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笨蛋？天才？（下）

　　“莫里森，你女儿来了两天了，也没见见她？”
　　等到作战室里的人都走光了之后，哈里斯转过身，向着身后帮忙收拾东西的邓普斯问道。
　　邓普斯把手里的会议记录对齐，整整齐齐的码好，放在一旁的文件夹里。
　　而原本应该做这些杂事的秘书，已经在会议刚刚结束的时候，就被哈里斯挥退了。
　　刚开始，邓普斯的这一举动吓了哈里斯的秘书一跳。
　　堂堂中将，一个集团军的副总司令，哪里是做这些闲杂工作的？
　　年轻的秘书慌了神，还以为是自己的工作不到位，让中将大人不满意了，吓得连连低头认错。
　　邓普斯有些好笑，安慰两句秘书不要紧。
　　在自己被老师撤职的时候，只有自己和老师两人在场。
　　老师为了自己的面子，给自己留下了会议的旁听权，还特意没有往外说这件事。
　　正常情况下，集团军总司令的手里，是有一次可以不通报军部裁决，就直接撤换副总司令的权力，但后续需要在军部补办正常的规程，军相盖章表示同意，这件事才算真正成了。
　　可是这道过程都没走，自己的撤职不过是简单的口头撤换而已。
　　所以说，整个第三集团军里，除了自己和老师，没人知道自己已经被撤职的事情。
　　关于自己为什么被撤职，邓普斯心里很有数。
　　老师是真的生气自己，打仗时只考虑自己的得失，不从全盘角度来考虑战局。
　　在冷静下来之后，自己也认识到了这一点。
　　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不能让自己的利益干扰到对战局的判断。
　　很明显，在这方面，自己很失败。
　　虽说人都会犯错误，但是邓普斯还是决定给自己一些惩罚，好让自己记住这个教训。
　　这惩罚就是去给老师打杂，重新开始学习老师的战术思路。
　　“没呢。”
　　邓普斯听到老师的话，有些无奈的放下手里的文件夹，心里感慨万分。
　　前线那边乱成一团，现在局面还不稳定。两个国家已经处于战争状态，谁也不知道赛罗比亚的下一次攻击会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开始。
　　眼下，自己这边还有一堆的事情需要处理，剩下的……
　　哪里还顾得上？
　　话说回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女儿安娜了。
　　大概……有一年了？
　　“有时间让那姑娘过来一趟吧。”
　　哈里斯仰在椅子里，满脸微笑。
　　“好久没见她了，说起来还真的有点想她……”
　　“安娜从小野惯了，说话做事什么的没个大小，是学生教女无方。”
　　邓普斯想起了之前安娜第一次见到哈里斯的时候。
　　那是一次有点尴尬的会晤。
　　安娜那时候还只是一个见习骑士，自己手里也有点权力，于是安排她进了骑士学院。
　　在做这个决定之前，邓普斯考量了很多：
　　第一，作为一个骑士，身份比正常的士兵肯定是要高得多；
　　第二，军队里也能算是自己的地盘，自己的一些朋友帮忙照看，不怕女儿会吃亏。
　　这第三点，他是存了点私心的。
　　自己没有儿子，只有安娜一个孩子。
　　安娜的母亲过世的早，自己又常年住在军队里，基本上没怎么管教过自己的女儿，想想还真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让安娜来接自己的班……
　　邓普斯赶紧打消了自己这个有点不靠谱的念头。
　　倒不是因为安娜是个女的。
　　在军队里，不像是其他行业，对女性有一些偏见或是歧视。在这里，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不管你是男的还是女的，本事服人，别人自然会尊重你。
　　只是因为……安娜这个性格……
　　太急躁了。
　　不知道像谁……
　　邓普斯也想不通。
　　刚巧，那次自己从宾法回黎曼，向军部做年终总结报告。国主大人特意嘱咐自己，一定要带上自己的老师，邦国的老英雄哈里斯将军。
　　老将军生性平和，加之年岁已高，不喜喧闹，每年的这趟黎曼之行都是让邓普斯代劳。本来今年也是这么打算的，但碍于国主的命令，只好上了前往黎曼的火车。
　　在进国主府面见国主以及王妃之后，哈里斯就称自己年老体衰，经过长时间的旅途跋涉之后，经不起折腾了，需要好生休息一番。
　　巴卡本来准备了晚宴，专门欢迎老将军回首都黎曼城，听到老将军诚恳的请求，只好作罢。
　　经过那一次的壮举之后，上一任国主朗原本在寸土寸金的黎曼城内，为哈里斯准备了一处豪宅，想作为奖励。
　　不成想，却被哈里斯婉言谢绝了。
　　“国不定，将士何处为家？”
　　哈里斯的言语和坚决的态度打动了朗，他尊重哈里斯的选择，没有强行塞给他。
　　平时，和其他军官一样，哈里斯就住在司令部的宿舍里。
　　作为联盟邦国军衔最高的集团军总司令，他一生无儿无女，过得很清贫，没有像其他的将领那样，在各处置办地产或是大肆敛财。
　　他每月的津贴，是平常百姓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可是他不花，把自己的钱攒下来，用来抚慰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军人家属。
　　到了首都黎曼城，他借住在邓普斯的宅子里。
　　受自己老师，以及从小教育的影响，邓普斯对于金钱财物这些身外之物，不是很看重。祖上的宅子里装修算不上很奢华，但是很有韵味。
　　这样的风格很合哈里斯的口味。
　　哈里斯在宅子里左转右转，连连点头。
　　嗯……走廊上摆着的盔甲，都是明斯克时期的老物件……
　　还是跟自己以前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真是……一点也没变呢……
　　他看着被仆人精心擦拭过的盔甲，渐渐出神。
　　上一次来的时候，这栋宅子的主人还是邓普斯的父亲，自己的老战友沃克·莫里森。
　　一晃……已经多少年过去了……
　　地方还是原来的地方……可是，自己的老战友却在坟墓里，已是天人永隔。
　　“喂！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哈里斯的感慨。
　　“你是说我吗？
　　”
　　哈里斯已经猜出来这个一头红色长发，脸上带着几分骄傲表情的女孩是谁了。
　　安娜·莫里森，自己生死兄弟的亲孙女，也是自己学生经常提起的那个宝贝女儿。
　　按辈分，她还得喊自己一声爷爷呢。
　　自己没有一个孩子，没享受过正常人的天伦之乐，这一辈子的时间，都奉献给邦国的军队了。看到不过双十的安娜，老将军突然童心大起，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废话！这里就两个人，不是问你还能是问谁？”
　　安娜看着哈里斯，上下打量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头。
　　一身灰色正装，外加一双棕色皮鞋，身上套着一件灰色的袍子。
　　乍一看是挺板正的，眼尖的安娜还是看见了老人的鞋子上有磨损的痕迹。
　　穿的普普通通的，也不像是个有钱人的样子，他怎么会在这里？
　　自己的父亲是个中将，依着他那个的性格，不是很熟悉的人不会请到自己家里来。
　　再说，经常来自己家的人，安娜基本上都见过，可就是没见过这个老人。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是不是来偷东西的？”安娜问道。
　　听到这里，哈里斯一愣，随即被安娜神奇的脑补折服，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哈……”
　　哈里斯爽朗的大笑，让安娜有点不自在了。
　　“你你你……你笑什么？”
　　“哈哈……我是应你父亲的邀请，来你家做客的。”
　　哈里斯好容易止住笑，脸带笑意的解释道。
　　“嗯？”
　　见到安娜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哈里斯还想继续逗逗这个姑娘。
　　“我是你爷爷的战友，从小看着你爸爸长大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外地生活，没怎么回来过，这次得了机会，你爸爸请我到家里来做客。”
　　哈里斯耐心的解释道。
　　其实，他这么说，也并无不妥之处，只不过是隐瞒了一些细节而已。
　　自己一见面就可以板起脸来训斥她，让她有规矩一点，可他不想这么做。
　　让这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刚刚见到自己，就要隐藏天性，像个乖乖女一样，那岂不是折磨人吗？
　　就这样泼辣的性格多好？真实又坦率。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要是你骗我呢？”
　　安娜想了想，继续问道。
　　“哈哈哈……”
　　哈里斯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果然，人到了晚年，还是应该坐享天伦之乐……
　　哪怕自己这个征战一生的铁血将军，也免不了这些个人性中的东西。
　　在后辈面前，自己宁愿丢掉这个上将的军衔，就当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你！你不准笑！”
　　安娜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这个老人这样失态，又气又急，跺着脚说道。
　　“哈哈……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
　　哈里斯止住笑声，脸上却是灿烂的微笑。
　　“你……”
　　安娜还想再说，却被闻声赶来的邓普斯打断了。
　　“老师，您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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