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接触
正常情况下这些怪物跟人类发生的交集非常少，处于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但这一只显然不同，它紧紧趴在了颜月身上。
从九瞳下午见到颜月的第一眼，到现在，它都趴在颜月的身上，维持这一种打量地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九瞳。
九瞳试图假装没看到，但如果这么做的话，就相当于丢下颜月不管了。最终她深吸一口气，提议颜月去附近的寺庙转转。
不一定管用，以前也没有试图这样做过。但是如果世界上存在这种怪物，那么应该也存在能对付这种家伙的力量，不是吗？九瞳这么想着。
高山险峻，山林秀丽，一条小道自下而上直通天际一般隐没在云彩里。她们沿着台阶拾级而上，此时已然是秋天，但这一块的植被依旧郁郁葱葱，仿佛带着浓郁的生命力。
这座寺庙在s市很有名，风景秀丽，历史悠久，传言中有神兽保护，据说有求必应，非常灵验。九瞳没怎么来过，如今一看，这偏远山中的小寺庙居然人声鼎沸，人们来来往往排着长队上香参拜敲钟吃茶，好不热闹。
九瞳领着颜月，按照程序付钱领了三柱香，排着长队走到香炉处，借着寺庙的烛火将香点燃，然后将香插进寺庙中间的鼎里。
不知从哪起了一道微弱的风，那风缠绕着颜月的手朝那三柱香吹了过去，香灭了……
这东西大概质量不好，九瞳在一旁看着，不觉皱了眉头，她接过供香，就着香烛涂了点蜡油，然后将香点燃，递给颜月。
颜月对她笑笑，将香插进炉鼎里，一阵阴风吹过来，香又灭了……
此时，颜月也感觉事情不对劲：“这怎么又灭了？”
“可能这东西质量不太好，”九瞳瞄了她背后巨大的怪物一眼，下定决心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再试试。”
试了七八次以后，那三支香终于被她们插进了炉鼎里，在那成排的共香里，刚刚插上去的那三柱看上去火光尤其微弱，仿佛冷不丁就会熄灭。
她们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按着寺庙里常规的程序，先去正殿参拜，再去偏殿敲钟。九瞳随意许了个愿望，站在一旁等颜月，就见对方扶着钟杵敲了一下，一声轻微的响声传来，紧接着一道裂纹浮现在这口青铜大钟上。
那裂纹瞬间扩展，蔓延开来，仿佛某种植物般爬满了这口钟。下一刻，咯嗒两声轻响，整口钟陡然裂了——哗啦啦碎片掉了一地。
两人僵在当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寺庙的小师父们不知从哪冒出来，纷纷赶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齐刷刷围住了两个女孩。小和尚们满脸不可置信，震惊中带着怒意：“两位女施主，这钟——”
“它自己开的，跟我们没关系啊……”九瞳小声辩解着，努力将颜月护在身后。
为首的和尚身姿挺拔，模样清瘦，他静静看着这一地狼藉，低声念了句佛号，转过头来，细细端详着眼前的两个女孩，目光尤其在颜月多停留了几秒。
最终，这和尚长叹一声，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从手上褪下一串佛珠，双手递给了颜月：“小施主既然来到本寺，即是缘分，这串佛珠还请施主收下，随身带着。”
颜月受宠若惊般接过佛珠，又看了九瞳一眼，然后郑重地将佛珠戴在了手上。
此时，附在她身上的妖怪像是受到什么刺激般无声的尖叫起来，那怪物涌动着身躯，似人似怪地指抓在空中挣扎这，无数散发着恶臭的粘液从它的躯体里奔涌而出，尽数溅落在颜月手腕上。
那诡异带着恶臭的粘液几乎要将佛珠淹没了。
众目睽睽之下，佛珠迅速失去光泽、干枯腐朽，像是一串被风吹雨打多年已经腐坏的烂木头。为首的和尚脸色骤变，他大惊失色，全然失了刚才的风度，冲上前一把握住颜月的手腕。
那已然腐朽变色的佛珠像是面粉做的一般，在这细小的力的扰动下猛地崩裂开来，滚了满地。
那怪物像是被彻底激怒了，它的颜色慢慢变深，从原本近似褐色般变成不透一丝光的黑色，于此同时它的体型也开始膨胀起来，变得无比巨大，这让它身上黏液质下的脓包变得越发醒目。
无数浓稠的液体从它身上滴落下来，砸落在地上，将石头砌成的地板腐蚀出一个个骇人的深坑。
那恶灵翻腾嘶吼着，像是想将在场的人都生吞下去，它巨大的口器扑面而来，穿过了九瞳的身体。
霎时间，九瞳僵在原地，如坠冰窖，那怪物没有真正伤害到她，但是它那口腔中腥臭的气味实在让人作呕。
寺庙外陡然狂风大作，天似乎都暗了下来，寺庙内外成排的烛火骤然熄灭。正殿上的佛像慈眉善目，正俯视苍生，突然一道细小的裂纹开始出现在佛像衣裙的飘带上，很快这道裂纹迅速蔓延，眨眼间，一道可怕的裂纹贯穿了佛像的身体，蔓延到佛像的脸上。
不仅如此，这可怕的裂纹还仿佛会传染般，瞬间蔓延了寺庙里所有的佛像。
下一刻，怪物昂首向天，发出一声长啸，一道无形的声波扩散开来，所到之处雕塑画卷尽皆损毁，仿佛遭遇了一场浩劫。
寺庙里的僧人们彻底愤怒了，他们分离压制着愤怒情绪，才没有采取过激举动，但都拦住两个女孩，不让她们走。两方人争执不下，最终只好报警解决。
九瞳和颜月在警察局呆到了晚上九点，最终因为没有证据证明她们损坏寺庙物品，才被准许离开。
颜月从佛像崩裂的那一刻起就有些情绪失控，此刻两人走在大街上，周围没什么人，只有几盏路灯孤独地立着。
颜月苍白着脸，满脸惊惧，她回忆起九瞳几次用奇怪地眼神看向自己身后，这种未知的恐惧感折磨得她近乎崩溃。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下：“瞳大，你是在我身上看见了什么吗？”
九瞳看着那怪物此刻如同蜘蛛一般伸出无数触须和奇怪的关节几乎将颜月整个人缠住，看起来是个巨大可怖的蚕茧。
九瞳动了动嘴，最终，还是只能选择沉默：“瞎想什么呢，别胡思乱想。”她说出了一句谎言之后，感觉冲破了某种界限，接下来的话就流畅多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过分多了，你也累了吧，我们先去吃饭。”
饭桌上，九瞳还是有些忍不住看向颜月身后的恶灵，那东西似乎越发膨胀了，黑漆漆的一大块，几乎顶上天花板了，它的触手似乎也比刚刚多了几条。
这家伙不停地分泌一些黏糊糊的液体，此刻这些散发着恶臭的分泌物正一坨一坨地堆积在颜月身上。
颜月吸了一口奶茶，终于觉得心情好了一些，她收拾了下心情，见九瞳正用奇怪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九瞳勉强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却不小心跟那怪物对上了眼。
那怪物像是陡然对她产生了兴趣，它背上十几个脓包陡然裂开了一道缝，既然向两边剥离开来，那竟是十几只眼睛！
此刻，这怪物十几只眼睛都睁开了，它恶狠狠地盯着九瞳，同时将它那满是触须的口器张到最大，一口咬住了颜月的头。
一声尖叫被淹没在九瞳的喉咙里。
很快，她就发现这可怕的家伙并没有对颜月造成实质性伤害。它似乎更像是处于另一个时空的投影，它所做的一切，虽然看起来可怕，但也仅仅只是看起来。
发现这一点，九瞳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这家伙并没有她之前以为的那么危险。也许它能造成最大的伤害就是弄塌寺庙里的佛像，她苦中作乐地想。
正当这时，这个抱着颜月啃了半天却毫无收获怪物突然转移了注意力，它对九瞳产生了兴趣。这家伙略略松开自己缠住颜月的触手，改为搭了颜月的肩膀，同时它的整个身子朝九瞳凑了过来。
这巨大可怖的家伙背部紧挨着天花板，前胸加后背几十只眼睛全睁开了，眨也不眨地盯着她，长满触须的口器里发出类似嘶嘶地声音。
九瞳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她丢下手里的筷子，站起身慢慢后退，然而无济于事，那怪物伸出无数的触手跟了过来。
那长满眼睛的触手停留在她周围，像是构成了一个肉质的笼子，而九瞳成了笼子里的一只鸟。这个想法让她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但是很糟糕的是，她似乎无法摆脱这让我窒息的现状。
那个怪物抬起自己的一根触手，点了点九瞳的额头，那诡异的黏腻触感让她感到恶心。刹那间，一股恶寒浸透了她的全身，像是冬天被丢进结冰的河水之中。
她似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那股气息自怪物的指尖蔓延开来，笼罩在她的身周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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