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陆呦回想今日自个儿偷跑出来买糖糕支开了丫鬟护卫，她拢在袖中的手便紧紧地握成了拳，指尖都被捏的泛了白。
也不知道谁会来救她……
脑海中闪过半柱香前的景象。
那时，她正兴致勃勃地踏进糖水铺子，正巧碰上挑糖糕的沈清澜，想起昨日在书堂中所发生的事，正欲上前同她说话，不想还未来的及开口便被这些个蒙面客不动声色地掳来了水榭亭。
能避开沈府护卫将沈清澜同她一道掳来，想来是有些身手的，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
没了法子，陆呦便只好放软了声调，眼巴巴地望着那人讨饶，“好哥哥，我和那位姑娘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女子，你们行行好，先将刀放下。”
“闭嘴。”
陆呦咬咬唇，不死心，“这四面环水，我二人还能跑了不成？”
为首之人掌心握着两颗精巧的小核桃，他耐心地盘玩着，目光在陆呦和沈清澜身上游弋，似乎在分辨她言语中有几分可信度。
陆呦也不惧，抬眸同他对视，继而游说，“你将我二人抓至这湖心亭，又迟迟不要我二人性命，想来有出好戏需我二人配合你？”
男人动作一滞。
“既是如此，你便让人把我们放开，刀剑无眼，也影响我发挥。”
一侧倨傲不言的沈清澜有些错愕，“陆呦……你说这些做什么？”
陆呦这番言论说的前言不搭后语，颇有些为虎作伥的意思。
可不等陆呦回话，那人便俯下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姓陆？”
“正是。”
“哪个陆家？”
“上京城姓陆的仅此一家，家主乃镇国公陆山，不巧，我便是国公府的嫡女，皇太后的外孙女。”说起自己的家世，陆呦倍感荣光，挺直了腰，连语调都扬了起来。
“你竟是陆呦？有意思。”男人唇角微微勾起，说着便摆了摆手，原本压着陆呦和沈清澜的蒙面客见状收了兵器，笔直地立在一旁。
对岸突然人声喧哗起来，原本聚拢的人群朝着两侧散开辟出一条宽阔的大道，隐约瞧见有十七八个带刀侍卫拥着一个男人行至凭栏处。
这阵仗，放眼整个上京除了当今圣上也就只有那位霸道横行的摄政王了。
“不好，那位怎么也在？”
“主……那头还没来人，继续僵持与我们无益。”其中一位蒙面客身型一颤，一时间说话也变得磕巴起来。
陆呦细细观察着，料想他们口中的那位应当是清时哥哥没错了！
她发现这些人明显很畏惧清时哥哥，原本一个个镇定自若地神色都变得紧张起来，连那为首的男人都不再把玩核桃了，只是紧紧地握在掌心，目光落在对岸的一个角落。
“再等等。”他咬着牙，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不一会儿，对岸又一波人蜂拥而至，搬船的搬船，搭箭地搭箭。还有一抹湛蓝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爬上了船头大喊。
“大胆贼人竟如此目无王法！放开沈家姑娘！若是要钱财你尽管开口，切勿伤及女子！”
“这是李家小公子？”
对岸的陆呦和沈清澜听懵了，直觉有哪不对，但一时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偏生李家小公子不肯停口，又拔高了声调喊着，“姑娘们别怕，此番，我定当为民除害，保全你们的性命……”
瞧见那抹湛蓝的身影，玩核桃的男人显然松了口气。
有人欢喜有人忧，岸边的谢清时就被烦地皱起了眉头，他冷冷的往那瞥了一眼。
不出一会儿，便有人上前将那一堆人围住，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船夫还没来的及拿起船桨摇船就被靖安王府的侍卫逼到了岸边，立在船头的李家公子也被一把拽下来。
李家公子急的不行，张嘴想闹又被人猛地塞了一块帕子，这下彻底失了声。
堇色望向自家主子，“爷，这李公子……”
谢清时盯着对岸，连个眼神都没给李公子，“送回卫远侯府。”
湖中一场闹剧，岸边也是一场闹剧，围观的百姓看热闹倒是看的乐不思蜀。
陆呦没有放过身侧之人的神色，他们似乎特别在意李公子……
她的心清的跟明镜似的，她知道这李月绝非冲她而来。那在此亭中，除了她便只有沈清澜了。
可这位卫远侯府的小公子李月前段时间还同谢檀儿暗送秋波甚至到了要上门提亲的地步，如今怎又这般在意沈清澜的死活？
“水下有人！”
忽而不知谁发现了湖中的异动大喝了一声断了陆呦的思绪。
“撤！”为首的蒙面客望了沈清澜一眼，气急败坏地捏碎了手中的核桃，足尖一点便踏着湖面的荷叶往后山掠去。
说时迟那时快，水中数人一跃而起，凌空掷出数枚暗箭，同几人大打出手。
“沈姑娘，躲起来！”
陆呦眼疾手快地侧身躲在石桌边上，避开了飞来的箭矢。
她欲伸手去拉身后的沈清澜，却发现刚刚还尚在她身侧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被逼退到了凉亭最边上，正缩在那处瑟瑟发抖。
到底是书香门第长大的姑娘，不比在兵器堆里长大的陆呦，如今瞧见这厮杀的场面，早就吓得丢了神魂。
瞧见她身后漆黑的湖面，陆呦不由得捏了把汗，“沈姑娘小心身后！”
但沈清澜却跟听不见似的为了躲避暗箭还再努力地想往柱子后面缩，慌乱之际陆呦眼瞧着沈清澜身子往后一仰便失了平衡，摇摇晃晃地往亭外栽去。
陆呦奋力往前一扑，也只堪堪抓到了一条披帛。
一时间湖心亭乱作一团，蒙面客死了两个，余下的也都仓皇地凫水逃离。
而谢清时派来的侍卫忙于缉拿刺客，根本无暇顾及落水的沈清澜。再者，这个年代，女子若是落了水被外男救了便是有损清誉，往后再想许个好人家就难了。
“沈姑娘！”
陆呦伸长了手想去拉她，可沈清澜不会凫水，胡乱扑腾着呛了几口水便往下沉去，根本没注意到陆呦的手。
陆呦急忙抬手去解身上的斗篷，试图下水去寻她，虽说她水性不好，但性命攸关之际她不能见死不救。
可还没等她下水，就有一只手将她猛的拽住往后一甩。
紧接着只听“噗通”一声，一个白色的身影就跃入了湖中，三两下托起了下沉的沈清澜，将她抱上了来迎的船只。
船夫奋力地摇着船桨，都没顾得上接在亭中的陆呦就调转船头向着岸边划去。
“陆姑娘！”
又有小船驶来，陆呦揉着被石桌撞疼的腰际，瞧见船上冲她招手的人，眼中有了星星，“堇色！”
她被扶上了船，等不及坐稳便笑盈盈地追问，“清时哥哥是来救我的么？”
陆呦此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诚恳，虽然娇气了些，但礼数却学的极好，同人讲话的时候眼睛总是看着对方，便是对下人也是如此和颜悦色的。
“是啊，爷一听此处有事端便来了。”堇色被盯地红了耳朵，羞怯地挠了挠头，又支吾着补了一句，“爷是知道姑娘在此的。”
怕陆呦继续追问，他一个猛子窜到了外面，和船夫一道左右开弓奋力摇船。
待陆呦坐着船缓缓靠岸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沈清澜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靠在一个少年身上，脚下淌了一滩水渍。
那少年瘦高的很，巴掌大的脸上没有什么大刀阔斧的痕迹，唯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有几分特色，但又衬的他的面容有些阴柔过头。
陆呦见过的外男屈指可数，这个少年倒是瞧着有几分眼熟。
此时少年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漆黑幽冷，不禁让陆呦联想到了蛇瞳。
她有几分害怕，便磨磨蹭蹭地走到了谢清时的身侧，小声地喊了声，“清时哥哥。”
陆呦以为，谢清时平日虽然对人淡漠手段也狠戾，但他的狠素来光明正大，一个眼神就让会让人觉得小命不保四肢不全，像是饿肚子的猛虎，大咧咧地张开虎口将猎物咬死。
但那个少年给她的感觉却是阴冷的，充满了阴暗可怖的算计，他蛰伏在暗处，像黑夜般，一点点将人吞没。
少年看向陆呦，语气带着质问，“方才怎么回事？”
“卿玄！此事与陆姑娘无关，是我不慎失足跌落到湖中的。”
沈清澜抢先一步发了话，一字一句地说的尤其清晰，她的面容上未做出丝毫委屈和责怪的情绪，但越是这样平静的叙述，却更让人怜惜。
果然，不少百姓也开始发自内心地感慨，“沈姑娘真是菩萨心肠，都这时候了还替陆姑娘洗脱罪名……”
亦有人赞同，“是啊，陆姑娘也是，好好的推人做甚？还不承认，真当我等眼睛瞎了不成！”
也不乏有人猜测，“恐怕是嫉妒沈姑娘的才貌，坊间都传，唯有沈姑娘同那位爷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陆呦听着面色顿时一白，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那试图救人的一扑到了这些人眼中便成了推沈清澜下水。
她紧咬着牙摆手，“不是的，我只是想救沈姑娘……”
“不是？”沈卿玄怒喝一声，脖颈间的青筋因为愤怒而暴起，“若不是陆姑娘，我阿姐怎会如此？”
他原本就耐着性子，此时见陆呦各种推诿否认，强忍着的怒气终是破了个口子乌泱泱地往外涌。
“陆呦，上京谁不知道你跋扈惯了！连同你穿了一个颜色的裙子你都要想方设法地叫旁人脱下来，今日众目睽睽之下，你推了我阿姐，你竟还敢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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