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围城
24世纪有两项跨世纪的尖端科技，其一是灵境。
其二便是微缩传送门。
闻名全球的黑洞压缩-分解理论作为奠基，利用钢钛复合新型材料搭建时空门，血肉之躯进入的瞬间，会被分解为亿次幂数量的粒子。
借助灵境，所有的粒子均与神经网纤维串联，网纤维虽是弱频段的信号波动，但拥有无可比拟的长效性，效度传送范围可轻松跨越光年，模拟黑洞任何用以加速的能量□□都不足以影响出去瞬间的重构。
通俗地说，就是穿过微缩传送门前的你是a，穿过后是b，a和b虽然是完完全全一样的人，却有上一秒的你和下一秒的你之分。
远距离的瞬间传送总是需要庞大的能量支持，能打破音障和光阻的，往往只有吞噬能量的黑洞。
模拟黑洞里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仅有存在与不存在之分。所有传送开启前都有固定的坐标计算，遗漏坐标的人往往会化成永恒的粒子状，成为宇宙的部分。
因此，24世纪的坐标点定位工具就同几百年前地上四个轮子乱跑的汽车般重要。
陆星惯烦这些个高科技。
特别因为黑洞压缩-分解理论的发表人来自神眼的研发团队，政府为了拍马屁，在基建中大兴微缩传送门，现如今哪哪都是金属门柱，想不用都不行。
长距离运输载具被大幅削弱，市场又是一阵天翻地覆，底层相关经营全沦为刀俎鱼肉。
陆星并不怜悯那些为生计苦苦挣扎的人，她只是单纯厌恶科技革新。
原始的野兽再如何伪装，再标榜个体，永远无法成为完美的高等智慧体。
人类就是野兽。
毕竟，能源液的原液，便是剥夺自火星原住民之手。
神眼偷窃了火星的生命之源，用它来满足蓝海星球内的贪婪。
贪婪，又帮助掠夺者建立了稳固的王座。
陆星憋住呼吸，在红沙滩残破的建筑顶端跳跃穿梭。
云层托住了太阳，边缘如同树叶般，漏出了耀目的光。风从下面来，像冻过。天空是蔚蓝的，蓝得要发亮。
和天空一样亮的眼瞳里，折着苍穹落下来的光，很多五彩斑斓闪烁的小点，每个点的碎隙间，映着死气沉沉的城市画像。
蓬乱的银发松松炸炸的，争逐向后，待到一体式的广大建筑前，才安静下来。
“迷途”市场，蓝白基调的大型自助超市。
陆星顺了顺宛如喷了定型发雾的银发，将它重新弄得凌乱，又往耳朵上扣了个黑色墨镜。
自动导购机器人向她递上采购的便捷篮，被她推了回去。
一瓶能源液的事情，用不上篮子。
好比杀鸡不用牛刀。
黄白色的智能伸缩排列货柜，地上两侧贴了浅红色的内嵌灯，站上去就有货品信息的全息影像投影，天花板看上去普通，实则配置了全方位灵境感知监控系统。
圆圆滚滚的清扫机器人任劳任怨，还有自动拦截和警告功能，是毫无存在感，又无处不在的超市保安。
“找到了。”
陆星晃了一圈，瞥见了绿色的99号能源液。
骨节分明的食指与长指夹起了瓶口吊环。
一路甩着到了自助结账机。
清扫机器人一路“嘀嘀”地跟着她，像是在提醒客人小心货品摔碎，可又不敢直说的委屈模样。
“看到了嘛？”
“居然还用自助结账机。”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垃圾人吧。”
迷途市场的出口处，地上黄色粗线的外边缘，几个白衣的人在看陆星这边。
他们的手上空空如也。
神情轻蔑，目光同情。
随着其他的顾客迈出黄线外，迷途市场惯有的电子音不断响起——
“顾客您好，您购置的商品已自动存放至迷途会员储物空间。”
“您本次购物共计12098中华币，已自动联机至您的灵境，账户扣款申请已发起，账户扣款已完成。”
“迷途感谢您的亲自光临，请顾客您慢走。”
“顾客您好，您购置的商品已按照您的选择，由货运机器人另外派送。”
“您本次购物共计6670欧团币，已自动联机至您的灵境……”
“……”
陆星不为所动，自顾自用扫描仪结账。
不合群的被排挤和鄙视，实在是一项浑然天成的规则。
世界不论怎么变，它就是铁打的不变。
“您好，共计600中华币，请选择您的支付方式。”
语音系统温柔地提示。
“600？”陆星的墨镜滑了些下来，“抢钱？”
“您好，共计600中华币，请选择您的支付方式。”
语音系统温柔耐心地提示。
“600的话……”
陆星摸遍了口袋，包括休闲超短裤的装饰口袋。
零零散散，凑了5个100面额的中华币。
“您好，共计600中华币，请选择您的支付方式。”
语音系统温柔地提示，贴心地弹出了新窗口。
“您好，是否选择信用支付？”
“没有注册灵境，不能信用支付吧。”
陆星怀疑机器故障了，不过既然是机器先开的口。
“是。”
“好的，为您选择信用支付，信用支付中……”
陆星的脑海里自动出现了进度圈疯狂旋转的模样。
她拿起能源液准备离开。
“您好，信用支付失败，经查询，您未有信用支付权限。”
“顾客您好，共计600中华币，请选择您的支付方式。”
……
拿着能源液的手不自觉用了点力。周遭有隐隐的笑声。
陆星调转回自助结账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金的蓝卡，扔在了金属柜面上。
“结吧。”
这一回，语音系统没有再重述。
它的电子音换成了温柔的人工女声。
“您好，顾客，感谢您光临迷途。”
“已为你自动免除此次购物费用，蓝金卡vip用户享有100000欧团币免费赠送额度，您的……”
女声还在持续。
陆星已经拎着能源液走出了迷途市场。
蓝金卡孤零零地躺在柜面上，空空折射着光芒。
几秒前还人潮拥挤的市场，悄悄的空了。
陆星想把能源液塞进衣服，但哪个口袋都装不下，夹在裤腰上，她又怕意外掉出。
没办法，她只得放在了地上，竖着的，平稳的。
“你的卡，哪来的？”
不知从何涌出的金边白底星辉，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了她。
他们全副武装，纳米机甲，激光装置，堵了个水泄不通。
陆星站在人造的铜墙铁壁中，直直地望着向她发难的盟警。
作为走狗而言，效率百分百及格了。
“你说，那张卡？”
陆星动了动胳膊，往后指。
——柜面上孤单躺着的蓝金卡光芒熠熠。
盟警们因为她微微一个动作，如临大敌，立刻上了防护盾牌。
“老实交代！”
手持白色红边盾牌的盟警戴着纯黑色的防护镜，说话的时候下巴胡茬一动一动。
陆星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挑了半边银眉。
“捡来的，你要的话——”
“就给你啊。”
蓝金卡随着陆星手臂的挥动，破开空气与□□，砸在了胡茬盟警的防护镜上。
人群里一声惨叫，两个盟警丢下盾牌，捂着鲜血迸溅的手掌。
坚如钻石的护目镜，咔嚓，裂成了两半，随着蓝金卡一起，掉在了地上，露出了一双混着恐惧与怒意的眼睛。
“小孩，你怎么敢！”
“叔叔，你又怎么敢。”
陆星挑衅地对视。
像海水般澄澈透明的眼睛，干净的眸子里很是平静。
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可别人就是读出了倨傲。
胡茬盟警被她激怒了，抬起手腕，用激光孔对着陆星：“我再问你一边，卡，哪里来的！”
“你希望我给你什么答案？”
陆星笑了，她侧了侧头，“是想听到，这张卡是我杀了人以后抢来的？”
风又起了点，沙尘飘扬。
空气很干燥，晴朗又冷的日子，蔚蔚蓝的天空，云朵在小憩。
迷途市场前，本该顺畅自然的气流，却堵住了。
气氛粘稠得仿佛能掐出水，滞重万分。
在场的盟警纷纷齐刷刷地有了动作，盾牌被抬得更高，受伤的人员被及时拖走，包围圈整整缩了一半，胡茬领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陆星。
“你果然知道这是……”
“知道，不就是那个死掉商会会长的卡嘛。”
“不稀奇，毕竟杀人后想顺便劫财，也是常有的事。”
陆星抬头看天，没有一只飞鸟。
空中的领域也被布置了。
她成了围城里的囚徒。很是熟悉的感觉。
“小孩，你怎么敢！”
胡茬被漫不经心的陈述气得抖起来了。
他挥挥手，示意手下准备行动拿下嫌疑人。年轻的，纤瘦的，有怪异能力的嫌疑人。
陆星没有动作，她看到一只手拨开了包围。
一张熟悉的胡茬脸。
“你好啊，陆星。”
“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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