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海上风波（2）

白常起那几声口哨下的就是凿船的命令。趁几人慌乱，白常起在地上滚了两滚，尹寒舟反手一抓，被他滑脱。眼见他溜到船舷上就要下水，尹寒舟面色一凛，双手化掌，提气发力，掌风如有实质般汹涌而出。

        咔嚓咔嚓几声，白常起跃在空中的身体被掌风击中，顿时骨断筋折，“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如一滩烂泥一样砸在水面上，激起一阵水浪。

        正在水下凿船的青湖帮帮众眼见帮主惨死，一时心慌意乱，顿时没了主意。耳听的几人喊道“快逃！”，二十几个鱼衣人顿时向四面八方逃窜。

        逃跑前，将身上的水弹一股脑掷出，又是砰砰几声巨响，船底又被炸了几个大洞，大船一阵剧烈摇晃，水涌的更快，转瞬就到了腰间。鱼衣人借着水性好，潜在水下逃跑，很快就没了人影。

        “船要沉了！”暮青芷大声呼和：“少冲少季，赶紧把莫不归拉出来！”

        “是！”少冲少季二人水性不佳，但也毫不畏惧的向船舱奔去，暮青芷趁此已经扑到水里。尹寒舟和阮十二都不会水，自行站到船头高处，见暮青芷在船底竟然拉出一条船来。

        尹寒舟眼睛一亮，这姑娘着实机灵，竟然早有准备。少冲少季也已经抬着莫不归出来。水已经涨到下巴，呛了好几口水，脸色很难看。

        暮青芷在下面大喊：“下来！”

        二人蹒跚着向船舷走去，两手高举莫不归，以防他身上沾湿。这样一来，自身更加不便，脚下不稳，此时水已经漫过鼻子。二人脸色铁青，呼吸困难。

        尹寒舟勾手提起一根绳索掷出，正好锁在莫不归的腰间。用力一提，莫不归的身子随即飞起，稳稳的落在小船里。少冲、少季手上一轻，深深的闭了口气，全力奔到船舷，也跳到小船。阮十二动作利落，也跳了上去。

        尹寒舟刚要起身，但见暮青芷冲他诡异一笑，随即两掌拍出，掌风拍在船身上，小船被反力一冲，瞬间飞离丈余。暮青芷高声喊道：“船底还有一艘小船，尹少侠请自便。咱们就此别过！”

        阮十二急的直跳脚，道：“这丫头过河拆桥！太坏了。”

        暮青芷见尹寒舟脸色一黑，在船上开怀大笑。这一会工夫，船又飘出丈余，尹寒舟的身影越来越小。

        暮青芷心中畅快，暗道终于将这厮甩掉了。撇头瞧了阮十二一眼，阮十二身上又是一抖，暮青芷心道：至于这小子，一会扔下海就是了。

        突然听到空中一声呼啸，一根手臂粗的绳子随即缠在暮青芷的腰间。

        暮青芷还未来得及惊呼，已经被绳子扯了出去。尹寒舟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在下水性不好，劳烦暮姑娘帮个小忙。”

        暮青芷在空中荡了一圈，眼瞅着又回到了船上，尹寒舟已经近在眼前。腰间被绳子绑着，动弹不得，暮青芷挥手就往尹寒舟脸上抽去，尹寒舟微微后仰躲开，回手攥住她的两只手腕，将其反锁在身后，暮青芷被迫几乎要靠到尹寒舟的怀里。

        “尹寒舟！”暮青芷厉声质问：“你到底想在做什么？”

        尹寒舟耸了耸肩，“我可没想做什么，是暮姑娘你想做什么？”

        “船我已经给你留下了，你还要怎样？”

        尹寒舟心想暮青芷预备了两条船，想是早就计划要在海上将他甩开。这姑娘当真是冷情的很，卸磨杀驴可不只是嘴上说说，笑道：“我刚刚也说了，我水性不好，还得劳烦姑娘再捎在下一段路。”

        暮青芷怒道：“索性我们一起死了好了。”

        尹寒舟不急不恼，由着她闹，浑然不觉大船已渐沉没。

        阮十二那艘船拼了命往回划，暮青芷软了语气：“就算要我取船，你也得先放开我。”

        尹寒舟可不傻，“暮姑娘还是多委屈一会的好，万一你把另一艘船也划走了，在下的命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暮青芷狠巴巴的瞪他一眼，斥道：“放开我的手！”

        “你最好不要耍滑头，我脚边的绳子还有很多。而且，我‘叉鱼’的技术也不错，刚才你也看到了。”

        暮青芷翻了个白眼，“快松开，再絮叨一会儿咱俩都得死，我可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尹寒舟挑开了缚住她手的绳子，手一松，暮青芷回身一跃跳进海里。此刻大船已经彻底沉没，海水漫上尹寒舟的腿间，眼睛紧紧盯着水下。

        因为水压，船体夹层的门一时打不开，暮青芷不得不浮到水面上，换了气再沉潜下去。如此折腾了好几个来回，一艘小船终于浮出水面。

        尹寒舟眼疾脚快，在水中轻点几下轻松越到船上，手上一扯绳子，暮青芷也落在船中。尹寒舟拿起船桨，按照少冲少季的样子划了起来。小船自转了几圈之后，尹寒舟调整了姿势，小船渐渐移动起来。

        少冲等人见状，不敢多言，默默划船。尹寒舟的船开始有些毛躁，手上越来越熟，很快便稳稳的跟在后面。

        尹寒舟无意间看向暮青芷，见她的衣衫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别开了视线，脱下外衫扔给暮青芷。

        暮青芷低头一看，俏脸一红，忙仔细遮掩，斥道：“老色批！看什么看。大侠个鬼，就知道欺负女人。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尹寒舟扯扯嘴角，“浑身也没二两肉，没什么好看的。”

        “你！”暮青芷气急。

        尹寒舟耸耸肩，不再说话。

        天色渐暗，潮水起伏，波浪上下翻涌，小船颠簸的厉害。尹寒舟第一次亲自划船，一时兴致盎然。暮青芷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脚下一点飞身出去。

        尹寒舟反手去拽绳子，手上一轻，绳头甩飞回来，那头已经没有了暮青芷。原来暮青芷在水中之际，已经用青湖帮的弯钩割断了绳索，只是一时逃不开，这才握在手里静待时机。

        眼见暮青芷就要落到另一艘船上，尹寒舟转手将船桨大力掷了出去，击到那艘船的船尾，那艘小船嗖的一下向前滑行十余丈。

        暮青芷眼见要落到水里，迅速翻了个身，踏了一下水面后再度跃起。尹寒舟倏地已到她的身侧，右手钳住她的腰，左手最后一支船桨再次掷出，借着反力跃回船中。

        少冲几人乘坐的那只小船被两只船桨接连击中，向前蹿了数十丈后，消失在漆黑的海面上。

        尹寒舟将暮青芷扔在船上，举目四望，周遭黑漆漆的一片。茫茫海上，只闻水声涛涛。船桨没了，只能任小船随波逐流。任尹寒舟武艺再高强，在这大海上，也尽是徒劳，索性坐下，听天由命。

        暮青芷三番下水，体力流失的厉害，伏在船上再也提不起力气，嘴上仍然不饶人，“我就不明白，我到底哪里招惹你了？你怎么总和我过不去？”

        尹寒舟听她倒打一耙，苦笑道：“难道不是暮姑娘和在下过不去吗？”心里也暗暗奇怪，说来二人只有寥寥数面之交，他做的事对暮青芷而言都是有益无害，可这姑娘却好像很讨厌他。

        暮青芷正色道：“振鸿山庄的人死在所谓的‘百鬼刃’下，振鸿山庄处事公允，没有贸然断定是雪涧阁所为，雪涧阁上下都很感激，尹少侠又赠药相救雪涧阁众人。若仅限于此，我定感激不尽，可是你……”

        暮青芷瞪视尹寒舟，尹寒舟一头雾水，听她继续说道：“可是在此之前，尹少侠与我只有一面之缘，着实谈不上什么交情，振鸿山庄与雪涧阁更是从未有过来往。尹少侠却一路上明里暗里护送我们南下，到底是何居心？你我此刻漂泊在海上，活不活下来都未可知，尹少侠可否相告，让我死也死的明白。”

        尹寒舟总算明白暮青芷为何忌惮他至如此，却原来是这样。只是他重生这事，说出来又有谁信。一时无言，只听海风呼啸，浪水叠叠。

        黑暗中，尹寒舟思潮起伏，不禁回想前世之事。

        彼时，他行走江湖，侠肝义胆，结交无数江湖兄弟。自觉行事光明磊落，最后却惨遭陷害被朝廷派兵缉拿，最后落了个含冤而死的结局。最令他难以接受的，他死在了八拜之交的义弟徐清风的剑下。

        暮青芷和徐清风两情相悦，尹寒舟和她的交集不多。一开始他觉得暮青芷是个美丽刁蛮的姑娘，只是自从雪涧阁遭受灭顶之灾后，脾性愈加偏激，行事阴毒狠辣。

        尹寒舟自小接触的都是英雄侠客那一套，本性虽然不羁，行事随心所欲，但总归不触底线。以至于接受不了暮青芷的行事方式，有时碰到不免说教几句，暮青芷自是不听，二人关系更差。

        可是，当他最终被诬蔑，江湖友人包括徐清风在内，竟无一人肯信他。心灰意冷之际，只有暮青芷替他辩驳几句。

        尹寒舟内心震动，但那时他们谁也救不了谁。那时的暮青芷臭名昭著，多少人暗地里想杀了她，只是碍着徐清风的面子留她一命。最终，暮青芷选择自戕在众人面前。

        她死以后，尹寒舟也被众人围攻，最后力战不怠而死。临死前，他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然抢了暮青芷的尸首一起跃下悬崖。

        也许是想着，她恐怕不想死后也与这些人为伍吧，正如他自己一样。

        那天的夜色和今晚一眼，黑压压地仿若坠在心头。尹寒舟沉沉呼了口气，幸得重活一世。

        这一番思虑过后，再看暮青芷，早已经倚着船边睡着，秀眉微蹙，看着楚楚可怜。尹寒舟一番回忆也觉疲惫，闭上眼睛，在这暗夜里睡过去。

        次日，暮青芷睁开眼，只觉天光大亮。黑压压的乌云尽皆散去，碧波万顷，海天相接，蔚蓝一片，犹如仙境。只是天地茫茫，却不知身在何处，将要去到何方。

        休息了一夜，疲乏尽消，肚子开始咕咕的叫。暮青芷见尹寒舟坐在船头，老神入定，抬脚踢了他一下。尹寒舟也不睁眼，问道：“干什么？”

        “你饿不饿？”

        尹寒舟耳朵微动，片刻后一掌向船侧拍出，激起一片水花的同时，一条两寸多长的大鱼已被掌风震到，在空中一跃，尹寒舟平掌接过递到暮青芷眼前。大鱼兀自在扑腾，溅了暮青芷一脸水。暮青芷一脸嫌恶，挥手一把打掉。

        “至少可以饱腹。还是说……你不爱吃这种鱼？”尹寒舟说着，又要挥掌。

        “尹少侠，你还是歇会吧。”

        暮青芷说着，在船身摩挲一会儿，竟然翻出一个油纸包裹。里面干粮、净水、牛肉应有尽有。暮青芷自己留了些，剩下的一股脑扔给尹寒舟。

        尹寒舟戏谑道：“好在暮姑娘善良，没有存心要饿死在下。”

        暮青芷又何尝不庆幸，好歹念在尹寒舟一代侠客，不想要了他的性命。如今看来，倒是救了自己。

        吃饱喝足，暮青芷开始闭目练功。这一路因为尹寒舟在，暮青芷没费什么心，一路修炼《天玄心法》已到四成，一流高手自然比不上，对付二流高手总也绰绰有余了，如此想来精神振奋许多。尹寒舟也闭目休息，二人倒也相安无事。

        这几日风向一直向东，如此这般漂流了三天三夜，小船终于停靠在一座岛上。二人踩到坚实的土地，互相看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将小船拖到岸边，尹寒舟举目四望，说道：“这几日，我观察水流，时速大约十公里左右。如此算来，我们向东漂流了七八百公里，距离陆地倒不甚远。”

        暮青芷点点头，又听尹寒舟说道：“只是对此地不熟，不知是那座岛。”

        暮青芷眼睛滴溜溜一转，调侃道：“没准是娘娘岛，尹少侠正好可求段姻缘。”

        尹寒舟笑道：“倘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老天垂怜，不枉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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