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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入瓮(二)


  待王曦走后,段长歌从石壁上翻身而下,身子稳稳的落在地上。
此不知何时起,月亮又隐入了云层之中,夹杂着些许寒意的微风徐徐吹来,阴云压顶,森森冷冷地吞没人心,顿时,广袤的天幕下是望也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段长歌敛眉思忖了片刻,双眼一沉,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窜出,已经无声无息的悄悄跟了出去。
段长歌到底是在战场是一刀一剑砍出来的,武将出身,而他身手敏捷轻巧的程度,恐怕王曦是扬手拍马也赶不及,自然发现不了段长歌正跟在他的身后。
只是王曦落下的每一步走的很快,又贴着墙壁上走,段长歌黝黑的眼波一转,兀自沉吟一会儿,眯着眼看着这一段黑沉沉的路,只觉得定有端倪在其中。
石壁上的烛火暗淡的让人头晕,让人看不清这黑石地上究竟有什么。
段长歌拂袖而起,脚下足尖一转,身子也学着王曦贴在墙壁上,顺着他走过的路淌了过去。
转过一个铁门后,便是诏狱的禁房,是锦衣卫在此执勤休憩的地方。
只是原本应该在诏狱里外巡视的锦衣卫,竟然一股脑儿的全部都在此整装待命,段长歌顿时恍然,怪不得从后院到此处竟然一个锦衣卫都没有看到,原来是纪挽月故意留给他的机会,好让他入瓮来。
段长歌如夜的眸子冷冷一转,握紧了手中的小剑,身子隐在铁门后,调整呼吸,屏息听着里面的动静。
“怎么,外头他还没有动静。”王曦方踏进屋子里,便响起了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段长歌认得,这是纪挽月的声音,只是他的声线里已经没了以往在人面前的略显事故圆滑一般的谦卑,只留一片阴鸷。
段长歌想,此刻诏狱里的纪挽月才是真正的他,平时里锋芒尽收,此刻才露了本性,只怕其心必异。
“还没有。”王曦在门口急忙俯身,姿态恭敬道:“大人,那段长歌自认诏狱危险至极,今夜他会不会不来了?”
“不来?哼,段长歌此刻的弱点便是白寒烟,那暗室里的三具尸体是白寒烟洗脱冤情的最主要线索,只有从尸体才才能找到证据,他不会放弃的。”
纪挽月端坐在一把红木椅子上,头向后微垂搭在椅背上,双目微闭,脸庞隐在烛火的暗影里,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只听见他的话中每一个字都渗着寒意,原本清冷君子的气质倏然变得阴狠乖戾起来,紧接着段长歌听见他忽然阴冷的笑了起来,好像十分笃定又很愉悦:“只要他来了,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王曦也笑着附和道:“只要他段长歌来了,一会儿这条路的陷阱都够他死一百次了。”
一墙之隔的段长歌的双目闪过一道利芒,回身看着黑石路看似平坦荡荡,里面却不知暗藏了多少杀机,思及至此,他的嘴角挑过一抹讥嘲的笑。
纪挽月睁开眼斜瞥了一眼在门口多嘴的王曦,眼底寒光骤聚,周身的温度骤降,莫名就让人觉得背脊生寒。
王曦立刻惊骇的低下头不敢造次,纪挽月眼底闪烁着亡命徒才有的凶光,他冷然嗤笑一声:“一刻钟后,在派人去探!”
王曦心口砰砰的跳着,低头揣测了一会儿纪挽月的心绪,见他此刻心情尚好,提着的一颗心也落了下去,他稳了稳心神转身看着禁房内被绑在老虎凳上的男人,他陡然问道:“那这个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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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长歌将白寒烟安放在了醉花楼,又捏造了一个花魁的丫鬟的身份,让她安稳的栖身于妓院里。
而妓院的老鸨却被段长歌喂下了毒,她当即跪在地上不断的饶命,所以为了保命,她不敢多言一句。
在这里,白寒烟面上贴了一张段长歌事先准备好的假面,上面布满了狰狞丑陋的伤痕,伤疤交错,看一眼便让人新生恐怖。
带着这样一张脸,白寒烟每日便如丫鬟一般为新任花魁端茶倒水,只是这新花魁的身份到让她着实吃了一惊,那人竟然是刘胭!
虽然她是卖艺不卖身,可白寒烟却知晓,刘胭这个女人是个悲苦的女人,从常府出来之后,她绝了生路,除了重操旧业在风尘漂浮,倒也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而且,在醉花楼里,白寒烟又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穿梭于女人之间,她便是紫嫣,彼时,她的身份是醉花楼的工笔画师,专为妓女画眉心妆。
只是,她二人遇见白寒烟的第一眼,便认出了白寒烟。
白寒烟先是一惊又是一叹,抬手摸了摸脸上的脸皮,只觉得这张假面也是无用了,竟然被两个女人一眼看穿。
紫嫣拉着她的手,微微一笑:“不是假面无用,是你这双眼太灵动了,灵动到只能想起你一人而已。”
白寒烟淡笑不语,转眸看着刘胭不由得黯然,她道:“刘胭,你怎么……又回到醉花楼了。”
刘胭无奈的摇了摇头,抬眼望着她,轻轻一笑,却已苦涩无限:“寒烟,我现在的名字唤做胭脂,刘胭她已经死了,至于委身于醉花楼,我也没办法,除了在此卖弄风尘,我也无法过活,寒烟,我……也看不起我自己。”
白寒烟心口抽痛着,心底也替她悲伤,却又替她感到心疼,女人这一生,以色事人固然是很卑微的事情,可有多少女人又是心甘情愿的将自己卑微到尘土里呢呢?
第二日夜间,紫嫣跌跌撞撞的撬开白寒烟的门,白寒烟打开门时见她一脸慌张惊骇,脸色惨白的如纸一样,白寒烟惊道:“出了什么事么?”
紫嫣一眨眼眼泪便流了出来,她抓住白寒烟的手便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哭泣道:“寒烟,林之蕃,他,他不见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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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毙属酷刑之一,又唤作贴加官,仅次于凌迟、腰斩,排在了酷刑的第三位,便是把人仰面朝天捆绑在一张特制的“刑床”上,使他手脚身体脑袋都不能转动,然后用高丽纸-……是一种用来糊窗户的韧性纸,因原产高丽而得名--沾水或鸡蛋清一层层糊在犯人的口鼻上,使其无法呼吸而窒息致死,这种刑法比起活埋还要残酷上不少。
“给他……就用这种刑法吧。”
纪挽月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烛光中脸色阴沉不定,语调却是淡淡的没什么感情,好像是随意说出了一般。
老虎凳上五花大绑着一个男人,被人当畜生一般地捆了起来,不仅如此,嘴巴里还被塞了块破布,有口不能言,除了能发出一阵阵呜咽之外,再也做不出旁的动作,只能瞪着一双猩红的眼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纪挽月。
王曦见状立刻抬手甩了他一个耳光,怒斥道:“若不是昨夜见你身影间似乎是十分眼熟,还真被你蒙混过关了,五年前我一直跟在你手下,自是对你的言行熟悉,没想到那人竟然是你,林之蕃。”
门外的段长歌闻言心口一滞,他们竟然抓了林之蕃!
屋内的王曦顿了顿,双目凶狠,似乎对他恨之入骨一般,抬手又是一拳捶买他的胸口之上,林之蕃闷哼一声,王曦得意道:“如果不是对你用着手段,还真难抓住你。”
“好了。多说无益,动手吧。”纪挽月站在一旁,负手而立,脸上没什么表情,口中的话说的也很淡然。
王曦拱手道了一声是,咧着嘴向老虎凳上的林之蕃走过去,林之蕃不停的呜咽着,身子也不断的晃动,老虎凳都颤了起来。
王曦冷哼一声,一把夺下林之蕃手中的破布,得此见隙他喘了一口气,道:“纪挽月,你还当真狠毒,你的事我……”
“住嘴!”纪挽月猛然回头呵斥他,脸上泛着野兽一般的凶光,在场的锦衣卫无一不心口一颤,他怒斥道:“林之蕃,你隐藏的当真是绝妙,连我都没有看出来,当年那你一招金蝉脱壳,让我被你骗了五年,没想到你还有胆子出现在我的面前?”
林之蕃瞧着他的嘴脸,沉吟不语,随即他却是吐气一般轻笑一声:“纪挽月,你有必须杀我的理由,我一直都知道,我躲了这么多年,也够了……这京城有我必须回来的理由。”
“很好。”纪挽月轻嗤一声,斜睨着他,冷冷道:“既然如此,你就永远就在京城吧,死人才是最忠诚的人。”
纪挽月话音一落,王曦立刻从中拿出一张宣纸贴在了林之蕃的脸上,顿时,他的眼鼻口皆被堵死,一股子窒息痛楚的感觉席卷而来!
紧接着又一张沾了水的纸贴了上来,林之蕃痛苦的两臂狂动,奈何被却死死的反绑在身后,立刻间,颅内嗡鸣不止,手脚不停抽搐。
“该死!”段长歌在心底愤愤地咒骂了一句,心中有些焦灼,看来纪挽月当真是要至他于死地不可!
几乎是没有犹豫,段长歌霍然而起,顺着原路反回,回到后院,里月光下,草木舒卷,蛰虫咸俯,他骤然起掌猛地推出,一股子戾气从掌心疾出将那草尖儿齐齐砍了头!
段长歌直起身子,冷冷的低语着:
“纪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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