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噤雨

第九章：噤雨

        （一）

        我握紧了手中的木簪，思索了一番，决定喊上苏苏一同去达诇处。

        不多一会，我二人便到了刑罚司，不过达诇似乎并不在。我与苏苏便沿着忘川水一路寻去。

        沿河走了一段路，瞧见远处有个水绿色衣裳的人影缓缓移动。

        “达诇？”我唤了人影一声，那身影停了下来，我赶忙跑过去。果然是达诇，不过此时她一扫前两次相见时的稚气，双眼冷冽，周身一股不容小觑的杀气。“达诇，你怎么了？”

        “嗯，没事，今日遇见了个厉害的恶灵。”达诇说完缓缓坐在一旁的石块上，掏出一小瓶金创药，正要涂抹在被划伤的左臂上。

        “你且等一下，我带着行军笛呢。”我说着唤出行军笛，奏起抚伤曲。随着柔和的乐声飘出，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行军笛果真还是最适合疗治刀剑之伤。“可有好些？”奏完一曲，我焦急地询问。

        “嗯，已无大碍了，你这法器倒是个好东西。”达诇起身，与我们一同往洞口走去。身上的杀气也渐渐消散。

        “达诇，到底怎么了？”苏苏挽着达诇，心疼地问。

        “我自杀了那铜驴子便接手了惩治恶灵的职责。自然是要日日与恶灵周旋的，不过好在我如今法力不低，虽时常冒出些难缠的，但我也还能应付。”达诇摆摆手让我们不要担心。

        “你刚刚那气息可太厉害了，寻常人没个千年的功力怕是到不了那个境界呢。这五百年过得很苦吧。”

        “若不加紧修炼，我怕会成为恶灵的佳肴。所以丝毫不能松懈，我认真起来便会是那个样子，无妨。”谈话间我们已行至刑罚司。我想起今日来是要叫达诇辨一辨我手头上的簪子，便对她道：“你瞧瞧这个簪子，可是你的？”

        “正是！为何会在你手中，我原以为是遗落在了人间。”达诇拿起簪子道：“是噤雨送我的。”

        “噤雨？是你夫君的名字？”苏苏惊讶道。

        “你认识噤雨？”我觉得苏苏的反应也太过了。

        “你来黄泉来得迟，我比你早在黄泉几个年头，当时人道的判官就叫噤雨。虽然我未曾见过，但我偷听到魏婆婆说起那个人道判官就叫噤雨。当时人道判官突然消失之事黄泉里众说纷纭，却没人知道真相。”苏苏解释到。

        “那便没错了，这物件就是先前人道判官遗留下的。”我心里有了十足的把握。

        “什么？我夫君竟不是人间之人，那他现在在何处？可安好?”达诇激动起来。

        “达诇，你先听我讲。这……都传原先的人道判官是突然消失的，不过我想其中的缘由必不简单。我先前不是没问过，只是馆中的老人都对此事十分避讳，我也不得头绪。”我对达诇坦白。

        一时间三人都陷入了沉默，各自思忖着。

        （二）

        我将簪子还给达诇，便匆匆赶回了判命馆。最近奇怪的事太多了，我隐隐感觉这些事与自己的身世之谜不无关联。刚来的几十年间我日日调查自己的来历，但终不得头绪。时间一长，我便不再纠缠此事。一是这黄泉地界确实没多少人知晓我的来历，二是想来我定是从冥界被贬来的，不知先前行过什么恶事。一想到若最后被告知自己其实是个罪恶之人，我便不敢再查下去。夜深时我也时常想到自己或许是个某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权贵跋扈女。或许是在冥界坑蒙拐骗扰，得一方不得安宁的古惑仙。又或许是被权贵陷害的可怜之人，那我的家人的境况或许还比不得我。每每想到，就赶紧打住思绪。如若真是这样，或许忘记并不是什么坏事。而此刻，我隐隐感觉真相离我越来越近。真相就像被布片包裹着，只要我去一层一层揭开，那困扰了我三百个年头的事就会水落石出。我到底要不要去拨开那重重的迷雾？

        我仅仅纠结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得出了结果，我自然是要查的。无论我有什么样的过去，我都会去接受。而且没有人可以剥夺我的记忆，我小判官这点骨气还是有的，我不会容忍谁强行抹去我的记忆。若那记忆是我自己许可抹去的，那我已经逃避了这三百年，也该重新去面对了。

        整理好思绪，我决定先从无常仙之事着手。念出双生诀，查看无常仙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无常二人此时正在人间搜集游灵，二人相貌变得凶煞无比。必安面色苍白，口中伸出一条猩红长舌，高高的帽子上写着：你可来了。无赦面容凶悍，黑瞳仁布满整个眼眶，剑眉飞挑，凶煞无比，高帽上赫然写着：正在捉你。

        我摇头笑笑，这二人竟也是个顽皮的老神仙。不多一会，这二人便领了一众亡魂回了鬼门，刚到鬼门这二人便揭下面具露出本来的面容。白无常嬉笑道：“这人间竟是这样传我二人的，以后我俩就带着这庙会买的面具去接他们可好？”黑无常也轻笑：“有趣。”他们这会子顾着说话，一众鬼魂见了无常二仙俊雅的真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鬼门，不少亡灵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已与亲友阴阳两隔了，一时间哀嚎声此起彼伏。白无常见状忙喝住众人:“各位！各位！莫要再哭了，前面就是我们黄泉最著名的地段，各位能见着雪季的彼岸花海，也不枉来这黄泉一趟。”黑无常看着必安，无奈地摇摇头说到：“你倒像个揽客的。”必安被无赦打趣，一时红了脸。二人领着浩浩荡荡一众亡灵行于百余里的黄泉路上，各色亡灵皆消了声。这彼岸花就是有这种魔力，用最美的刀刃直直刺入你躁动不安的心脏。无赦见一众小亡灵瑟瑟发抖地在雪中安静行走着，眉头一皱，幻化出数条细绒毯子分发下去。随手拎了一条塞给必安，必安忙说：“我又不像这些小家伙，用不着。”无赦将毯子按下道：“披着。”必安八成是想起前两日装病之事，不好再说什么将绒毯披在肩上。无赦这才继续提起小烛给众人引路，边走边轻轻吟唱起了小曲：

        道弯弯，行长路。

        沿街好景收不住，

        打马扬尘轻发束。

        道弯弯，行长路。

        白白地头天乌乌，

        雨坠人间石板路。

        道弯弯，行长路。

        漾漾长河桥头哭，

        泪滑不染黄泉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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