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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


  段长歌轻淡淡的一句话传来,林之蕃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心跳也没来由地凌乱起来。
一声低啧声从段长歌口中吐出,他眉梢微扬,漫声道:“怎么,你心虚了?”
林之蕃心头如巨石激撞,见近在咫尺的段长歌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那目光虽如清月般灼灼,却如同洞中之火,直似能照透他的五脏六腑,窥到他心尖上去。
犹是他林之蕃曾在官场,江湖混迹多年练就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功夫,此时也只能暗调内息,将那胸腹间的那口气调匀了,才缓声道道:“段大人聪慧过人,林某从未想过可以瞒的过大人。”
段长歌冷眼睨着他,心中却转了千百万心思,忽然,他双眼一沉,扬声问道:  “五年前的事,白镜悬一案……莫不是和纪挽月也有关系?”
林之蕃蹙起了眉头,眼神中却不那么肯定,想了想他还是道:“其实,若是说这一案和纪挽月有关系,我也拿捏不准,只不过,当年,纪挽月的确隐晦的向我提起说过,白镜悬可以不留活口之事。”
段长歌此刻却有些不明白,纪挽月在这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皱了皱眉他理了理各中关系,才问道:“白镜悬一案事发的太过突然,又是在夜半,他纪挽月又如何未卜先知的和你提起要杀他灭口,而且,当时的情况不是你夜去金銮殿向皇上申请搜查和拘捕白镜悬的么?”
林之蕃此刻却是勾唇笑了起来,抬起眼皮盯着段长歌道:“段大人如此聪慧,难道还猜不出来么?这世间有哪件事是我们这些小官能够说的算的,官大一品压死人……”
“你是说此事原本该是纪挽月动手,是他临时将此事推到你的身上,又隐晦的告诉你,白镜悬不必留着。”段长歌细细一品,便捉摸出其中的道道。
林之蕃点了点头,笑道:“段大人真是聪敏,只是这件事我并没有向寒烟说过,毕竟,这件事只有林之蕃才知晓,现在在纪挽月的眼中,我的身份还是杀手柳随风,不过,我不明白纪挽月会因为这么一件事情要了我的命,莫不是他当真爱极了白姑娘?怕白姑娘知道此事后,会记恨他?”
段长歌嗤笑一声道:“我从来不认为他纪挽月会对谁存了真心,即便他对寒烟有那么一分喜欢,比起他的仕途又算的了什么?”
林之蕃怔了怔,旋即他却又想明白一般,仰头感叹道:“是啊,纪挽月若真的爱寒烟,又岂会利用绮罗族那三人的尸体来对付你?他明知道那三人是寒烟推翻冤情的重要线索,竟利用到如此地步。”
“恐怕不只如此。那个幕后黑手……纪挽月恐怕是知晓的,或者他们有关系也未可知。”
段长歌唇角一挑,一抹讥嘲的弧度便轻轻的挑了起来,须臾,他将目光落在诏狱的方向,黑沉沉的夜将眼前的路模糊的看不清,树影,房檐都被笼的狰狞可怕,亦如人心,段长歌又沉吟道:“纪挽月的心思……并不是那么见得了光,不过究竟是怎么样的,很快就知道了。人心嘛,装装样子又能藏的了几时,看来,京城里马上就要乱了起来,如此正合我意。”
林之蕃也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想起白寒烟他有些担忧:“那寒烟的冤情怎么办,在众人眼中,她身上可是背负了三条人命呢?”
段长歌缓缓负手,袖子里的摊开手指洇了一抹夜风的微凉,倏地他握紧拳头,指节泛青,他沉声道:“此事,我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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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渐去,东方露白,启明星灼灼生辉,已近五更天,远处传来清晨第一声鸡鸣,拂晓后的寒意随薄雾自窗外泻入,沁浸重衣,原来夏日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末路。
醉花楼里的生意就在此刻仍旧好的不得了,老鸨子笑的花枝乱颤,忙不迭的照顾着客人,一片纸醉金迷的景象,只是在醉花楼二楼最不起眼,靠墙处的雅间里,有三个女人正愁容不展,淡雅沉静的气质与醉花楼格格不入。
紫嫣坐在床边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刘胭在一旁极力的安慰着她,她的哭声似乎是触动了刘胭心底最柔弱的地方,二个曾经势如水火的女子靠在一哭成了一团。
白寒烟在屋内来回的不停的踱步,此刻她心急如焚。
林之蕃的失踪不见,让她有些想不明白,试问这世间他的武功,能有人能出其右,恐怕已经是寥寥无几,被人挟持的机率应该不大。
白寒烟又揣测着,林之蕃若是夜半探查消息,每次他都会和白寒烟商量,而且她在躲藏在醉花楼之前特意交代他,这几日不可轻举妄动,林之蕃不会如此大意。
可若是仇家来寻仇……林之蕃的身份隐藏的很好,而且如今胡子满面,面容粗犷,根本就不会有人识得他,这种可能性也并不大。
那么,林之蕃究竟去了哪儿?
白寒烟一时也没了主意,只能焦急的等待段长歌归来,希望他手下的暗卫可以出手,替她找寻林之蕃。
“寒烟,相公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紫嫣扬起一双哭的肿胀的泪眼看着白寒烟,此刻她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了。
“林之蕃武功不凡,凭人还没有谁能够伤的了他,只怕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白寒烟最担忧的就是这点,倘若真的遇到了仇家,林之蕃只怕会躲得远远的,生怕会连累了紫嫣。
紫嫣双目一缩,听到这话犹如刀挖了心一般,更是倚在刘胭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
“你别哭了,现在天还未亮,京城之内巡视的兵士此刻最是疲倦,我出去探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有些线索,希望林之蕃可以吉人自有天相。”
白寒烟心里还担忧着段长歌,一颗心被提在嗓子眼,可林之蕃的事又跟棘手,此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让她戳手不急,从随行的包裹里拿出蒙面巾敷在脸上,希望出去能够找到林之蕃的线索。
“寒烟,段大人临走时不是叮嘱过你不能出醉花楼半步,现在外面的人都恨不得抓你回去复命,你贸然出去委实太过危险。”刘胭看着她不管不顾的出门,有些担忧的道。
紫嫣抿了抿唇,也急着道:“白姑娘,你还是不要出去了,外面的人都对你虎视眈眈,相公他武功高强,若是他都对付不了,你去了也只会搭上了性命!”
说罢,紫嫣又悲绝的掩面而泣。
“没事,此刻外面未必那么危险,我们不能就再次坐以待毙,放心,天亮之前我一定回来,如果段大人回来,你替我告诉他……”
“告诉我什么?”
白寒烟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段长歌一声低沉的声音打断,白寒烟身子微颤,从他的声音里她听见了一丝愠怒。
白寒烟侧身朝门口看去,却见一身黑衣的段长歌和林之蕃一前一后的回来,顿时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当下也顾不上段长歌的怒气,对他展眼甜甜得一笑:“长歌,你回来了。”
段长歌听见她这温柔的一声,顿时什么怒气也在绕指柔里化了个虚无,低低的暗中叹息,这辈子,他是被她吃的死死的。
而床上坐着的紫嫣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猛地站起身,像一阵风一般窜到林之蕃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相公,你去哪儿了,让我好担心。”
林之蕃几乎快被她撞的一个趔趋,伸手搂紧了她,眉目间也是一抹心疼痛楚,连连歉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刘胭看着屋内几人的浓情蜜意,心里替他们几人高兴,又觉得有些酸涩,淡淡一笑道:“好了,既然大家都安全无虞,小女子便告退了。”
说罢,翩翩施礼后悄然离去,林之蕃也拥着紫嫣向段长歌告退,屋内顿时只剩下段长歌和白寒烟二人。
“长歌。”
白寒烟又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段长歌只觉得被她唤的心尖上都化出了水珠来,急忙上前一步将她抱在怀里道:“我在。”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白寒烟挣脱着他,在他身周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见他身上连个口子都没有才放下了心,拉着他的衣袖便往床的方向走,一张脸都苦了起来,边走边道:“长歌,你知道么,你这一走,我这一颗心便向丢了一般,心里总怕你有个什么。”
段长歌瞧着她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又心疼,拉着她在床边坐下,白寒烟却摇了摇头,段长歌无奈只好握住她的手道:“傻丫头,你又在瞎想。”
白寒烟潋滟的凤目含笑,抬手将段长歌按在床边上坐下,自己则站在他的眼前,她那一张苍白的面庞上居然浮过一层薄薄的红晕,须臾,又转过淡淡的哀愁,半响,白寒烟才缓缓道:“长歌,你知道么,你没有回来的时候,我都在想,若你真有个什么,我心里有一个最大的遗憾。”
“什么遗憾?”段长歌坐在床沿上拉着她的手,眉眼含笑的仰头看着她。
“我遗憾,我没能……给你生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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