……您打算怎么办？”
韩姨娘和北宁细作勾结，那自然是不能留了。
“这件事，父亲会和你母亲商量，你不必担心了。”
没得到叶威的表态，叶兰集稍显失望。
即便是实锤了韩姨娘谋害她的事，叶威也不肯放弃韩姨娘么？
叶兰集也不知道是该说他深情，还是说他拎不清。
后来，叶威又问了些功课等琐事，便让她回去了。
待她出来，已不见门口的蔺昭了。
倒是有一个仆妇守着。
叶兰集认得，这是外院二管事钟平的媳妇，祁氏。
瞧见她出来，祁妈妈连忙上前：“姑娘，婢子送姑娘回去。”
“有劳妈妈了。”
路上，叶兰集本还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再找燕王给叶威加一剂猛药，好让他下一下狠心。
忽然一抬头，就见冯执正跟在蔺昭身后，往这边过来了。
她心中一惊。
冯执是受叶威的传唤，才过来的。
叶威肯定是要再问一问她落水的事。
想到这里，叶兰集微微紧张。
蔺昭和冯执走近她，停下立在那里行礼。
“三姑娘。”
“姑娘。”
身后的祁妈妈低头给蔺昭行礼。
“蔺总管。”
叶兰集先是问候蔺昭：“蔺叔叔，这是要去见父亲？”
蔺昭点点头：“是。”
她微微一笑：“父亲还在书房呢。”
顿了一下，这才看向冯执：“对了，冯护卫，今日可带流风去玩了么？”
冯执明白，她是在提点自己谨慎应对侯爷，回话道：“回姑娘，流风很好。”
叶兰集转过去跟蔺昭解释：“流风是我给小马起的名字。它活泼着呢，我让冯护卫每天都去遛一遛。”
“姑娘喜欢就好，这都是侯爷的心意。”
“听说是蔺叔叔帮着挑的？”
蔺昭点头：“是。”
“先谢过蔺叔叔了。”叶兰集调皮地一笑，“我其实有件事，想让蔺叔叔帮忙。”
“哪里称得上帮忙，姑娘有事吩咐就是。”
叶兰集莞尔一笑：“我想着，之前给父亲的见面礼，有些粗陋了，改日麻烦蔺叔叔陪我再挑选一份。”
蔺昭原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侯爷很是喜欢三姑娘送的剑穗，但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这个身份和立场去劝三姑娘。
于是答应道：“姑娘定了日子，只管吩咐就是了。”
“如此就说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蔺叔叔去忙吧。”
“送姑娘。”蔺昭和冯执又行礼。
……
回到自己屋里，叶兰集这才跟两个女使说：“父亲知道我落水的事了。”
两个女使都是一惊。
“侯爷叫姑娘去，原是为了这个？侯爷可说了什么？”
“父亲没说怎么处置韩姨娘，又把冯执叫去了。”
“这跟韩姨娘——”洗月的话说了一半，被浣月制止了。
浣月意识到，姑娘早就知晓害她之人是韩姨娘，如今侯爷也知道了，知道却还无动于衷，这是在心疑姑娘，亦或是舍不得韩姨娘。
“姑娘……”她不知该怎么安慰姑娘。
“算了，兵来将挡吧。”叶兰集微叹一声，往榻上一倒，闭上了眼睛。
似乎是很疲累了。
“姑娘歇着吧，待冯护卫回来了，婢子让护卫过来回话。”
“嗯。”叶兰集懒懒道。
两个女使出了门去。
走远些了，洗月这才小声问浣月。
“方才这都是什么意思？我怎地没听明白。”
“你不知道也好。”浣月心中沉沉。
洗月当然不肯就此作罢。
“你倒是跟我说说呀。”
浣月这才压低声音道：“姑娘落水，只怕是韩姨娘指使北宁细作所为。姑娘早就知道，才命冯护卫去查的。”
“啊？！”洗月掩住微张的嘴巴，不敢置信。
“这几日，燕王查处北宁细作的事，可能也跟姑娘有关系。如今这事终是闹到了侯爷跟前，可侯爷好像——”浣月说着停了下来。
洗月急道：“好像什么？”
“侯爷先问过来姑娘，又叫了冯护卫去问话，好像……不大相信姑娘，又不大愿意处置韩姨娘。”
洗月顿时恼怒：“什么？为什么呀？”
“韩姨娘毕竟为叶家诞育一儿一女，侯爷怎好丝毫不念旧情呢。”
“可姑娘也是他的女儿呀，怎么能这么偏心呢！”洗月气得直跺脚，“若是老太太还在，哪会让他们这么欺负姑娘？定会还姑娘一个公道的！”
浣月忙劝：“我原不想与你说，就是怕你这样。姑娘现下如立在刀尖上，我们只能分忧，万不能给她添乱了。”
洗月听后憋闷不已。
这到底是些什么龌龊事！
姑娘在自己家里竟然还会受这样的委屈。
更可恨她们什么也帮不了姑娘，连说句话也要顾忌。
“我去看看冯护卫回来了没有，你先在院子里守着，仔细着那些丫头，别让她们莽莽撞撞去给姑娘添堵。”
“我知道了。”洗月答应着，便往回走去。
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的洗月，一进门就瞧见院里的二等女使翠儿正在叶兰集身边站着，不知说了些什么，又开始倒茶了。
洗月气不打一处来。
“我竟不知道，如今二等女使也能来姑娘身边伺候了？侯府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规矩，好姐姐，你也教教我呀。”
翠儿闻声吓得一颤，转头连忙躬身认错。
“洗月姐姐，我是见姑娘身边没人，这才煮了热茶过来。”
“姑娘有事，自会吩咐我们，与你什么相干？就算我们失职，自有姑娘责罚，又与你什么相干？”洗月怒道，“才一转眼的功夫，倒巴巴地凑到跟前来了！”
“洗月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翠儿就要哭出来了。
洗月往自家姑娘那边瞧了一眼，姑娘好似没听见没瞧见似的。
这倒是少见，姑娘这么好性儿的人，可是对谁都很宽待的。
洗月忽然明白，是这个丫头惹得姑娘不悦了。姑娘这才会任由她责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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