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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可是我还是觉得,他应该已经长记性了,不会再偷了。”成文磷看着面前一脸“老谋深算”的贺一飞,说道。

        “我觉得大概率能成。偷东西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听我的,你也别多放,你就放上个百十来块钱在宿舍里,然后装出不怎么回宿舍了的样子,过几天他肯定再犯。”贺一飞凑到成文磷桌子上,小声说:“到时候抓他个现行,看他怎么逃啊。”

        “你怎么抓啊,总不能搜身吧?”成文磷也捏紧了拳头,只不过捏了一会儿,又泄气地放开了:“快高考了,不想和他一般见识。”

        “我草,这还是你吗?”贺一飞拍拍成文磷:“他给你床上泼尿啊!这种气我都受不了,而且就是因为要高考了,你不能让他天天在你眼跟前晃来晃去的,就借这次机会要求他搬出你宿舍,以后不更清净了?”

        “但你还是没有解决怎么抓现行的问题而且这事当时已经通知两边班主任了,我还在等处分呢。”成文磷扭头看向了窗外的雨幕。

        贺一飞也沉默了。他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似乎有点不甘心地趴了下去:“下周三模了,只希望徐耀那个狗东西别再搞事儿才好。”

        成文磷使劲揉了揉贺一飞贴在桌子上的头顶,把他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的:“你有这份孝心我很感动~”

        “诶对了?”贺一飞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问:“你说昨天暂时住在熟人那里了,是啥子熟人啊,我以前咋还不知道。”

        “哦就是我认识的一个,怎么说呢,一个叔叔。”成文磷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什么合适的词儿来形容狄明,于是左思右想了半天,才别扭地挤出来这么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违和的词。

        “刚才雨大,我没看清,但好像你说的那‘叔叔’也是真够老的。那是你什么人啊?”

        成文磷心里面冒出“救命恩人”这个词,但是又觉得哪里别别扭扭的,这话一点没错,但是或许一旦说出来,那就不对味儿了。

        “嗯,就,一个,朋友,吧。”成文磷说到这里,又摸了摸桌壳子里放着的围巾。

        “那你住他们家多尴尬啊,人家老婆孩子啥的都在,肯定不方便啊。你要不来我家呗?虽然有点远,不过我爹妈都在楼下小店儿后头的房间,咱俩独占二楼!”

        “他应该没有老婆吧。”

        成文磷想了想,虽然狄明从来没提过,不过他才24的话

        可是狄明那么好看,更是那么有才华,大概,可能,也许也是有对象的,只是没在风沙城吧。成文磷脑子里闪过这么些推理,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是有种令他自己都迷惑的偏执,让他不自觉地去排除和否定这种可能性。

        “我去,那么老了都没老婆啊。”贺一飞的双眉快速地挑了一下,表示着几分不可思议:“他是做什么的啊?”

        “以前当过法医,也当过老师。”成文磷想了想,又一巴掌拍在贺一飞的后脖子上:“个大男人,真八卦呢。”

        贺一飞咂了一下嘴,伸手用劲捣了成文磷的肚子一下:“逆子,打你爹越来越没轻重了!”

        不过随即贺一飞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了不得东西一样,他瞪大了眼前,伸出两根手指,悬在空中,又思忖了好一阵子,才恍然大悟地说:“那,法医,是不是会给钞票做指纹鉴定?”

        “哈?”成文磷迷惑道:“钞票?”

        两人呆愣地对视了一秒,成文磷便瞬间明白了贺一飞的意思。

        这个钞票,指的就是要拿去引徐耀上钩的“钞票”。

        “这不一定,或许可以查出来,也或许查不出来。钞票这种东西,验指纹很难的,更别提我手头里没什么鉴定条件,只能尽量试一试吧。”狄明考虑了很久后,才回复了这句话。

        “最主要的是让他承认偷东西就行。”贺一飞在旁边看着成文磷手机上的聊天框,拍着成文磷的后背:“我打听了,徐耀这人最注重面子了,能吓住他,也足够拿到他的把柄了。,他人来了给撑个场子最重要。”

        成文磷叹气道:“要不是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贺一飞也知道成文磷想说什么:“你学你的,我反正成绩也就这样了,能有个大学上就行。你就不用太操心了,你只要把钱放到宿舍里一个显眼的地方就行了,别的事,就我来打点吧。”说完,还笑着对着成文磷比了个竖大拇指的手势。

        贺一飞风风火火地就出门找人去了,而此时,狄明正好又来了一条消息:

        “你确定吗?”

        成文磷奇怪:“确定什么?”

        “你确定你看到的就一定都是真的吗?”

        成文磷愣住了,他想了想,正在不知道该回什么的时候,狄明又来消息了:

        “好吧,我帮你一次。”

        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然而,成文磷整个下午却还是一直对狄明的那句话耿耿于怀。

        “你看到的,一定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亲眼看见的,而且宿舍里,除了那个喜欢偷鸡摸狗的,就再也没有另外一个人住了。那就是欺辱别人到了如此明面上,还有什么可以说呢?

        每次想起这事成文磷都会觉得气的牙都在打颤,他之所以答应了贺一飞这么大动干戈的计划,也是因为他觉得这事情还没过去。只要这事还没过去,那种别扭的感觉就会一直压在他心里——仿佛在睡觉时,被子里头有块石头一样的别扭,挥之不去的别扭。

        可是,看着消息中平淡如水的文字,狄明沉静而理智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

        他呆呆地看向手机。消息框里那句看似不知所以的话,居然在不知不觉地,让他开始直视着自己心里的那种浇不灭的愤怒和冲动。

        夜里,贺一飞找到坐在操场上的成文磷,然后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咋样了?我给你那50你放好了没?”

        成文磷闷声道:“放好了,但我觉得他肯定没胆子偷的。真的。”

        “我跟你说,我家开店儿的。那些扒手,大多数无论我们报警多少次,该来的还是要来,一问,当中有的也不是那种饭都吃不起的。但是该偷该摸,就是怎么也改不掉。”贺一飞啧着嘴,语气里不无鄙夷:“今天你来我家住一晚上。你一夜都不在,我看他肯定忍不住下手。”

        “我可以去狄明叔家的,其实。”成文磷揉了揉鼻子说道。

        “我草,我哪里不如那他了?”贺一飞做出一副浮夸的表情:“哎呀你来我家给我讲几个物理的基本模型吧,今天上复习课,老师说,哪怕记住了公式怎么写,都有可能拿上几分。快高考了,我也想尽量多学点,但是”

        “但是你睡着了。你还流哈喇子。行吧行吧,我去你家就是了。”成文磷眯起了眼睛,看着贺一飞说道。

        “卧槽,你眼神真好,前后隔那么远,哈喇子你都看得到,你真tm是学霸里的一股清流。”

        “学霸就都得眼神不好啊,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成文磷笑着,拍了拍贺一飞的脑袋说道。

        十二

        又是一个周末的下午,班主任老李分发了下周三模的考号,叫值日生把考场布置好,随即就出去了。老李是年级主任,要指挥的事情还有很多,大概是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

        狄明发过来消息,说他已经溜进学校了,贺一飞便匆匆下去接头;教室里,人们还在叮叮咣咣地搬桌子,成文磷也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来。

        他看了看座子上那一排黑线倒计时,已经所剩无几了,大概再有一个月,这排线就该没了。他为了留下这个倒计时,每次月考他都会专门把自己的桌子堆到教室后面去,不让它被当做考试桌。

        成文磷今天虽然不值日,但是反正等着也是无聊,他就搭了把手,也跟着值日生一起收拾着教室。月考常有,但是三模还是比较正式的,是和周围好几个县一起组织的联考,考场也自然就要收拾得正式一点。几个值日生忙前忙后,花了好久,才把教室收拾干净。

        就在几人锁上了们之后,成文磷觉察到兜里的手机一震,贺一飞的一条语音发了过来:

        “嘿!你快回来!钱果然被拿走了!”

        但还没等成文磷做出什么反应,贺一飞另一条带着懵逼语气的语音就也跟着发了过来:“但是徐耀,他好像跑路了”

        成文磷一路冲刺到宿舍楼的时候,贺一飞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见到成文磷,他急忙迎上去道:“哎!徐耀的床铺什么的已经干干净净,铺盖书本,啥都拿走了!”

        成文磷有点惊讶,但他随即想起来徐耀本来也是外地人,或许快高考了,也就回他老家了也说不定。

        成文磷的脑子飞快转着,垂着的手不由得攥揉起来。

        贺一飞还在骂骂咧咧,成文磷的手机却又震了起来。他跑进卫生间里打开手机一看,是狄明的消息:“你在哪呢?”

        “叔,徐耀好像走了。”成文磷不无沮丧地回道。

        “你先上来。”狄明对徐耀跑路这事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

        成文磷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边给成文镭留言问了问徐耀的情况,一边上了楼梯。

        打开宿舍门,就见狄明穿着一如既往的一身黑,拎着一个袋子,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听到后面有人进来,却也不回头,只是自顾自地仰着头,看着宿舍那木头制的天花板。

        “叔?”成文磷喊了一声。

        狄明回过头来:“嗯。”

        “叔!你头发咋了”成文磷眼尖,一下就看到狄明那乱糟糟的头发,居然在这不到一周内,就夹杂了很多很多灰白色。

        “啊,这是我临时用颜料染的,应该一洗就掉了吧。”狄明也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贺一飞说要我装作是你爸,我就想着,我大概还不够老吧”

        “我没让他那样”身后传来贺一飞喘着粗气的声音:“我觉得,他不用染头发也够老了。”

        “我24。”狄明叹了口气,对贺一飞又说了一遍这句已经重复过无数遍的话。

        “卧槽?真的假的?”贺一飞不可思议地看着成文磷。

        “行了,你们看。”狄明打断了两人,说罢把成文磷的床垫推到一边,然后慢慢爬上去,站起身来,眯起眼睛盯着天花板:“我上学的时候,天花板和地板的外铺就是木制的,没想到这么多年都从没换过。”他甩开遮住眼睛的刘海,慢慢伸出手来,摸了摸两片木板的接缝处道:“湿的果然这个天花板是漏水的,这个房间楼上是什么地方?”

        贺一飞听罢立刻跑出门去,没过半分钟就跑了回来:“我刚看了,是三楼的厕所”

        狄明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床板上跳下来:“记得上周的地震吗?”

        贺一飞刚刚跑得太快了,还在喘着气,疑惑道:“什么地震?”

        倒是成文磷的表情忽然就僵住了:“就是叔你说的,那个新闻里的”

        “对,你们可能是没感觉到地震,但是照我看,”狄明指了指天花板:“那次地震,可能是把这老房子的防水层给震坏了。”

        成文磷早就意识到了狄明要说什么:“所以那些不是他泼的,”

        “是从楼上卫生间渗下来的。”狄明接着说道。

        你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狄明的那句话就像一种会延时引爆的魔咒一样,终于是在成文磷的心里爆炸了开来。

        狄明没说什么,他只是拍了拍成文磷的肩膀,用他那一贯平静的眼神凝视了他几秒,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成文磷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兜里的手机又震了起来,这次是电话——一般只有成文镭喜欢有事打电话说,成文磷接起来一看,果然是他。

        “哥,徐耀找你,但是你们班已经没人了,你在哪呢?”

        成文磷赶到重点班的时候,重点班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成文镭在里面收拾着东西,而徐耀则是在班门口等着。

        见到成文磷,徐耀依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走上来,给成文磷递上了一个装饼干的旧铁盒子。

        “我要回我们省高考,以后就不来学校了。”徐耀的表情依旧冷冷的,语气也淡淡的毫无感情。但是,他的声音里却明显比以往少了很多攻击性的成分:“但是走之前,我拿走的你的东西都还给你。你今天还掉了50块钱,也顺便放里面了。都还你。”

        成文磷打开盒子,发现里面除了那50块钱,以往丢的大大小小的东西都装在里面了。

        “不管你信不信,那天你床上的尿跟我确确实实没关系。你的那盆水,我会永远记着的。”徐耀皱起眉毛,用一种刀一样的眼神看了成文磷一眼。

        可是也只有一眼。那种仇恨的眼神仿佛只是一部电影里的两三帧动画一样,转瞬即逝,很快就衰变成了一种疲劳的无奈。

        徐耀指着盒子,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不过我偷拿你的东西,都在里面了。我走之前,已经不再欠你什么了。”

        成文磷盯着面前的徐耀,有点不知该说什么,他现在也知道了那确实不是徐耀干的,但是各种他的思绪和疑惑却都像是卡死在了嗓子里的鱼刺一样,怎么也说不出口。

        徐耀的眼神上下颠簸着,最后他使劲吸了口气,嘴唇上都已经做出了个“对不起”的“对”字的动作,可最后他就是没说出来。

        似乎他自己也有点自嘲于自己这样的表现,想了想,还是低下头放弃了。于是,徐耀留下了一句淡淡的“高考顺利”,就拎起了书包,径自下楼去了。

        成文磷愣了,盒子里除了零钱以外,文具、耳机都被擦得干干净净,比自己用的时候都干净,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和平时徐耀书桌上的东西一样地整齐。

        “哥?”成文镭收拾好东西锁好门,见到成文磷还在门口呆站着,便凑上来看了看那盒子里的三四样东西,问道:“徐耀说要跟你道歉来着,他说啥了?”

        “走吧。狄明叔在等咱们”成文磷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合上了盒子,把那盒子随便塞到了书包里。

        “狄明叔咋来了?”成文镭问道。

        “说来话长,以后跟你说。”成文磷呆呆地看着外面碧蓝的天,说道。

        “哦”成文磷拽住书包带,一边下楼,一边说道:“我听说,徐耀他妈来了,问了这事的前因后果之后,他妈一听说他偷东西,直接就哭了,反而在办公室里,当着一众老师的面声泪俱下地给他训了一顿。最后徐耀说,这事他来善后,好像也没解释你床上的水是不是他泼的。”

        成文磷听到这里,惊然抬起头来:“他没说我浇了他一头水的事情?”

        “这个宿管已经和老师说过了。但是听说,他好像只说是因为他拿了你东西,你生气了才这么做的。反正就是,全都给他一个人揽下来了。”

        “他干嘛要这样?”成文磷停下了脚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成文镭。

        “我不知道不过,他妈当时真的很难过,说在他们老家那里,人们觉得偷东西是最最没脸的事情。”

        春日里沙城的晴天还是很明媚的,下午的阳光照在已经没什么人了的楼梯间里,显得一切都很安静——没到下学后人们都走了的时候,这种阳光总能让空荡荡的学校显得更加静谧。

        成文镭见他哥站在了原地,也大概能猜出来他的想法。只是成成文磷也没呆太久,就一言不发地继续走了起来。

        成文磷只是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弥散了开来。这种东西或许是一种愧疚,也或许是什么别的

        那天晚上自己在暴怒之中直接拿起拖把桶就劈头盖脸浇了徐耀一头的场景晃荡着地飘了出来。

        “哥?”成文镭有点担心,就安慰道:“再怎么说,也是他先偷东西的呀。”

        “噢。”成文镭说着,拽起了校服后面的兜帽,一把扣到了头上。

        宿舍的漏水已经上报,宿管大妈让成文磷可以先在徐耀那边睡一天,可是成文磷推开门,看到那空荡荡的屋子里除了阳光照耀下悬浮着的灰尘以外,安静地什么也没有时,还是回过了头去,叫住了正要走的狄明。

        狄明刚刚借着学校的水房简单把头发上的颜料冲了冲,头发还很湿,所以倒也没立刻走,而是在宿舍楼里坐了一阵,看到成文磷回来,才刚想走。

        “叔,你”成文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出了口:“这周末你能再教我点英语吗?”

        “嗯。”狄明回过头来温和地应了一声,脸却因为逆着走廊里的光而根本看不清。

        五月已至,风沙城的天气也总算有了点暖和起来的迹象。狄明和成文磷一前一后地走在没有什么人的街道上,成文磷只觉得空气里都有一种淡淡的烟味,或者是草木灰味——那是沙城春天特有的味道,因为土壤矿物质流失很严重,本地的农民在种植之前,都只好把去年晾干的草梗秸秆之类的东西堆在田地里烧掉,用草木灰聊做一点肥分。虽然郊外距离这市中心还是很远的,但是那些已经变得很淡了的烧灰味还是会飘过来,以至于一到春天,沙城里总有几天能闻得到一种说不上来的特别气味。

        狄明手揣着兜慢慢踱着步:“已经几年没有闻到这种熟悉的味儿了。我从前还以为全国的春天都会有这种味道,还奇怪到底是怎么来的。”

        见成文磷闷声走在自己后面,狄明故意放慢了步伐,等着他赶上来,问:“你是怎么想的?”

        成文磷瞪着眼睛,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地面:“到头来,我才是那个施暴的人。”

        说罢,用劲地用鞋子一杵,踹飞了面前的一颗小石头。

        狄明沉默了。

        成文磷也一直若有所思。

        这种闷闷不乐的若有所思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成文磷坐在桌子前一声都不吭地写着作业。

        写着写着,他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在旁边看着书的狄明,问道:“叔,我弟弟总跟我说:‘你总得知道,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那种打打杀杀的方式处理’,我以前只觉得他怂,但是现在我觉得他说的其实真的挺对的。”

        狄明放下书:“你弟怎么总跟个大人一样。”

        “说来也讽刺,我爸失踪以后,我这个当哥哥的倒是越来越暴躁,一直都是他照顾体谅着我了。”成文磷的眼里闪过一丝感慨,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在灯光下映在墙上的影子,眼神迷离道:“叔,你说,到底是谁错了呢。”

        成文磷紧闭双唇,黄色的台灯光显得他的脸庞很干净。

        听到这个问题狄明也呆住了,他思考片刻,痴痴说道:“是非这种东西在你自己的心里。我能教你知识,但做人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

        成文磷闻言若有所思。

        这是狄明曾经的师父和他说过的一句话。

        狄明当年擅自解剖了李灯时,所有人都在指责他,可是唯独师父她却一如既往地淡定如水。

        当时,师父和狄明所说的,也正是这句话。

        然后,这句话就被狄明不知不觉地记下了。它在渺远的记忆里潜伏了很久,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被狄明想起来,还被他拿出来,一字不落地又转送给了成文磷。

        只不过,话已经说出了口,狄明才感觉到这话可能有点太冰冷了,于是狄明咳嗽了一下,继续道:“咳,不过我可以再教教你英语,你后天不是要考三模吗?”

        风沙城春天的夜空逐渐由蓝色变成紫色,然后又逐渐褪去任何颜色变成一片漆黑。等狄明看着成文磷做完了一轮的英语练习之后,外面的月亮都已经升到了夜空的正中央。

        成文磷收拾好作业本,又稍微舒展了一下身体,开口说道:“叔,今天真谢谢你了,麻烦你白跑一趟,还讲了这么多嗯,提纲掣领的东西,以前从没听说过有这么方便的方法,还不知道英语有‘词根’这种东西。”

        “可是魔都那边的孩子,有可能自打上幼儿园时起,就知道词根。”狄明摇了摇头:“英语这东西要看积累的,我能帮到你的可能还是很少。你吃夜宵不?”

        “嗯”成文磷跟着狄明打开客厅的灯,却看到狄明家那一向空空如也的茶几上,还随便扔着一个大布袋子。

        “这是啥啊,白天的时候,你好像就一直带着来着”成文磷问。

        “哦,这个。”狄明过去拿起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掏出来道:“这个是测指纹用的静电吸附墨粉,复印店买的。这个是胶带纸,还有——”

        狄明随即拿出一个白色的大盒子:“这是颜料套,我寻思用不着真去染发,就在文具店找到了这玩意,临时染一下”

        “叔你太有才了,用颜料染”成文磷调侃着,一边接过那个盒子,一边说道:“真不用那么认真,其实虽然你看上去也不至于有四十多岁吧,但是素颜出镜扮演我爹那个辈分的人,还是可以的。”说罢,打开了那个颜料盒。

        这小盒子设计的还挺精致,二十种颜色的颜料,每种都平平整整地盛装在独立的小格子里,除了灰色和白色被狄明挖去了大半,剩下的还一点都没用过,盒子里甚至还附赠了大小三种尺寸的折叠笔刷,精致得很。

        狄明从厨房摸出来几只橘子,一个个摆到桌子上:“你刚写的单词我去给你看一下,你先吃吧。”

        成文磷其实最喜欢吃的就是橘子,他看着面前摆着的这一排,又看了看狄明,不由自主地就笑了起来:“谢了,叔。”

        狄明却依旧一如既往地连个回应都没有,就径自进屋去了,成文磷看着手里的这一盒颜料,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硬纸笔记本,撕下一页,思忖片刻,又撕了一页,然后用狄明买的胶带,把两页纸粘到一起,做成一张大一些的纸。

        而等到狄明再次出来时,这张白纸,就已经变成了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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