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当晚，市中心的网吧内。
赵宸他们在二楼开了个大包间，里面沙发饮料应有尽有，算是那时候条件很好的通宵场所了。
几人打完一局游戏，蒋子跃搁下鼠标，问道：“说吧，今天喊我来什么事？”
旁边的赵宸笑笑，递过来根烟，说哪有什么事，不是很久没一块玩了么。
“真的假的，”蒋子跃在桌角磕磕那支烟，“有什么就直说。”
赵宸犹豫一瞬，刚要开口，包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推门进来。
是个男生，穿着件晃晃荡荡的连帽外套，头皮泛青，进门就笑。
蒋子跃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货赫然是过年时打了一架的那个飞机头。叫什么张泽还是王泽李泽之类的。
“什么意思这是？”他不满地问赵宸。
赵宸还没答话，飞机头嬉皮笑脸地过来了：“别啊哥，我叫宸子喊你过来的。之前不是弄得挺不愉快么，我这一直想着要专门给你赔个不是，结果找你几次你都没出来。”
蒋子跃看他这流里流气的样子就烦，皱着眉不搭腔。
飞机头也不介意，凑过来要给他点烟：“咱天天一块玩的，哪能因为那点小事真闹掰了啊。”
又说：“你也知道，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嘴贱、没眼色，你实在搁不住跟我一般见识，是不是？”
啪嗒一声，那火点上了。
包间其他人也都笑着帮忙打圆场，说他都诚心道歉了，你就宽宏大量一点别计较了。
飞机头更是趁势手一挥，说今晚都我请啊，哥几个玩饿了想吃啥喝啥随便点。
蒋子跃不好再发难，跟这群半大孩子也犯不上多较真。他低头吸了口烟，算是给了个台阶。
飞机头做出副很荣幸的样子，举着手指表示，下次一定不再嘴贱了，之前主要不知道周行远也是你朋友，以后再嘴贱你还抽我。
大伙哄笑，起哄说那下回抽你你可不能还手啊。
飞机头说一定一定。
都是心大如斗的年龄，一笑一闹这事就算揭过去了。气氛在尴尬一小会之后，很快恢复了自然和热闹。
蒋子跃坐在那儿抽着烟。
他倒是不关心这男生怎么会来低头求和。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自己很少出来玩，他们大伙以为是打那一架才疏远，所以从中调和。
……
想了一会儿，他踢了脚飞机头坐的那把椅子。
飞机头叼着烟扭过头来：“怎么？”
蒋子跃：“上次说的那些，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哪些啊？”飞机头表情茫然，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哎哟，周行远那事真是我嘴贱了，就听人说了几句，也没弄清真假就乱说……”
蒋子跃不耐烦道：“问你啥就说啥。”
飞机头看他几下，见他没生气的迹象，才老老实实说道：“其实我就是随口打听了一下，七小那边挺多人知道的。”
“七小？”
“周行远是小学时候转过去的么，他们同学之间也不知道怎么传开的，就说他家的事，说……”
蒋子跃用眼神示意他可以说下去，飞机头挠挠脸，声音小了些：“说他妈那什么了之后，他本来是养在亲戚家的，那亲戚不想要他；正好附近有一家出了事，原来的小孩没了，人这一家才要了他。”
“哦……”蒋子跃沉吟着。
“其实说不定是瞎编的，小学生能知道啥。”飞机头察言观色道。
过会儿，忍不住又补充了句：“对了，好像说他家之前是明河市的，就因为怕这事让人议论，才带着周行远搬到咱们这边来。”
一通说完，蒋子跃久久没接话，飞机头心虚地瞟了好几眼。
良久，蒋子跃才掸掸烟灰：“那他在七小的时候，是不是常被人欺负？”
“欺负倒算不上吧，顶多不跟他玩么。”飞机头说，“不过那人说，这个周行远吧，本来就性子独，压根也不喜欢跟他们玩。”
蒋子跃没说话了。
飞机头试探着笑了一下：“诶，你俩现在既然是朋友了，那下回考试能不能叫他给咱们传个答案啥的，好歹是年级第——。”
还没说完，蒋子跃一个眼刀飞了过去。他讪讪住了嘴。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俩人究竟啥关系，就算是玩得好，也不带这么维护的吧，说一句都不行。
蒋子跃有些五味陈杂。
以前，他大概知道周行远家里那些破事，却没了解得这么详细过。
一时间很难将这些话里的弱小男孩与记忆中高大出众的妹夫联系起来。
明河市与这里仅一河之隔，也许本就隔绝不完那些议论与流言吧。
何况，在真实的世界里，周行远一家并没有离开明河，他在那里从小学上到高中毕业。他从小到大，又是如何在这些异样的视线中立足的？
蒋子跃撇了撇嘴。
——怪不得这人性格一点也不阳光。
第二天蒋幼一到教室，孙晓晨就神神秘秘地：“你听说没有？”
“听说什么？”
“昨天晚上有俩早恋的，在天台挑衅保安。”
蒋幼：“哈？”
她一脸震惊加心虚。
孙晓晨没看出异常，不无遗憾道：“好可惜啊我没看见，我昨天急着回宿舍洗头，下课就走了。还是听室友说的，就十点多那会儿，俩人在天台顶上对着保安喊，声音可大可嚣张了。”
“喊、喊什么？”
“那没听清……不过据说给保安气的，拎着手电筒就跑上去了，结果也没逮到人。”
蒋幼拍拍心口。
心说还好他们两个当时没直接下楼梯，不然真能撞上。
其实昨晚两个人最后离开时，保安仍在楼下转悠着。好在周行远平日里的好学生形象太深入人心，那保安竟丝毫没怀疑，还问他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周行远平静地说没有。
蒋幼站在他身旁，拽着书包带，脸还有点红。
在这种时候，周行远的外表是带有那么点欺骗性的，眉目干净，神色淡淡的。跟方才在小楼梯间里，炽热的呼吸和拥抱很不一样。
蒋幼不由地回想那片刻。
他们在黑暗中抱了很久，那里陈旧的杂物味道和彼此心跳融在一起。
最后他低头，唇靠近过来。蒋幼闭上眼。她以为他会亲她，呼吸相交时却慢了一瞬，滚烫的唇迟疑片刻，从嘴唇错开些许，落在她脸颊。
他低低地叹息了声。
蒋幼搂紧他的腰，踮脚，把脸藏进他的颈窝。
忍不住会想，如果没有那些看不清的迷雾和前因，他们只是这样一对青涩的校园生小情侣，该多好。
孙晓晨说，估计保安今天还得来找一会儿人。
蒋幼一边觉得不至于吧，一边还有点新奇。
早读课上，真有人上来每层都转了两圈。到大课间，保安更是直接带着位师傅，叮叮咣咣地拿着工具上楼顶去了，据说，是要把天台那个铁门给焊起来。
一上午闹得声势浩大，中午吃饭，跟周行远碰上面，旭宝也议论这事。蒋幼忍不住有些忍笑，她还是第一次在学校闹出这等大事。
周行远就比她自然得多，吃掉她夹过去不爱吃的菜，还不耽误在旭宝和孙晓晨议论时，淡淡地接句话茬。
“对了，昨天晚上你俩不是回得晚吗？”旭宝想起来，“还让我先走了……你俩有没有看见谁上去？”
“没。”
蒋幼点点头，也说：“没看见。”
“是吗。”旭宝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俩一眼，才低头继续扒饭。
蒋幼轻咳一声，掩饰性地喝了口汤。
既然那铁门被再度封上，这件事大概就到此为止了。况且没有监控，没有目击，再加上周行远素日的优等生形象，被抓到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所以蒋幼并无担心，最主要的感觉就是新鲜。
吃完饭先去窗边洗手。
站近了些，她小声对周行远说：“没想到做坏事还挺开心的。”
周行远敛着眉眼，有淡淡的笑。
那水还冰凉凉的，蒋幼皮肤白，手指在下面对着冲一会儿，就被冰得有点泛红。
周行远顺手给她拧上水龙头。
蒋幼便甩了甩手指，想了想，又眼睛弯起来：“不对，应该是因为和你一起做坏事，才很开心。”
其实哪里算是什么坏事呢。
只是偶尔试着像那些“坏孩子”一样，踩一下线罢了。
他们循规蹈矩地、活了那么多年。
“你说呢。”蒋幼亮晶晶地看向他，“开不开心。”
“嗯。”周行远从她饱润的唇上错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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