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海上风波（1）
暮青芷推开门进房，要如往日一般替莫不归输送内力，被尹寒舟拦住，说道：“这次就由我来为莫兄弟疗伤吧。”
暮青芷委婉拒绝：“这可不敢当。已经承了尹少侠诸多人情，再承下去，小女子就得以身相许了。”意在讽刺白天尹寒舟出言调侃。
尹寒舟笑道：“没想到我无意中的一句话得罪了姑娘。”
“你知道就好。”
尹寒舟又道：“我没有恶意。只是你年纪轻，功力浅。这一路行来，日夜为他输送真气，自身不免受损。”尹寒舟这话变相默认了已经跟了暮青芷一路。
不过他说的坦坦荡荡，暮青芷嘴里的冷言冷语一时倒说不出来。尹寒舟话却是没错，如果不是一直修炼《天玄心法》不辍，她自身那点底子早就扛不住了。
尹寒舟见她迟疑，又道：“你若不放心我，可以和我一起。一旦运功疗伤完毕，我当即离开，绝不停留。”
暮青芷笑道：“我怎会不相信尹少侠。既然尹少侠执意如此，那就依尹少侠所言。”
两人进到房中，尹寒舟扶莫不归坐起，随即盘膝坐在他身后。闭目提气，汩汩真气自他手掌传到莫不归的身体。暮青芷搬了把椅子坐在一侧，严阵以待。
约莫一盏茶功夫，尹寒舟的头顶即有汩汩白气蒸腾。暮青芷在身边感觉到热气轰轰，这自是尹寒舟雄浑的内力所致。暮青芷心有羡慕，又想到自己《天玄心法》炼成，也会有此般威力。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床帏之内但觉白雾缭绕，犹如仙境，尹寒舟运气收掌，兀自闭目调运内息。
暮青芷忙上前扶莫不归躺下，见他脸色红润，气息也稳健了许多，不禁笑逐颜开。又是替他抹汗，又是给他盖被子，将尹寒舟视而不见。
尹寒舟调息完毕，见暮青芷那副样子只觉好笑。人家姑娘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尹寒舟也不能自讨没趣，自顾自起身离开。
见他走了，暮青芷吐了吐舌头，对活死人莫不归说道：“我可没承他的人情，是他自己乐意！”
如此这般，尹寒舟每日两次替莫不归运气养伤，莫不归虽然不醒，总算渐渐有了人气。暮青芷虽不喜尹寒舟，但也不好撵他离开。
不知是不是有尹寒舟明目张胆相伴在侧，一路上无风无波，太太平平的到了江浙。江南水乡阡陌纵横，流水淙淙。水路比陆路要便捷的多，一行人改行水路。
一路从小河到大海，眼见再行两天水路就能到闽地，接着便能直奔药王岛，却又出了岔子。
这天到了渡口，暮青芷嫌乌蓬小船坐着憋屈，花重金换了艘大船，雇了二十余名水手，额外又请了两个厨子。
海上碧波万顷，大船行在其上波澜不惊，如履平地。天高地远，海风习习，几人都觉得心中舒畅。厨子的菜做的也地道，几人都不自禁多添了一碗米饭。
酒足饭饱，暮青芷闲来无事，消遣尹寒舟道：“尹少侠已经跟着我们行了十余日，却不知尹少侠到底要去哪里？”暮青芷这话丝毫不掩卸磨杀驴之义，少冲少季二人听了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尹寒舟轻描淡写：“如此行着便是，待到了地方，我自会离开。”
暮青芷又道：“我听说那闽地有座娘娘岛，娘娘岛上有座娘娘庙，娘娘庙里供着观音娘娘，求姻缘最是灵验，我此番南行正是去拜求个大好姻缘。尹少侠想必对女儿家的这些事情很是厌烦，不若到了闽地，我们就分开行动，也不耽搁尹少侠的正事。”
尹寒舟爽朗一笑，“无妨！在下恰巧对这姻缘诸事也颇感兴趣。如若真如暮姑娘所说如此灵验，顺道求个姻缘当是最要紧事。”
暮青芷一噎，恶狠狠的看着尹寒舟。尹寒舟视而不见，仰躺在船头上晒太阳。少冲少季二人捂嘴憋笑。
一路行来，二人对尹寒舟好感倍增，只觉他武艺卓越，豪爽洒脱，比那个文绉绉慢吞吞的徐公子强过不知多少。只可惜少阁主不喜他，处处挑刺找茬，最后却总是自己吃瘪。
暮青芷暗暗嘀咕：“老色批！”合着前世不近女色都是假正经，没想到竟是个贪恋男女情爱的人。
尹寒舟内力雄厚，耳聪目明，自然都听在耳中。更何况，暮青芷是故意骂给他听的，不禁哑然失笑。
暮青芷嗔道：“你笑什么？”
尹寒舟道：“我想着马上要迎来大好姻缘，自然喜不自胜。”
暮青芷斥道：“堂堂一代大侠，满嘴的‘姻缘’，好不知羞！”
尹寒舟扶额大笑，说道：“大侠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要娶老婆生娃娃，有什么好羞的。”
暮青芷翻了几个白眼，心道：这一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男女情爱算什么东西？能救爹娘不死，还是能护了雪涧阁满门？
尹寒舟问道：“暮姑娘想求什么样的姻缘？”
暮青芷双目圆瞪，急道：“关你什么事？和你很熟吗？”
“我们同在一片蓝天下，一汪海水上，兴许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前世，她叛阁出逃之时，只当徐清风是自己一生的缘分。何曾想到徐清风的缘分却不只有她。她视徐清风为命中注定，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他还给她的是什么？厌恶？冷漠？冤屈？还是施舍？
想到此处，暮青芷冷笑一声，喃喃道：“狗屁的姻缘！求来又有何用？我只求武艺超群，冠绝江湖，再也无人敢欺辱我、诬蔑我、可怜我。”
尹寒舟闻言，心生诧异，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会有此想法？
不待细想，只听“砰砰砰砰”四声巨响，湖面上陡然掀起数起巨浪。一时间，水波飞溅，犹如水帘将大船牢牢围住，大船被震的摇摇晃晃。
“是水弹！大家小心！”尹寒舟喊道，顺势抓过暮青芷护在身侧。少冲、少季二人护着船舱，莫不归正躺在里面。
天地间正一片模糊，只听“啊啊啊”的几声惨叫，十余名水手被钩子钩到脖子，鲜血淋漓，扑通扑通尽数被拽到水中，海面登时一片血红。
几人身体紧绷，海面渐渐恢复了平静。一时间呼吸可闻，安静的可怕。只听一些细碎响声过后，无数枚飞镖从船舷两侧急掷而出。
尹寒舟脚一勾一提，被炸断的桅杆就被握在手中。他左抡右挡，将一根手臂粗的桅杆舞的虎虎生风，飞镖一一被弹射回去。
尹寒舟趁间隙脚下轻踢，几根长短不一木棍飞向暮青芷、阮十二等几人，几人瞬间会意，接过棍子舞将起来，护住周身。飞镖渐止，海面上又是多出片片殷红。
但见湖面微动，暮青芷眉间一动，已将适才卷起的几枚飞镖运劲甩出。几声闷哼过后，湖面上又是血红更甚。
与此同时，尹寒舟运劲与掌，掌缘几下削击，将桅杆截成几截，当做带刃的矛箭，掼臂掷出。但听得噗嗤噗嗤接连几声响，几具尸体浮出水面，皆身穿防水鱼衣。
尹寒舟朗声问道：“何方神圣，何不现身相见？如此这般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
没人应答，突然从水里蹿出十余名穿着鱼衣的人，如游鱼一般灵巧一跃，跳上夹板。人人手持弯钩，动作迅捷的朝几人攻来。那弯钩应该是沿海一代捕鱼用的勾子改良过，稍稍变换了形状作为兵刃使用。
青光一闪，暮青芷向后下腰，躲过一刀，动作迅捷地抓向那人的胳膊。无奈他们的衣服是特制的，滑不溜手，鱼衣人轻轻一躲就抽开了。回手又一个弯钩砍来，暮青芷后向后急点，紧跟着翻身一跃一脚踢在鱼衣人的肩头。
鱼衣人就势在地上一滚，哧溜一下便即闪开。暮青芷双脚迭出，那人像个泥鳅一样在甲板上滚来滚去，丝毫伤他不着。
几人的情况莫不如此，那群人武艺并不怎么突出，奈何如游鱼一般，滑不溜手，近不得身。他们趁乱偷袭，少冲和少季二人身上已有几处钩伤。
暮青芷眼角瞥见地上的绳索，心中一动，脚一勾便提将起来，紧跟着朝鱼衣人抽将过去。沾了水的绳索，力道有如钢鞭，暮青芷身形大开，绳索舞的噼啪作响。
鱼衣人失了近身的优势，躲不开绳索的抽击，瞬间被打的七零八落。尹寒舟借着鞭势，趁鱼衣人躲闪之际，一掌一掌接连而出，尽数拍在鱼衣人身上。打的他们身影后仰，扑通扑通掉入水中。
“姓白的，是英雄你就出来！鬼鬼祟祟的躲在水里算什么好汉！”暮青芷喝骂道。在水里偷袭的正是青湖帮，他们善水，原本都是一些水里讨生活的渔人。
水面波澜不惊，暮青芷继续叫骂：“青湖帮帮主死了，剩下的人都是酒囊饭袋、缩头王八！在自己的地盘上连个脸都不敢露，比那司徒老狗还不如！”
水里传出幽幽的声音：“少阁主现在倒是记得在下的名字了。”
暮青芷嘲笑道：“哼！你在雪涧阁上落荒而逃，我怎么能忘的了？”
“臭丫头，嘴巴凌厉又有什么用。废话少说，留下莫不归，饶你一条狗命！”
尹寒舟朗声道：“白帮主，此番行径违背江湖道义，白帮主是要执意与在下为敌吗？”
白常起声音规矩了些：“在下是为了救莫少爷一条命，这才是天大的正义。白某人自然不敢与振鸿山庄为敌。倒是尹少侠为女色所迷，有失公正……”
暮青芷一直凝神四顾，耳朵一动，突然纵身向斜后方扑去，纵深一跃跳进湖里。
“暮青芷！”
“少阁主！”
紧接着水花乍起，暮青芷扯着一人的头发飞身回来，在空中一跃，轻飘飘的落在甲板上。将鱼衣人猛地一扔，轻嗤道：“还是上来说话，躲在水底多不方便。是不是啊，白……帮主？”
被逮到的人正是白常起。他动作极快，翻身就要溜走，被尹寒舟眼疾手快的制住。
暮青芷借说话之际，一直耳听八方，尹寒舟明白她的意图，这才故意和白常起搭话，让他放松警惕。
白常起惊慌失措，不可置信的看向暮青芷：“你……你竟然……”
暮青芷答道：“怎么？白帮主不会以为雪涧阁地处高山峻岭之间，就不会水了吧？”实际上，除了暮青芷，其他几人确实不会水，不然也不会如此被动。
白常起暗恨自己大意，双唇一咬，几声长长短短的哨声发出。
尹寒舟双目一凛，喝道：“你做什么！”
白常起笑道：“尹少侠，在下还是奉劝你一句，莫与这丫头鬼混在一起。免得污了鸿老庄主的威名。”
尹寒舟不以为意道：“在下的事就不劳你挂念了。倒是你作恶多端，振鸿山庄定然饶不了你。”
白常起脸色瞬时煞白，得罪了振鸿山庄的下场让他不寒而栗。心思一转，脸上顿现狠意，“你死了，振鸿山庄就没人知道了！”
“水！船舱进水了！”少冲突然喊道。只见夹板四周的水已经涌了上来，很快没过了脚底。
“他们在凿船！”少季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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