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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王凤州


  张敬修脸上笑意盈盈,对陈于陛道:“岂敢岂敢,不过只是玩笑之言。元忠兄且足饮。”

  陈于陛笑道:“君平的绝妙上联,便如美酒佳酿,只是无下联总是不美。我知君平必有好对句,且说来听听。”

  此时,因领桌的食客将‘烟锁池塘柳’传了出去,引得一些书生过来,想听听这出对之人有什么好对句。

  张敬修道:“小弟自拟了这上联后,为求得下联,冥思苦想之下,倒是思得两个对句,却都不甚合意。”

  陈于陛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快说来听听。”

  张敬修正待说时,却听得人群外传来一声“烛错泪坟柩”。

  张敬修愕然,他实未想到会有人这么快就对出还算合适的对句来,忍不住随众人循声望去。

  见三个中年男人并肩站在一起,显然是刚从楼上雅间下来。其中两人长得很像,只是年纪相差了些,看起来像是兄弟。另一个则身着燕服,应是官场中人。

  三人皆气度不凡,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而对出对句之人就是靠近人群这边的那个。

  “竟是王凤州,难怪能对出这么难的对子。”这是有人认出了对下联之人。

  原来,这三人正是王世贞、王世懋兄弟及现任礼部右侍郎林燫。

  王世贞和林燫同为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与阁臣李春芳、张居正为同年。

  此时的王世贞还没有后来那独领文坛二十年领袖的风采,但名气已然不小,在场很多读书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字,张敬修和陈于陛也不例外。

  见对此下联的是王世贞这个大文豪,张敬修不再惊讶,只是他很是好奇王世贞怎将这下联对得如此哀婉。

  王世贞吟出下对后,和王世懋、林燫转身欲走,张敬修忙上前喊道:“王世叔,请留步。”

  张敬修知此时王世贞和老爹关系还算可以,故而喊住了他。

  王世贞脚步一顿,不由回首看是谁叫他‘世叔’。

  便见一个身姿挺拔,面容俊秀的少年向他走来。少年脸上虽带着醉意,但举止沉稳,一见便让人生出好感。

  三人皆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好奇这是谁家子弟。

  王世贞正待问时,张敬修抢先一步道:“晚生张敬修,见过世叔。”又道:“家父乃是张居正。”

  王世贞恍然道:“原来是太岳家的公子,难怪。”

  而后温和道:“刚刚那句‘烟锁池塘柳’很是绝妙,可是你出的?”

  张敬修道:“此句是晚生近日所思,今因与友人在此小酌,一时兴起,说了出来,倒叫世叔见笑了。”

  说着又把陈于陛介绍给他们三人,王世贞亦然。

  林燫笑道:“你那上对堪称绝妙,意境极佳,又暗合五行,要对出着实不易。元美兄甫一听闻,便脱口对出,不负才子之名。”

  王世贞却面色凄苦道:“一时有感而发罢了。”王世懋也同样心有戚戚。

  林燫则宽慰道:“元美兄且宽心,令尊的冤情必能昭雪。”

  张敬修心中一动,有些明白王世贞为何对出这么哀婉的句子。

  他记得后世传言《金瓶梅》的作者兰陵笑笑生的真实身份是王世贞,故而特意查阅了王世贞的资料,知道王世贞为父申冤之事。

  其父王忬在严嵩当政之时,因误中敌计致使泺河失守,被严嵩罗织罪名身陷大牢。王世贞兄弟为请求严嵩放父一马,跪在严府门前,请求严嵩宽恕。而严嵩也很有意思,表面上以谎言宽慰王氏兄弟,暗地里却仍以死刑原判,并最终处死了王忬。

  之后,在嘉靖在位时,王氏兄弟也无从伸冤,直到新帝登基之后,方才入京为父伸冤。

  思绪间,却听得王世贞说道:“且不提此事。张贤侄出得此妙句,可有对句否?”

  王世贞是个才子,刚才从楼上下来时,听得人群中传来‘烟锁池塘柳’,顿觉此为不可多得之句,又心有所感,便脱口对出‘烛错泪坟柩’来。

  此时,见出对之人竟是同年之子,还是个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郎,不由得想起自己年少之时,便想听听张敬修这出对之人的对句是什么样的。

  张敬修道:“世叔既是要听,晚生便将所思两个下句一一说来。”

  王世贞含笑点头。

  张敬修吟道:“焰钉河堤树。”

  众人都是细细品味。

  林燫道:“对仗却是工整,但意境比之上对差了些,且将你另一句说来。”

  张敬修又吟道:“桃燃锦江堤。”

  王世贞赞道:“此句甚好,远胜我那句了。虽与上句相比还略为逊色,但也称得上妙对了。”

  陈于陛也点头附和道:“确为妙对。”

  众人在细品之后,都是啧啧称赞。

  张敬修却道:“对对子不过只是消遣,有时为了对句,总难免堆砌牵强,白白耗费心力,于心智学问毫无益处。”

  王世贞兄弟皆若有所思,林燫、陈于陛脸上则满是赞同。

  见此处人多嘴杂,张敬修就客气地请王世贞几人去张府做客。

  王世贞也有意找张居正帮忙,便说道:“多谢贤侄好意,今日却是不好上门了。还请贤侄转告太岳,言老夫明日登门拜访。”

  张敬修本是客气之言,没想到王世贞还真想去拜访他家老爷子,只得恭敬道:“晚生省得。”

  王世贞点点头,告别而去。而张敬修与陈于陛也各回各家。

  待张敬修到家见到张居正时,张居正见他脸带醉意,沉声问道:“和谁一起喝的酒?”

  张敬修道:“陈阁老家的公子,陈于陛。”

  “陈于陛?”张居正脸上阴转多晴,“听闻其年少多才,你能与他为友,为父就放心了。”

  他开始以为儿子是和一些纨绔子弟出去玩乐,但既是陈于陛这样年少成名的才子就无妨了,更何况他和陈以勤之前同为裕王讲官,关系虽只是平常,却也并非敌人。

  见老爹心情还算不错,张敬修小心翼翼道:“儿子今日与元忠兄小酌时,碰上了王凤州,自作主张邀请他上门做客。王凤州便让儿子转告父亲,说他明日将登门拜访。”

  张居正略邹了下眉头,道:“必是为其父伸冤之事。我虽其无深交,但毕竟是同年,既已邀请了,却不好不见。”

  张敬修道:“都是孩儿孟浪了。”

  “无妨。王凤州在士林中极具声名,此时相助于他,并无坏处。”张居正沉吟道:“只是,你做事素来沉稳,怎不先问过为父其中隐情,便自作主张了。”

  张敬修道:“我原只是客气,后来思及其在士林中的盛名,故而邀请其上府,以为父亲寻一助力。且孩儿以为,以王凤州的声名及文才,极适合大明报社社长一职。今后,若父亲当国,可以其收士林之心。”

  张居正点头道:“为父正有此意,只是还有再看看王凤州的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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