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是夜，苏凝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再次飘下的鹅毛大雪，眉目清冷。
柳叶哈着热气搓着手：“姑娘，奴婢给您泡了两个暖手炉，您放着暖暖手脚。”
苏凝收回目光，“小柳叶，你快去睡吧。山庄出了这档子事，太子和公主都在周围加派人手，今晚很安全。”
柳叶的确困，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便应声退下。
打开的门窗重新关上，密不透风。
苏凝抚摸着身上柔软的被子，脑海中闪过凤郁苏一身墨色大氅背对着她的挺拔身躯。
哥哥是哥哥。
世子是世子。
男人，是男人！
院子里重新有了动静，来人放慢脚步，若非踏入积雪的声音，苏凝还无法察觉。
她眸色微转，眼角轻勾，看着门外渐渐显露的身影。
“秦姑娘。”
秦妤妍还在思考是否敲门，眼前的门从里而外被人打开。
苏凝在寝衣外随意披了件衣服，眼神清冷的落在秦妤妍身上。
她似笑非笑侧开身：“既然来了，进来吧。”
秦妤妍抿唇，牙齿狠狠砸在红润的唇上，尝到血腥味才让她回过神。
苏凝打着哈欠重新窝进被窝，看着秦妤妍不可置信的神色，她挑眉：“不请自来打扰我睡觉，难不成还要我陪着你一起受冻？”
“你……”秦妤妍哑口无言，第一次见识到苏凝的不讲理。
她绞着手帕，“阿凝，你对我有误会。”
“误会？”苏凝努了努唇，“怎么误会啦？你先说，若说对了我再认。”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我的么？”秦妤妍柔声说，声音中透露委屈和不解。
苏凝：“……”
这真的是个天大的误会。
秦妤妍缓缓走到窗边，合衣就要坐在床边。
“起来！”苏凝忍不住蹙眉，娇俏道：“在外头待过的衣服沾染了尘土，不许坐我床上。”
秦妤妍更受伤了，只见她捧着胸口委屈的低下头，垂着眼眸一副苏凝欺负了她的模样。
苏凝深深吸了口气，意有所指：“世子不在这里，你做这些没人会看到的。”
秦妤妍自嘲一笑，耷拉下来的眼角哀怨极了：“阿凝就这般厌恶我？以前咱们可是无话不说的姐妹。我以为，你该是希望我能成为你的嫂子。这些年，我对世子的心思你全知晓。”
苏凝披着墨发，下巴搁在膝盖上，闻言轻轻抬头，一双眸子无辜冷静。
这又是个天大的误会。
算起来，她和秦妤妍之间的误会还真是不少呀。
秦妤妍就站在床前，看着苏凝这副惹人怜爱的神色，她心里嫉妒的发疯。
“阿凝，你回了苏家后便对我百般排斥，莫不是心里想要的与我一样？阿凝，王妃怨恨你让她们母女分离十五年，怎能容忍你再回到王府？苏家只是商户，攀不上也没资格去攀永王府的大门。阿凝……”
秦妤妍微微俯身，纤细冰冷的指尖似乎带着下雪天的冷寒之气，稍稍用力挑起苏凝的下巴。
她勾着唇角笑，笑意不达眼底：“即便有凤穗和凤纤替你撑腰，可你拿什么跟我比？我爹是当朝丞相，百官之首。而你爹呢？不过是个做生意的商贩。有钱又如何？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说亲看的是权，可非黄白之物。”
“至于凤穗……”秦妤妍轻轻掐了掐指尖摩挲着的娇嫩，对着这张皎月容颜闪过嫉妒：“她自身亲事都难保，拿什么来保住你？”
下巴传来的刺痛让苏凝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宇。
她毫无慌张之色的抬眉，“是我不要你吗？”
秦妤妍不解，偏头。
苏凝猛的拍开她的手，“是凤郁苏不要你！有能耐去找罪魁祸首，而不是挑着软柿子捏。别叫我阿凝，让人恶心。”
“你！”秦妤妍眉间冷肃，不甘不愿的咬牙。
“我从没想过要跟你争什么，你若有能耐，你便成为永王府世子妃。深夜来我这里逞威风，不过是你没本事去说服凤郁苏，也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你的真性情。”
“你讽刺我？”秦妤妍经不住苏凝明里暗里的讽刺，面容渐渐僵硬，“过了明日，我便是他唯一的世子妃！”
苏凝忍不了了，穿着鞋子下了床，打开门指着外头不耐烦的道：“我祝你心想事成！”
秦妤妍捏着帕子，捏了又捏，等将脸上的怒气全收回，才挺直了脊背往外走。
苏凝关上门，心烦的跺了跺脚。
凤郁苏，凤郁苏！
全是因为凤郁苏！
这些人一个个都心悦凤郁苏，没本事去正主面前使力，偏偏来烦她。
以前是妹妹时被烦，如今不是妹妹了，还被烦着呢。
苏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果然摸到一道指甲痕。
心想事成？
明天怕是得心慌意乱，乱象频起。
翌日，天刚蒙蒙亮，柳叶烧好热水推门进来，廊檐上的积雪一捧捧的往下掉。
“姑娘，起床啦。”
苏凝拉过被子蒙着头，声音娇软，不甘不愿的翻了个身继续睡：“还早呢，我不起。”
柳叶知晓苏凝的小脾气，“姑娘，赵言已经来过了。您今天得跟着世子的马车走，世子已经起了。”
听到凤郁苏，苏凝双眼闭的更紧了，“要不是因为他，我昨晚能睡那么晚吗？”
“什么？”一声惊呼吓得苏凝颤了颤身子，一个激灵抱着被子坐起来。
凤纤急切切的走过来，抱着苏凝上看下看，看到她两颊边的印子后深呼吸，“阿凝，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凤郁苏对你做了什么了？这个禽兽！”
苏凝不解眨眼，再眨眼：“郡主，您在说什么？他……”
凤纤以为她是在替凤郁苏辩驳，恨铁不成钢：“你别替他瞒着。就算你见色起意，咱们也得按照原则来。姑娘家名节大于天，怎么能允许他胡来？”
这下，苏凝听明白了。
她无语的推开凤纤，摊了摊手：“你以为我昨晚睡得迟是因为凤郁苏？”
凤纤肯定点头，还拉着柳叶来作证。
柳叶跟着点头，小声道：“姑娘，您刚才自个儿说的。”
苏凝苦着脸，“昨晚，秦妤妍来找我了，说的凤郁苏的事儿。”
凤纤和柳叶面面相觑，前者更是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苏凝不解，“郡主好像很失望？”
被戳穿了心思，凤纤笑着掩饰尴尬，“哪有，我是替凝妹妹高兴呢。你快起吧，公主这次不回去，她得在温泉山庄再住一段时间。凤郁苏已经在前院等了半个时辰了，咱们要再迟，他那张脸肯定更冷。”
等苏凝吃完早饭一切都弄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凤郁苏没在前院，而是在马车里等着。
门口停了两辆马车，凤郁苏的在前，凤纤的在后。
苏凝本能的跟着凤纤走。
可刚走了两步，头上的小窗被撩开，凤郁苏微低着头，“阿凝，上来。”
苏凝脚步一停。
凤纤仰着头，“阿凝跟我一辆马车。”
苏凝默默低头，脚尖捻着地上的雪。
凤郁苏没跟凤纤争，漫不经心的撑着眉心说，“昨晚，阿凝答应我的事，忘了？”
苏凝颤了颤身子，眼巴巴的望着凤郁苏，“你告诉我地址，我跟着郡主一起走也一样的呀。”
“不一样。”凤郁苏道。
苏凝：“哪里不一样？”
“你若与我分开坐，今儿这事便无法解决，而你欠我的人情只会越来越多。”凤郁苏难得说了一长串。
闻言，凤纤拉着苏凝欲跟他掰扯掰扯。
苏凝眼中闪过一抹神色，眼尾轻挑，又迅速恢复面无表情。
她最终上了凤郁苏的马车。
跟上次苏夫人在不同，这次凤郁苏没去车辕上，而是两人单独待在马车内。
凤郁苏的马车苏凝坐过很多次，但这是她成为“苏凝”后的第一次。
熏香从果香换成了松香。
软枕颜色也变了，从白色换成了青色。
马车内安静一片，两人谁也不说话，一个发着呆，一个双眼微垂似是在闭目养神。
“秦妤妍呢？”苏凝想起早上没见到她。
“不知。”凤郁苏掀开眼睑，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
苏凝谴责的看着他，“她对你如此关心，世子竟然都不关心她的去向。”
凤郁苏沉默，过了许久才轻笑了一声，“我与她是何关系，为何要关心她的去向？”
“那你与我又是何关系，为何昨晚要赏赐柳叶？”苏凝忍不住开口反问。
凤郁苏难得被这话问的避开苏凝清澈通透的眼神。
苏凝偏头看着窗外还在下的雪，他们进城早，无需排队。
因着下雪，街道两侧的商贩比往常少，来往的行人也少，京城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得沉寂。
“或许……”
凤郁苏的声音将苏凝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想着让阿凝多欠我一些吧。”
苏凝：“……”
凤纤说得对，凤郁苏这辈子要成不了亲的。
马车已经停下，苏凝看着眼前的匾额，再指了指对面的，“对面才是永王府。”
这里是秦家。
她昨晚才在秦妤妍面前跟她闹掰，今儿一早就被带着来给秦妤妍赔礼道歉了？
难不成……
苏凝看了又看，直到眼睛被一双温润的大手盖住，“没错。今天带你来的地方就是秦家。”
苏凝微微后退，避开凤郁苏的手，轻声道：“我昨晚跟秦妤妍闹了不愉快，能不去道歉吗？”
凤郁苏眉心一跳，沉声问：“她昨晚去找你了？”
苏凝看着凤纤也下了马车，紧接着对面的永王府打开大门，人声鼎沸。
她没顾得上回答凤郁苏的问题，看着永王妃和媒婆牵着手走出来，两人身后是好几个大箱子，由王府小厮抬着往这边走来。
看到凤郁苏和凤纤，媒婆笑呵呵的道：“哎哟！看来秦姑娘真是得了府中上下的喜爱啊。今儿不过是去交换八字定下亲事，世子和郡主都早早回来了。”
永王妃可没媒婆这么高兴，她看到了苏凝。
苏凝后退了两步，想远离是非之地，却被凤郁苏的眼神制止。
凤郁苏看着她，“我不逼你。”
苏凝想了想，收回了后退的脚，想起秦妤妍做的那些事，她抬头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凤郁苏，乖巧又讨好：“要我帮你吗？”
凤郁苏负在身后的手不自然的蜷缩，似紧张，又似蛊惑：“阿凝愿意？阿凝想怎么帮？”
苏凝摸了摸唇角，指尖勾着凤郁苏的衣袖轻声道：“说世子心悦我，世子对我好，世子不乐意跟秦妤妍定亲呀。就不知，世子是否愿意配合呢？”
小狐狸。
凤郁苏心中一动，明明是只小狐狸却装成小白兔，如今却用小狐狸的心思做着小白兔的事。
他轻轻抽回袖子。
想玩，可以！他奉陪！
但不能以名声为代价来玩。
凤郁苏大手落在苏凝头顶，眸光亮如星灿，暖如春秋：“不配合。”
苏凝不悦不乐意的心思又跳了。
他竟然还不愿意？
不愿意带她来秦家做什么？难不成真让她瞧着两人定亲？
凤郁苏目光温润，却在看到秦家出来的人时冰冷如霜，“她凭什么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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