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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虎离山


  段长歌站在藏青夜色里,颀长的身子几乎与夜溶在一起,若是此刻有人靠近,除了那一双晶亮的眼,几乎发现不了此处竟然战了一个人。
他冷眼瞧着地上一排被砍了头的草叶,他嘴角划过一抹阴冷的笑意。
段长歌抬头瞧了瞧被云遮住的月,此刻正渐渐下移,心中默默的算了一下时辰,想起方才纪挽月的话,他只希望林之蕃能多撑一会儿。
段长歌负手站在庭院里,那一袭沉在黑暗中的黑袍,衣襟被风扯着飘动悠然若飞,染上月色星光,似九天之上仙人衣袂,而他于浑身迸发得一股子战场血雨中微笑挽缰的狠厉,让他周身冷冽如修罗。
缓缓地他闭上眼等着有人来,口中低低的喃着:“差不多半个时辰了。”
果不其然,段长歌的话音一落,便感觉有人踩着轻碎的步子自甬道里朝着后院来,段长歌微微侧了头,感觉那人脚步声停在甬道后向庭院内窥视着,就像王曦那样。
紧接着便是一阵吃惊一般急促的呼吸声在甬道后传了过来,段长歌眉头一竖缓缓睁开眼,双眼锐利如刀一般地便向甬道门处扫了过去,眉宇间隐隐带着期盼和邪魅。
彼时,那锦衣卫正惊骇的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的向后挪动着步子想纪挽月禀报,可他刚挪动了一步,便感觉眼前有一道暗影垂了下来,他眼睛倏地睁大,刚想要开口大喊,却发现自己竟然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因为段长歌的手掌已经箍住了他的脖子,与此同时他一双瞳孔彻底变成了血腥,萦绕在周身的邪气大盛,指缝一个用力,那锦衣卫便被拧断了脖子,头软软的垂在一旁,双眼仍死死的睁着,却已经咽了气。
段长歌啐了一口,拖着他的尸身向后院走去,砰的一声扔在地上,俯身将他身上的锦衣卫的锦衣服扒了下来,而后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漏更声断,浓夜大雾,天地间被一层白雾弥漫,夜越来越浓,恍惚的竟然有一种伸出地府的错觉。
就着这般的夜色,段长歌将那锦衣卫的尸体扔进了丢尸洞里,而他直起身子,手端正了帽檐,又从袖中拈出了一张假面贴在脸皮上,而后,一张扑通的脸赫然出现,他冷冷的勾了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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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房内,贴加官已经到了第五张,林之蕃已经窒息了很长时间了,可强大的求生欲还是让林之蕃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拼命地摇着头试图抗拒让人痛苦不堪的感觉!
“这么不想死?”纪挽月冷笑一声,目光从林之蕃身上淡淡的一扫,脸上全是轻蔑:“林之蕃,你怪不了任何人,只能说你命中该有此一劫,今夜你必须死!王曦,再给我加十张,我看他能撑到几时!”
王曦立刻点头撑诺,将沽了水的纸又贴在林之蕃的脸皮上,那湿漉漉的纸张勾勒出林之蕃的脸部轮廓,像一张假面服帖在他的脸上。
王曦眼眸猩红的可怕,瞧着林之蕃此刻的狼狈,他似乎很解气一般狰狞的冷笑着,抬手又贴了一张!
七张纸足够要了林之蕃的命了,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方才出去窥探的锦衣卫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胸口剧烈起伏,气喘吁吁,失神慌张。
“怎么了,他来了!”纪挽月转头盯着禁门外,眼中似乎燃起了火焰,他终于是来了!
那个锦衣卫似乎还没有从慌张中走出来,闻言后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一时竟像丢了魂一般。
纪挽月拂袖大怒,呵斥道:“究竟是来还是没来!”
那锦衣卫被吼的身子一缩,颤抖着伸着手指着禁房门外,紧张道:“我没瞧着他的身影,只是看见后院的草尖都被折断,想来是段长歌故意用内力所致,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纪挽月闻言眸心一沉,略沉吟后缓缓抬起头,勾唇冷冷的笑了一声道:“段长歌的性子一向孤傲的很,他这是给我下战书呢,只怕此刻就在后院等着我决斗,哼,凭他一人还想单枪匹马的闯我诏狱,简直是异想天开!所有人都跟我出去迎战,今日本官就了结了他!”
“是!”
一众锦衣卫立刻齐声高喝,随着纪挽月齐整整的走处了禁房,王曦临走时留下两个人看着林之蕃。
顿时,禁房里安静下来,段长歌跟在那对锦衣卫身后,悄无声息的又回到了禁房内,在那两个人身后一步一步接近的林之蕃!
而就在此刻,那两个锦衣卫忽然回头,看着去而复返的段长歌,皱眉道:“是你,你回来做什么……”
那两个人的话音未落,段长歌蓦然动手,手中的小剑闪出的寒光化成一道圆弧,瞬间出手,杀意纵横成冰冷的剑雾,甚至没人能捕捉到他兵刃走向的残影,那两个人便被抹了脖子,软软的向后倒去,抽搐了两下便咽了气!
段长歌一把揭下林之蕃脸上贴着的沽了水的纸,林之蕃顿时离了束缚,张着嘴大口的大口的喘息着,脸上血色尽退,白如纸张,脑中甚至已经出现了眩晕。
段长歌用剑割断了束缚他的绳子,林之蕃好一会儿才从窒息的感觉走出,扯下身上的绳子丢下,看着贴着假面的段长歌,他皱眉费力的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救我?”
段长歌瞥了一眼禁房门口,用了自己的声音,压低声音道:“是我。”
林之蕃闻言大惊:“段大人!”
“此地不宜久留,一会儿纪挽月就会反应过来我是调虎离山,他们人多势众又在诏狱里,我们不好脱身,你现在穿上锦衣卫的衣服,我二人从大门光明正大的走。”
段长歌抬手扯下地上锦衣卫尸体的衣服,递给林之蕃换上,林之蕃也不扭捏,连忙穿戴好,二人对视一眼,从禁房的另一侧走了出来。
二人一路从诏狱里面走出,守卫的锦衣卫基本上都被纪挽月召走,剩下的零星几人也不疑有他,段长歌和林之蕃倒是极其容易的出了锦衣卫诏狱的大门,踏下石阶,二人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黑夜里。
纪挽月很快发现是段长歌的调虎离山,气急败坏的回到禁房内时,只见地上躺着两个锦衣卫的尸体,林之蕃也不见了!
纪挽月顿时恍然,方才那个来报信的人正是段长歌所化,林之蕃已然被他救了出去!
“该死!”纪挽月愤愤地咒骂了一句,霍然而起,一掌将方才落座的红木椅子劈了个粉碎,他在房中急速地来回踱着步,满脸子的焦躁愤怒之色,许久他停下身子,望着地下那两个死去的锦衣卫和一滩被砍断的绳子,他的双目染了血,声音沉如冰柱:
“段长歌,算你今夜好运,下次可没那么好运了,不管是你还是林之蕃,这两条命我纪挽月可是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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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仍沉的不可捉摸,两道修长身影出现在青雾中,一前一后,走得沉稳,两件玄色锦衣落在沉沉夜幕里,分在扎眼。
“段大人,今夜是林之蕃连累了你。”林之蕃走在后面,脚步渐渐顿下,抬眼看着前面的段长歌,他眼中歉疚渐深:“若不是林某愚钝,上了贼人的当,也不会连累段长歌没有来得及检验那三个人的尸身,白白的失了先机。”
只怕经此一事,在想闯入诏狱里,恐怕是难上加难,白寒烟所想洗脱杀人的嫌疑只怕更为不易!
段长歌也顿下步子,听闻了林之蕃的话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语气却十分笃定:“林之蕃,你还有隐瞒的事没有说。”
夜里风有些大,吹起段长歌的发,在他身后荡起一团墨绸,浮现在雾气后的眸子,灼亮的得如同星辰。
“段大人,我……”
林之蕃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最终没有开口,眉眼低垂,苍白的脸上经过方才贴加官好一番折腾,仍是没有血色,袖子的手握成拳头,指缝间洇着冰冷的风,带了些潮气,极不舒服。
“怎么,你不肯说,你宁可死在纪挽月的手中也要守住秘密?还是你……不肯相信白寒烟?”段长歌猛然回身,冰冷的眸子便如利箭一般直窜林之蕃心头。
林之蕃立刻摇着头,急切道:“不,白姑娘是个好人,我对她存了愧疚,曾答应过她要替她卖命,他父亲毕竟是死在我的手中。”
“恐怕不知如此吧?”段长歌在夜色中抬腿向林之蕃走去,他的凤目清亮逼人,咄咄地看了他好一阵,直看的林之蕃身不由主的后退,他接着又道:“林之蕃,白镜悬一案,那个背后主使你之人,其实你是知道的吧。”
林之蕃身子一颤,连忙摇头解释道:“不,我不知道主使之人是谁,只是这一案牵连甚广,甚至于纪挽月,常德,王昕,包括死去的王作农,似乎……是牵扯不断,我也身在迷雾当中……”
“那么,纪挽月究竟为何杀你。”段长歌不打算放过林之蕃,他必定是有所隐瞒,或者,他知道什么,让纪挽月不得不杀他灭口。
“莫不是……你有他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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