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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谁是他心中人


  纳兰越这时垂下眼婕,听了一旁文妍若的话之后,不免抿着个唇瓣在那儿担忧道:“那文姑娘……谁会是小澜子心中的那个人?”

  会是她吗?

  纳兰越在这一刻,心里不禁有些紧张的想道。

  不过,很显然,在纳兰越开口问出这话后,一旁的文姑娘倒也突然之间怔愣了一瞬。

  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于是,她在那儿轻抿着唇瓣,垂眸说道:“皇上,你若是要我说句实话。那我肯定会告诉你,咱们王爷的心思一向难猜。”

  “这世上恐怕除了他的亲生父母,应该就没有人知道,这么些年,他那一颗看似冷硬的心里,到底包藏了多少昔日的狼狈与不堪。”

  “况且,咱们王爷这病发的突然……就连月白统领,也是今天早上在府门口牵着马车,一直未等到王爷的传唤才发现……”

  文妍若一边动唇在开口说着这话时,一边在那儿睁眸打量。

  果然,她见一旁皇上的神色略有变幻,这才不禁轻蹙着眉,继续在那儿认真着语气说道:“所以,皇上,哪怕我跟在王爷的身边这么多年,也不能保证这些时日以来,他到底把谁最放在心上。”

  “如此,我就只能大着胆子冒险去试一试,找找咱们王爷身边最近所接触过的人。”

  “俨然,这些人里面,目前最有可能的那个人……是你。”

  纳兰越在听完身旁文姑娘嘴里的这番分析后,她也不禁快速地转动着小脑袋。

  终于,纳兰越在垂眸抿唇迟疑一阵后,试探着声音对一旁的文妍若开口道:“既然文姑娘之前都已经预料到了一切。”

  “那么,朕就不妨且先在这里试一试。”

  这时,文妍若在凝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不由重重点了点头。

  随即,她眸光一动,又在开始前,好好地交代了她几句。

  “皇上,我现在需要你帮忙做的,是跟咱们王爷一起入梦!”

  “这是一种从南蛮之地,所传过来的一种秘术。这秘书我也是第一次在知道它的方法之后,第一次施用。”

  “所以这秘术哪怕实行到最后,到底能不能成功,没有人能保证……”

  文妍若此刻开口说得,纳兰越的心里都懂。

  她知道她若是坚持答应文姑娘继续这样做,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俨然就是在用他们两人的性命打赌……

  只不过,这时,纳兰越的心中,源于那种对自己最亲近之人的担忧,倒是很快就打倒了她脑海里的恐惧,甚至还一路高歌,占了理智的上风。

  是以,纳兰越这个时候面对着一旁文妍若朝她看过来的眼神,不禁再度抿唇,用力点了点头。

  而直到此时,文妍若仿佛才彻底看清她的决心一般,在那儿继续说道:“皇上,这个入梦之术的门槛时间非常的短。”

  “约莫不过弹指间的样子。”

  “但你若是在这之间,觉得头晕不适,甚至想吐,那么就说明你并没有入梦成功。”

  “反之,接下来,你若是在这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强忍着疼痛,努力适应了,那么你便会很快的进到王爷的梦中,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参与他的这个梦!”

  文妍若在沉着个眼神说出这话时,便不禁焦急着神情又往此刻床榻边的那个方向看了看。

  糟了,现在留给她的时间快要不多了!

  王爷要是再不醒来,可能紧接着他的火毒,就会在这个梦魇里发作!

  而这个梦魇会给他造成做可怕的后果,那倒不是别的,而是在他毒发之时,他会敌我不分,逮着人便杀!

  宛如一个活生生的绞肉机一般!

  她文妍若身为医者,不管站在怎样的角度,可都不愿意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发生。

  于是,下一瞬,她的语气更是用力了几分。

  她在那儿有些焦急地对纳兰越说道:“你们在梦里相处的时间,仅仅只有今天这个白日!”

  “若是今天这个白日,你在王爷的梦中还是没有把他唤醒,那么,你的灵魂就很有可能跟他一起沉睡!”

  “而只有在……特殊时刻一过,你才会和他一起保持理智上的清醒。”

  文妍若把话说到这里,却仍是没有胆量去形容那种她曾见过的格外血腥的场景。

  那里,除了尸体还是尸体……

  除了血流,还是血流……

  是以,这个时候的文妍若,便只能对王爷火毒发作之时,弑杀情绪爆发的场面,用“特殊时刻”来形容。

  毕竟,这个时候的她,也是实在苦于没有办法,只能咬紧牙根,赌这一把!

  此时,延辉阁的门外,楚陵攸不知打哪儿浪了回来,正欲进去里面找他的表哥。

  但不曾想,就在这时,孤月白那张极为讨人厌的脸,竟然毫无防备的一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陵攸殿下,王爷现在身体有恙,不方便接客,还请你回西厢房那边去。”

  “什么?”

  这个时候的楚陵攸,一听他眼前这人居然张口对他说出这般不讨喜的话,不禁当即就不客气地当着他的面,伸手掏了掏耳朵,“什么?孤月白,你在说什么?”

  “麻烦你大点声儿!小爷我耳朵不好,没听见!”

  顿时,孤月白眉头一皱,心有不耐的抬眸看了他一眼。

  不过到底,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情况特殊。

  孤月白在没有自家主子的命令下,竟然破天荒的纵容了对他这般不客气的楚陵攸一回。

  很快地,孤月白又再度耐着性子对楚陵攸把方才的那句话,又重复说了一遍:“陵攸殿下,王爷现在身体有恙,不方便接客,还请你往西厢房那边去。”

  谁曾想,孤月白这句话刚一说完,竟是一下就遭到了楚陵攸那厮对他格外不客气的讽刺。

  “啧啧,听听!听听!”

  “瞧瞧你这不过这王府里的暗卫统领……你一张嘴,却又对小爷我……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呀?”

  “还是说在你的心里,纵然小爷我在这里不管住多少时日,不论我跟你们家主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啧,这说去说来,居然都还是客?呵,要遵守这待客之仪?”

  孤月白这时一听楚陵攸这话,当即便知他这是在刻意刁难。

  不过,这会儿的孤月白到底是耐着性子,没有找他反驳。

  谁曾想,就在孤月白准备在楚陵攸这不对付的人面前,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时候,那厮竟然直接就大步迈开了腿,朝他走了过来,道:“孤月白,让开!”

  “小爷我想要见表哥,什么时候居然轮得到你挡在本殿下的面前了?”

  楚陵攸跟孤月白说着说着,便不禁抬出了自己那身份的架子,在那里轻扬起了下巴,似是高人一等的睨着他。

  然而,尽管如此,孤月白却仍是抬手拦着,半点不动。

  登时,楚陵攸的心里便不免有些真的起火了。

  他这眉头刚一皱,正想要捋起袖子来和他动手,却不曾想,就在下一瞬,这半空之中,竟又飘出了个人来,对他说道:“回禀陵攸殿下!”

  “月白统领说得没错,王爷现在这个时候,的确是身体抱恙,不能见客。”

  “不过,不论如何,您都是我们王爷的表弟。咱们这个王府,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主子没有对您下过禁令,那么便自然是您什么时候想进,那便能进!”

  不得不说,突然闪身出现的墨影嘴里所说的这一番话,倒是比之前孤月白那硬邦邦的一句解释,让人听起来要舒服多了。

  不过这会儿,眼瞧着自家表哥身边的贴身侍卫都已经现身出来了,他楚陵攸要是再不相信,那可就是真的傻了。

  “好吧,既然墨影都这样说了,那么本殿下对方才月白统领无意之中冒犯本殿下这一事,那也就不计较了。”

  “不过,墨影……这会儿,你人都在这里,那么文姑娘呢?”

  “快告诉我,我表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时,楚陵攸的脸上所乍然呈现出来的担忧神情,一时之间,并不像作假。

  此刻,墨影和孤月白二人一同站在这延辉阁的主屋门前,听到他这样问,不禁当即就迟疑了一瞬。

  而这下,楚陵攸见了他们两人面上这般迟疑的样子,心中顿时只当是自家表哥火毒又发作了!

  可是,他火毒发作不是应该被他自己给关在绛雪轩么?

  为何他们这么多人又会齐齐守在这里?

  难道,他表哥的身上又是有其他事情发生?

  楚陵攸脑海里刚一这样想,整个人便不禁沉下了面色,冷下眼神来对墨影和孤月白二人,出声呵斥道:“让开!”

  “你们要是不让小爷我现在见到表哥!那万一他的身体要真出了什么事,你们谁又担待得起?”

  这……

  墨影和孤月白二人在听到楚陵攸的这番话后虽是有过迟疑一阵,但他们在对视一眼后,很快又齐齐摇头道:“不行!陵攸殿下!”

  “你现在不能进去!”

  “文姑娘此刻正在里面给咱们王爷医治,你不能进去打扰!”

  “文姑娘还在医治?”

  方才本来正再度准备捋起袖子往这屋里闯的楚陵攸,听了他们二人的这样一番话,整个人的动作当即就有一瞬的迟缓。

  顿时,孤月白和墨影二人再度对视一眼,他们不由赶紧趁着这个机会,飞速的一跃上前,一左一右的制住了楚陵攸。

  这下,楚陵攸认识到了自己方才这是上了当!

  一时之间,他不由对他们二人恨极了!

  “放开!听见没有?你们两个混蛋,还不赶紧把小爷放开!”

  这个时候,孤月白和墨影二人正欲不顾楚陵攸的挣扎,对他点下麻穴,但不曾想,屋里的文姑娘,竟在此时稍稍地打开了一扇房门,对他们廊间的三人道:“墨影,月白,你们把陵攸殿下给放进来吧。”

  “说不定,我们这里待会儿也还需要他的帮忙。”

  “你们只需要继续守好这屋外便可。”

  “是!”

  面对着文姑娘此刻的发话,孤月白和墨影二人自是不敢不从。

  片刻后,他们两人不禁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方才掣住那楚陵攸的手,只能放任他进去。

  这时,一脚踏进延辉阁主屋的楚陵攸,不由挺直了自己的脊背,甚至还装模作样的伸手理了理自己身上那身蓝色的袍子。

  他现在身上所穿的这一袭蓝,贵气尽显。

  倒是比之前刚来时那一身绯衣,要适合他得多。

  楚陵攸在刚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在被孤月白和墨影那二人联手坑了一把之后,本来是不怎么相信,他身体一向强健的表哥,会因为旁的什么小毛病,而被整得成日里卧床在这榻上。

  不过,当他两脚彻底迈进来,闻到那股若有若无地淡淡烛香之后,楚陵攸原本还算镇定的眸光,这下不由猛地大变!

  “这是什么?”

  楚陵攸在见到此时床榻的对面所摆着的那三支香烛之后,便不禁下意识地凑上前去闻。

  “天呐,这居然是噬梦蛊!”

  “我表哥什么时候中蛊了?而且这种歹毒的蛊术让小爷我一看便知这定然是那南蛮小人的手笔!”

  伴随着楚陵攸这一声诧异的惊呼之后,引来的是一旁文妍若好奇地刨根究底。

  “陵攸殿下居然认识这种蛊?就连我都以为这应该只是南疆的一种秘术……”

  在文妍若在双眸沉思的说出这话的同时,楚陵攸不禁紧抿着个唇,下意识地紧张着情绪,回过身去往他表哥此刻所躺着的那个床榻上去看。

  而这时,楚陵攸眸光一凝,竟突然发现了纳兰越原来也在这里。

  登时,楚陵攸唇角一抿,心中说不清是个什么情绪地在那儿看着文妍若喃喃道:“难道……你让这小皇帝也顺着这噬梦蛊的气味儿,入了蛊?”

  这时的文妍若被楚陵攸这样直白一问,倒是半点也未曾瞒他,直接就将他来之前,自己所做的那一番打算全都给他说了。

  “本来,我也是差点儿以为,这噬梦蛊抢在王爷火毒发作之前,侵蚀入他的身体,多半是凶多吉少。更是也并未对此,抱过什么希望。”

  文妍若说着,这会儿又望着他们此刻正紧紧相靠的两个人,不禁勾了勾唇角道:“但谁又知道呢?”

  “有时候命运或许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

  “这不,你看,咱们皇上一来,他居然就已经成功入梦了。”

  “而接下来,咱们可能就要看天意,让天意来决定与安排。”

  文妍若在清淡着眸光说完这番话后,便不由微抿着嘴唇,安静地守在了一旁。

  而这时,楚陵攸的目光,却还是凝结在那三炷香之上。

  蓦地,他在那儿沉默一瞬后,竟是突然出声问道:“文姑娘,你知道我表哥昨天都和什么人接触过吗?”

  “他不可能会毫无预兆的中蛊!更何况,他明知自己火毒就快要发作。这段时间,他应该比之前更克制他自己。”

  对于楚陵攸现在所提出的这个问题,文妍若一时还真回答不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出身于鬼谷的大夫,又不是他们家王爷的贴身暗卫,又怎么可能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是以,文妍若这时并没有急着回楚陵攸的话,而是通过沉默来告诉他,这番话,他问错了人。

  不过,楚陵攸在他方才那番话出口之后,倒也是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这件事,他想要调查清楚,那自是只能找方才联手坑了他一把的那两个人。

  于是,下一瞬,楚陵攸只得脸色臭臭的拉开房门。

  接着,他步子一迈,从这屋里踏了出来。

  到底,他不得不沉下眸来,对方才一直守在门口的二人道:“墨影,孤月白!”

  “你们过来,小爷我可是有话要问你们。”

  楚陵攸这边的话是说到此,而纳兰越那边,却是在刚一入梦的一瞬间,哪怕是有过一阵极为短暂的不适应,但她却很快地调整好了状态。

  这时,她发现,她自己刚进来的时候,明明是以一缕魂魄的形式存在。

  不过,慢慢地,她竟然就察觉出来自己居然在空中飘啊飘的,就附身到了一个杀猪大汉的身边!

  咦,这是什么操作?

  她不是纳兰越吗?

  不是已经修炼成精的两脚兽吗?

  如今,这个人居然比她高,比她壮,还像个巨人一样的东西,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这时的纳兰越不由得眨巴着一双泛着晶莹幽光的眼,迷惑而又警惕的往这周围看了又看。

  这是哪儿?

  这确定是自家小澜子的梦里么?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一个满脸横肉,一口黄牙的杀猪匠?

  那个人居然还手举像是有两米长的大刀,“嘭”地一下,就对着她,往这砧板上狠狠一宰!

  “嘿,你这个坏娘子!这块猪肉,你要是不要,那你还喊老子我宰个屁宰!你浪费老子半斤猪肉不说,老子还得在这里和你扯半天的口水!”

  纳兰越:“……”

  这一瞬间的纳兰越,一听到宰猪杀肉这种词,竟莫名的有点怂了。

  因为,她也怕被这里的人宰。

  这倒不是出于别的担忧,而是因为此刻的她……竟恍然发现自己居然毫无预兆地就在这梦里恢复成了原型!

  而且,她居然还是那一身软乎乎的皮毛样子!

  纳兰越此刻面上所泛起的兴奋,许是被她脸上那层厚厚的毛给遮了,一时之间倒也看不出个什么表情来。

  但好在,这时的她,走路只稍一抬起她那软乎乎的肉垫垫,走路便格外的轻便。

  嗯,不过……她好久没有用四肢在地上一起走过路了,一时之间,竟是出现了短暂的不适应。

  好在很快,纳兰越在摇摇晃晃地从这地上爬起来,走了几步后,又有些适应了。

  然而,正当纳兰越满脑子都在想着自家小澜子时,一张格外熟悉的人脸,竟在她的视线中突然出现!

  几乎是“唰!”地一下,纳兰越就被她眼前这种缩小版的小小澜子给猝不及防的萌到!

  当即,她就格外欣喜的亮起了眸子,眼睛在那儿睁得溜圆!

  须臾之后,纳兰越不免下意识地伸出她那根粉嫩嫩的小舌头,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接着,她就赶紧酝酿一番,张嘴一喊:小澜子!

  “喵~”

  小澜子!

  “喵~”

  终于,纳兰越在这样的一场梦里发现了自己变成原型之后,唯一不好的地方。

  那就是她张口说不了人言!

  既然这样的话,那她又该怎么让自己眼前的小澜子从他这一场的梦魇中唤醒?

  这时,正当纳兰越想要呼唤着独孤沧澜往她这边低眸看的时候,却不曾想,她身边的那个杀猪匠,居然又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了。

  “嘿!你们看见没?咱们那长安街口独孤将军府的傻儿子,居然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

  “啧啧,你们说他这种高门大院儿里长出来的贵公子,是不是从小就被娇生贵养过了头?”

  “啧,真傻!他这人长得从小跟个黛玉妹妹似的就不说了,居然还把一个劲儿地自己当成转世过来的菩萨!不知道成天在那儿装什么慈悲!”

  “呐,你们快瞧瞧,他到底是不是跟昨日刘媒婆那张嘴里所说的一样,这人就连走个路,都小心翼翼,摇摇晃晃地!”

  “他还真是生怕遇到只路上的蚂蚁,一下子陡然杀生,压根儿就不敢踏踏实实地往这地上踩!哈哈!”

  伴随着杀猪匠的这一道接一道的调笑声一落,路边,有好几个摊贩的人们都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这会儿,独孤沧澜眼神一动。

  他的耳朵里,俨然已经敏锐的捕捉到了他左前方那群人专程针对他,而传来的奚落声音。

  此时,他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眸,不由稍带懵懂的微抬。

  但接着,他却又很快地垂下了眼睛,继续在那儿慢腾腾的摸索着走路。

  好似,他这一番行径,还真是如方才那一群人的议论之言一般。

  恰巧,就在这个时候,路边竟遥遥的驾过来一辆跑车。

  只是那车跑着跑车,前面的马儿不知为何,突然就受惊了!

  “啊!让开!让开!”

  这时,马车夫正瞪大了双眸,动作狂野的挥舞着手中的鞭子。

  他一边一个劲儿地在那儿勒马,一边扬长了脖子在那里喊。

  眼下这种时候,但凡是眼尖的路人,老早就已经往一旁的店铺里躲去,彻彻底底地避让开了。

  但谁料,偏生就在这时,一旁的某个摊贩上,竟有人突然在那儿喊:“啊!”

  “天呐,前面有马车来了!”

  “那到底是谁家的小孩?还不快跑!”

  独孤沧澜这个时候也不过就七八岁大。

  是以,他一听到路人口中的“小孩”一词,便不由格外敏感。

  登时,他正欲抬眸前前后后的来回一看,却不料,就在下一瞬间,他的视线定格,停留在了就在离他约莫五步远处的一个小摊贩上!

  的确,这个比他更小的小孩,此刻正天真无知的蹦跳到这边的马道之上玩耍。

  然而,这小孩仿佛却并不知,这时的他,仍待在这马道之上,到底会有怎样的危险。

  不过,这约莫才五六岁大的小孩,在被周围的百姓们轰然出声吼了一通之后,到底是知道这时的他是做错了。

  但正当他想要哭着个鼻子,回转过身找自己娘亲抱抱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方才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娘,居然不见了!

  登时,这小孩抬眸一见前面朝他飞奔而来的马车,再一想,他是不是被自己娘亲给遗弃在了这街市之上,当即他就鼻子一皱,唇角一抿,“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于是,就在这紧要关头,亏得他身后突然蹿出来了一个人,竟用那一身没比他大多少的身躯,强揽着他,飞快地往一旁急速撤去!

  而正是这般格外惊险的动静,自然是吓傻了一旁正摆着猪肉,准备磨刀待宰的猪匠。

  当即,他就不由“哎哟!”了一声,在那儿格外心疼的吼了一句:“混蛋小子!你赔老子的肉!赔老子的肉!”

  在场的人见过方才那一阵堪称惊心动魄的险情之后,都还来不及喘匀一口气,竟是就突然听到了这杀猪匠嘴里大声嚷嚷的还债。

  不用说,他们这些人也知道,那杀猪匠的这样一番话,自然是专程吼给独孤将军府的那傻儿子听的。

  毕竟,那个人,可打一生下来,就自以为是专程来救苦救难!

  这杀猪匠的肉摊子这个时候被他撞坏了,他定然也是会赔钱。

  果然,这会儿围观的百姓们刚一这样想,那独孤将军府的傻儿子居然就这样做了。

  甚至,他从他的腰带里还一掏就是一锭十两银子!

  要知道,这样的一锭十两银子,可供他们这些普通人家开销好些时日了啊!

  恰巧,就在众人眼红时,方才那倒霉孩子的娘亲,也终于哭哭啼啼的闻声寻了过来。

  众人只见那倒霉孩子的娘亲,一边朝众人道歉,又一边朝独孤将军家的那傻小子致谢。

  谁料,这一时之间,那傻小子居然什么不谢的客气话愣是半点儿也没说,反倒还在下一瞬,居然又从他的腰间掏出来了一锭十两银子,道:“不用哭了。”

  “你的孩子刚才没事,只是受了惊吓而已。”

  “未免他晚上回去睡觉梦魇,你不如就拿着我这十两银子,给他买些好吃的补补。”

  “这……”

  独孤沧澜这话一出,不用说,自然会是让那妇道人家稍显迟疑。

  这边,那妇人正暗自咬牙纠结着,但谁曾想,她家里的男人,这个时候竟不知打哪儿蹿了出来,对她道:“哎呀,我说你这女人!”

  “既然这些银子都是贵人给的,你居然还有脸不赶紧收着?”

  “方才独孤公子嘴里所说的那些吩咐,难道你还没有听见?咱们不如这就赶紧去把它办了才是!”

  男人在咧着一口黄牙,这样说的时候,不由眼神贪婪的看了独孤沧澜手中此刻正拿着的那一锭银子一眼。

  终于,那妇人还是在自家相公的劝说之下,狠下心来,咬了咬牙,将独孤沧澜手里递过来的那锭银子直接给收了。

  恰巧,就在他们把独孤沧澜手里的那一锭银子收了之后,竟是就直接跑到了这杀猪匠的铺子上来买肉。

  而这时,独孤沧澜并没有急着走。

  他正站在原地,对自己方才所做的那些事仔细思索。

  然而,还不待他想出个什么结果时,就只觉自己腿下一痒。

  登时,独孤沧澜思绪一顿。

  他的心里,在这一瞬间,像是莫名和什么东西有了感应一般,在那儿促使他低下眸……看到……一只猫?

  “喵~”

  小澜子!

  在他们二人终于在这梦境里接触到之时,纳兰越总算是成功的用一只带着肉垫垫的爪,伸出去勾住了他的一丝袍角。

  这下,小小澜子不禁垂眸,将此刻正试图以一万种花样儿缠在他身上当腿部挂件儿的纳兰越给抱了起来。

  倏地,他那一双清澈如池底的眸光,一下和纳兰越那黑如琉璃的瞳眸对上。

  须臾后,他竟是轻展了展他那动人容颜的唇角,朝她诧异道:“小家伙,你是谁?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伴随着独孤沧澜这道话音一落,纳兰越竟陡然发现,她身边此刻的场景竟是在疯狂扭转!

  顿时,纳兰越的心里一慌!

  当即,她就想要挣扎着从小小澜子的手中下来,好好地去看一下,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然而,谁曾想,她越是在这里准备胡乱晃动,那股逼人的气息,却是将她压迫得紧。

  终于,纳兰越在一阵极为诡异的天旋地转后,不知从哪儿落了下来。

  但却是“啪叽”一声,她整只喵愣是一下给摔在了那花坛里的泥土上!

  “喵呜!”

  痛死她了!

  她的背上有过一丁点的刮伤。

  顿时,她的黑色皮毛就像是染了血一般,黑得发红,泛着些诡异。

  但谁知道,正当纳兰越脑海里这样想的时候,这一晚,犹如夏天的凉风吹来。

  她竟气息虚弱的趴在这花坛边,隐隐听到了一阵厮杀声。

  “啊!不要!”

  “不要杀我!”

  “求你了!”

  “这座宅子能不能不要查封?我们家小少爷还没有回来!”

  “我要去见皇上!我要去见皇……啊!”

  血,一滴又一滴的在这样凉薄的夏夜里,渐渐地将这里的泥土染红。

  时不时地,这屋里传来一阵打杀与求饶的声音。

  但,他们的求饶多半都没有用。

  因为,纳兰越俨然已经竖着耳朵听道:“这是皇上下的命令!”

  “独孤将军因涉嫌通敌叛国,必是要判处满门抄斩!而至于,你们这些无甚用处的下人,最好是要在黄泉路上跟你们家主子作伴!”

  为首的那人正一边张嘴这样说着,一边又跟个国王一样,在这里来回逡巡着目光,不停地扫视着他用这里人的鲜血所染红的领土。

  “呵,鄙人最后劝你们一句,最好还是不要挣扎了!”

  “如果你们这些人好好地配合,选择直接被关在牢里,那可还是有好几天的活头!若是你们在这里就敢跟皇家禁卫军反抗!”

  “那便只有被当场斩杀的下场!”

  伴随着那人的话音一落,纳兰越登时就不由愤怒着双眸,颤抖着身体,在这黑夜里,她试图凭借着自己良好的视力记住这个人。

  但是没用。

  她隔他们之间实在是太远了。

  这个时候的她,除了能在原地稍稍挪动一下身体外,并不能随意地爬低跳高。

  是以,眼下的纳兰越不禁紧张而又愤怒得伸展出了她那一直蜷缩起来的爪子!

  锋利的光芒,在夜间闪烁!

  一只护主的猫,此刻正在这花坛里伺机而动!

  “要杀就杀!你这人哪来这么多废话?”

  “总之,黄泉路上,我们这些下人会和独孤将军相伴!就算是在通向阴间的路上,我们也会不孤单!”

  此刻,说话的那人,正抿唇这样说着。

  下一瞬,他却是在众人那般审视而又凌厉的注视下,“嘭!”地一声,撞墙而死!

  “哗——”

  紧接着,又是好一阵喧哗。

  这个时候,被浓稠的血腥味熏到的纳兰越,渐渐地,不由有些撑不起眼皮了。

  她好困,困得也想要一眠不起的直接睡一觉……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等纳兰越再度睁眼醒过来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变了。

  她的眼前,只弥漫着一片又一片的血红色。

  那样的鲜血,侵染在这泥土上,鲜艳而又明亮。

  可是这一刻的纳兰越,她的心情是悲伤地。

  这种悲伤,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

  这日的夕阳下,纳兰越终于有些扛不住地,从那花坛里面爬起来,试探性地迈着早已酸软下去的腿,在那儿来来回回地逡巡了一阵。

  恰巧这时,就在她的身后,这府里的门,竟是“吱呀——”一声响了。

  只不过这一次,她见到的,是比起之前那次,仿佛已经彻底变了一个人的小澜子。

  来人的眸中,此刻同样染着红。

  他一张稚嫩的唇瓣,在这种时刻,仍旧紧紧地抿着。

  然而,就连纳兰越也险些不知道他究竟在这里站了多久的时候,却是尖尖的小耳朵一动,竟突然听得“哐啷”一声!

  是他手中陡然一下绵软无力,猛地扔掉他方才一直紧握着的那柄剑的声音!

  “娘!”

  “父亲!”

  不用看,纳兰越也知道这会儿的她,究竟面对的是自家小澜子怎样痛苦的一番场面。

  恍然间,她似是听见他在痛苦的嘶嚎,又似是在癫狂的大笑!

  “啊——”

  蓦地,纳兰越心下不自觉地纠成了一团儿。

  她那一双晶莹透彻的眸中,此刻不禁晕染出一滴又一滴的泪。

  渐渐地,那泪水从她漂亮的眼眶中滑落下来,溅到了地上,形成了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唔,小澜子,如果可以,你能不能……不要有悲伤?

  “喵,喵喵喵!喵……”

  这时,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但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就在这天的晚上,她的小澜子却是恍惚着神色,将它从角落里,用手抱了起来,道:“小家伙,他们都不是已经不在了?”

  “你,为什么……又还在这里?”

  伴随着独孤沧澜这抹话音一落,纳兰越竟然再一次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晕迷。

  然而这一次,纳兰越好不容易从一阵昏昏沉沉醒来之后,睁眸所看到的第一眼,竟是有过那么一瞬的恍惚。

  这一瞬恍惚,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现在所处的这段记忆,对她而言,竟然是这般熟悉。

  “王爷,眼看着咱们皇上马上就要及冠了。你确实是该好好想一想,到底要不要交还给他政权。”

  “唉,抛开你和皇室之间的恩怨来看,我大夏的繁荣,也是你的父亲最希望看到的。”

  “而你……唉!”

  此时,正和独孤沧澜开口说着话的乃是纳兰越在立志发奋之后,一直站在她这边的司法尹正陈慕林陈大人。

  这会儿的纳兰越,倒是有些想不到,原来这陈大人在主动投靠她做一个保皇派之前,其身份居然是小澜子那边的人。

  不过,这时的独孤沧澜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并没有急着作答。

  反倒是他在幽深着眸光,气息沉沉的品味自己杯中的那一杯茶之后,这才不急不缓地对他说道:“政权还与不还,其实于本王而言,都无所谓。”

  “皇上现在之所以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位置上,不过还是因为他的确是一个足够听话的傀儡。”

  独孤沧澜在抿着唇,冷着个语气说出这番话时,他周身那冷硬的气息愈发浓郁。

  很快,他垂眸,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道:“只不过今日皇上才在那太学院里惹了众议,明日上朝,本王的确是该好生试探他一番!”

  伴随着独孤沧澜这番话音一落,登时,纳兰越的心里便不由悚然一惊!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怎么又回到了她和小澜子在这里初见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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