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此夜风云骤，八方急雨乱东南（起）
留白打量着眼前这座气势恢宏的殿堂，和那副异常醒目的门联。
脑海中首先想到古墓中初遇土豪胖时，他曾经说过类似的话，试图恐吓自己。原话大概是：
“小子！说出来不怕吓死你，‘苦集’听过没？‘集天下众生苦，灭世间一切道’。乃是所有黑·帮的源流，阴影最深处的至尊。”
按照土豪胖当时话里的意思，苦集组织应该是天下黑·道总龙头，连号称“刺客第一盟”的杀生院，都要奉其为主。
那自己眼下算是个啥情况？梦游黑·道龙头总部，这算啥骚操作？
话说打从上次高清梦境里，跟原身对了下眼神之后，一切就都彻底大变样了，而且还有越来越诡异的趋势。
眼下这才是在岁星第一次入睡，居然就梦游黑·道龙头总部。那往后呢？不会是每次睡着都遇到新段子吧？
醒着的时候斩妖灭鬼，本就已心力交瘁。要是睡着了还不得安生，那日子可真心没发过啦！
……
待留白收拾好情绪，仔细体味之后才发觉。原来眼下这样的状态，并非是睡中梦游。
有先前那场高清梦境作对比，很容易就分辨出，此刻他竟然是以灵魂状态，被引导着来到某个无边浩瀚、极为特殊的奇异空间。
眼前这座巨大岛屿，其上所有物体、建筑、雕像等等等，材质居然都能隔绝灵魂，令灵魂处在其间，与身体接触实物的感觉近乎一致。
向远处四下里遥望感知，到处都是黑沉沉绝无丝毫光亮的空旷。而巨大岛屿范围之外，应当是同样纯黑色的大海。
因为巨大海浪拍岸声不时传来，且灵魂体也能隐隐感觉到，类似“水汽”一般的舒爽润泽。
那纯黑色的大海，恐怕对灵魂而言很是危险。留白的灵魂仅仅专注感知片刻，便忍不住自行战栗恐慌，有种深怕被其吞没溺毙的极危险预感。
可偏偏当灵魂待在岛屿上，不去刻意关注纯黑大海的话。那不断弥漫在岛屿上空，舒爽润泽的细微“水汽”。
竟能令灵魂渐渐感觉饱满充盈、精神通泰，似乎有很大好处的样子。
留白稍作探查，发现那座疑似黑·道龙头总部的恢弘殿堂，居然不得其门而入。
他索性坐到殿堂前，晶莹剔透不知什么材质的“石”阶上，安心享受灵魂补益。
这时他已经推测出，应当是先前用魔笔“描魂”吞噬太多凶妖，萃取到超量万用颜料。
大概此举无意间满足了某种隐秘的触发条件，才使得魔笔将灵魂引导而来。既然是这样，那就先享受好处再说。
当静下心来再做观察，留白越发感觉到。眼前整座巨大岛屿，甚至连同那无边浩瀚的空间，方方面面都是为灵魂能独立存在而衍化出来的。
而黑·道龙头总部，居然会设立在如此奇异的地方？莫非黑·道大佬们开会结盟啥的，举行的都是灵魂聚会？
啧啧，这岁星修炼界黑·道玩儿的可真高端。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根本想都想不到。
等回去好好问问土豪胖，看他爹是不是经常要参加灵魂聚会？
……
贺平年大长老漫长人生中，首次履行师门义务，向小师弟讲述师门秘闻。这时颇有点拉开架势就停不下来的感觉。
“你灵魂初入神魂海，或许还不晓得其中莫大风险。
古往今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好不容易寻到门径，自以为从此将踏上登云坦途。
结果一个不留神，便会被彻底吞没，灵魂消散同化于神魂海之内。
我从十七个大年（二百零四小年）之前，灵魂进入神魂海。
那种茫茫黑海空无人迹，只有自己一个孤单灵魂，泡在风浪间苦苦挣扎的可怕滋味。想必你已深有体会。
每次入定，灵魂都要经受这样痛苦的煎熬。一次两次，甚至十次八次都还好说。
但一百次、两百次呢？一千次、两千次呢？一万次、两万次呢？
人心非石，总会有犹疑、烦躁、怯懦、灰心、绝望……，等等负面情绪偶尔闪现爆发。
可一旦任由负面情绪占到上风，哪怕仅仅只是片刻。神魂海都会乘虚而入，让灵魂彻底沉沦消散。
所以师门秘闻第一条重要警示：无时无刻磨砺意志，是灵魂在神魂海中寸寸向上拔升的唯一凭借，不可须臾或忘！
就是因为这条警示，我才能在神魂海中一次次战胜心底的软弱，于两个大年（二十四小年）之前，灵魂真正超拔，站稳在神魂海波涛之上。”
海东潮听闻大师兄这番讲述，禁不住额头冷汗涔涔直下。
他寻获门径七日夜来，总共四次入定。灵魂在神魂海风浪中，也就反复挣扎被淹了四轮。
空旷无际的黑暗空间、不见生机的黑色瀚海，仅有自己的灵魂在无尽风浪中孤单抗争。
仅仅四次，他心底便已无数回冒出疑问。甚至设想过放弃挣扎，索性沉到海底试试会有何等遭遇。
大师兄总共用去十五个大年（一百八十小年），才站稳在神魂海波涛之上。
按照平均两日夜一入定来算，至少也需艰难挣扎磨砺近八万次方可。
若无大师兄今日将师门秘闻如实相告，恐怕用不了几百次挣扎，自己便会想方设法去寻求不那么辛苦的捷径。到时候等着自己的，无疑只能是灵魂沉沦消散的悲惨结局！嘶……？
想到这里，他也平生首次，郑重向大师兄施全礼拜谢。
贺平年大长老连鬓银眉抖动，似乎很满意小师弟眼下这般态度。他轻咳两声，口中继续说道：
“能站稳在神魂海波涛之上，便是灵魂已加速向神魂蜕变的重要门槛。此时若在神魂海上踏浪前行，脚下便能踩出足以镇压风浪的‘不灭足迹’。
我从两个大年（二十四小年）前起步，到昨日入定时为止，已跨出了一百七十五步。
虽然距离还很短，但黑色神魂海之上，每每回望自己留下的连串金色不灭足迹，依然会觉得无比骄傲。
据说只要能在神魂海上如此踏浪长行万里，灵魂便足以全部蜕变为神魂，现实中就可真正超脱红尘凡世。
白·道殿域势力的兔崽子们，当然是热热闹闹晋升云间行猎者。而咱们嘛，嘿嘿……。”
贺平年大长老说到这里卖了个关子，故意停住话头。
海东潮灵魂初入神魂海，对遥远的日后晋升去向还没那么热切，反倒是比较留心大师兄的修为进展。
在神魂海上踏浪长行万里，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更何况大师兄两个大年来，才仅仅跨出一百七十五步。
他不禁有些忧心道：“大师兄，以你的年纪……？”
贺平年大长老马上便听出他话中之意，打断他直接道：
“你以为难的是那万里之遥的距离吗？不，真正困难的，是找到能令你坚持下去的方向。至于一万里，走就是了，有什么走不到的？”
海东潮毕竟聪慧，马上就反应过来。是呀！
这就好像人生在世，初时皆没有目标、没有方向。真正的难点恰恰在于寻找到自身正确方向，并磨砺出坚持走下去的信念和意志。至于往前走，反倒是最简单的部分。
而大师兄都有心情回望自身留下的不灭足迹了，显然最终蜕变神魂，对他而言已很有把握。
贺平年大长老见刚刚的关子没卖好，只得自顾自继续说道：
“灵魂蜕变为神魂的过程，虽然孤寂痛苦，但只要意志坚定，其实并不危险。真正的危险来自于蜕变为神魂之后。
神魂海是个无比奇异的所在，据说竟然连结着‘五行三界’无数亿万生灵，所有灵魂意识的最底层。
每个灵魂在没能蜕变为神魂之前都是孤寂的。无论你在神魂海中朝着任何方向行进，都看不到任何一丝生机。
但当你灵魂真正蜕变为神魂之后，同样无边无际的神魂海，却随时都能遇到另外的神魂。
而且不局限于咱们太岁东洲，甚至不局限于岁星。很可能是五行三界任何一处的异族灵魂。
可想而知，每个能够蜕变为神魂的家伙，都是意志如钢、智慧超群之辈。至少不会比你这新晋者更差。
更何况还有许许多多了不起的大能前辈，和不可言说的诸天神明。只要是蜕变为神魂以上者，便皆有可能遭遇到。
而新晋神魂不但无处可躲，身后一路走过鲜明无比的不灭足迹，反倒更容易招引觊觎。
如此一来，哪怕神魂海无边广大，危险也会随时不期而至。
你知道白·道的兔崽子们人多势众，尤其喜欢抱团欺负人。那咱们能指望的，就只有苦集了。”
海东潮反应不慢，立刻恍悟道：“原来苦集竟是在神魂海，难怪现世中从未见过苦集来人！”
贺平年大长老点头道：“不错，苦集十二岛，便是咱们黑·道势力在神魂海上最终的依归。
不仅仅咱们太岁东洲四十六会十八盟哦，而是五行三界之内，所有黑·道势力，都以苦集十二岛为依归。
你要知道神魂海上无依无凭，非诸天神明，任何神魂都没能力潜入不知有多深远的神魂海底。
而诸天神明以莫大威能，从神魂海底打捞起未曾磨灭的‘神魂萃晶’，用以炼制修筑他们在神魂海上的神国浮岛。
神魂海上的巨型浮岛，除去神国浮岛之外，便只有数万年前渊魔所立的苦集十二岛。
这苦集十二岛相互连通，甚至可直达五行三界。其投射在现实世界的具象，就是大名鼎鼎的渊魔遗留，十二件撼天魔器。
所以每一件撼天魔器之主，便是天上地下，五行三界，所有黑·道势力共主，当之无愧的总话事人！”
……
苦集巨岛之上，毫不知情且百无聊赖的未来黑·道势力总话事人留白，正闲着没事观察岛上各式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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