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坦白

　　云棠这夜睡在外间塌上，昏昏沉沉间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洛羽棠。她缩在角落，紧紧地环抱住自己，一直哭一直哭，云棠上前去安慰她，却被她一把拍开。云棠看不清她的样貌，只能看见她一双血红的眸子，声嘶力竭，“是你抢了我的笙哥哥，抢了我的一切——”

　　云棠有些惶然，匆匆逃离了那个屋子，画面一转便又成了洛羽棠拉着她的衣角，哭得伤心，求她好好照顾凌月笙。

　　后来梦中渐渐起雾，云棠只记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虽然日渐清贫，但至少几人都很快乐。还有和院长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渐渐地云棠就记不清了，只是泪湿了面颊，顺着眼尾滑向鬓角。

　　凌月笙是半夜醒来的，随风一直守着他为他换了一次又一次的水，见他醒来搀着他从药液中出来，戴上冰蚕丝制的手套替他擦拭换药，只因凌月笙的药浴所用之水里面全是剧毒。

　　凌月笙此时还有些神志不清，由着随风给自己清洗身上残余的药，半晌之后回过神，偏头问随风，“棠儿呢？”随风恭敬地答道：“洛姑娘在外间睡着。”

　　凌月笙点了点头，清理好后披上衣衫便去了外间。

　　还好他心心念念的姑娘还在。凌月笙的神色蓦然温柔下来，窗外莹白的月光照进来，洒在熟睡的人儿脸上，如玉肌肤上光华流转，仿若新生婴儿，吹弹可破，让人心动。凌月笙坐在她身边，云棠在睡梦中轻轻张着粉嫩的樱唇呼吸，引人采撷。

　　凌月笙本想俯身轻轻地亲一下她，但想到自己刚从剧毒的药水中出来，停在了原地，伸出的手也愣在了那里，又颓然放下。他静静地看着云棠，从黛玉眉到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一笑倾城……再从琼鼻到线条优美的下颌，这张他看了无数遍，又深深记在心底的面孔他又怎么会认错呢，凌月笙柔和一笑，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并未看到的是在他来之前，云棠的泪痕已然没入了鬓角，融入了夜色。

　　第二日云棠醒的时候便看见凌月笙坐在桌前撑着头，似乎是睡着了，但这人睡着的姿态也这么优雅，纤细的手腕和骨节分明的指节托着白玉似的脸，衣冠整洁，仿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

　　然云棠却无意欣赏这人的容色，心中满是复杂。

　　胡思乱想间凌月笙已然醒来，他本就不累，也甚少有困的时候，被云棠一直盯着，自然再眯不下去，粲然一笑趁的背后窗外的朝阳也失了几分颜色，“棠儿，你醒了。”

　　云棠点了点头，下了床，便有婢女端着东西让她洗漱，为她更衣。而凌月笙全程看着她，似乎是怕她跑了，唯有更衣之时云棠被引到了屏风后面。而凌月笙自觉地离开。

　　他离开后云棠稍稍松了口气，减少了些许夜北淮还在外面等她而她却在这里与别的男人眉目传情一样的负罪感。

　　待换好衣服，云棠也想得差不多了，固然昨夜那一夜纷乱的梦让她有几分失神，但情之一事本就虚无缥缈，她不如早日和凌月笙说清楚，两人也都早日解脱。

　　凌月笙从屋外端着早饭进来之时云棠穿了件柔软而宽大的长袍，长长的拖在地上盖住了脚面，一看就是白素的手笔。晨曦的微光映着她松松的发髻，清澈的眼波和淡淡的忧思，让她看着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

　　云棠见他进来，心中排练好的许多话却忽然梗在了喉中，怔怔的看着他。凌月笙笑了笑，“傻丫头，发什么呆呢，我给你做了红豆燕窝，还有你最喜欢的单笼金乳酥，快来吃吧。”

　　云棠默默叹了口气上前坐下，她到底还是说不出口，凌月笙对洛羽棠执念太深，坦白一事须得慢慢来。

　　红豆燕窝、金乳酥都是洛羽棠爱吃的东西，但云棠本不是富家小姐，在她眼中这些精致的食物和其他吃的没什么区别，甚至有些甜，而她一向不那么喜欢甜食。所以喝了几口粥后云棠斟酌着道：“你可知道借尸还魂？”如今唯有将一切坦白，凌月笙才会信了吧，云棠如是想着。

　　凌月笙愣了愣，笑道：“那不都是志怪话本子里的故事，当不得真。”云棠顿了顿，淡淡道：“若我说，我就是借尸还魂到这个世界上的呢？”云棠神色认真，凌月笙忽然心跳漏了一拍，却还是牵强的勾起唇角，“棠儿，你莫要说笑了……”

　　“我没有。”云棠颇为平静的打断了他，声音甚至带了些许冷淡，“凌月笙，你爱的是洛羽棠，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她在一年之前就……因爱殉情了，我只是机缘巧合之下用了她的身体，拥有了她的少许记忆的一个陌生人罢了，我叫云棠。”

　　一口气说完，云棠心头悬着的那块石头落了一半。凌月笙默然看着她，她所言之事太过荒诞，让他一时接受不了。可凌月笙绝对相信洛羽棠是爱他的，她没必要编出这样一个理由来骗他，那么好似就只有一个解释，她不是洛羽棠。

　　凌月笙虽被练成了活药人，但还是有自己的思想的，他沉默了半天，却依然选择了扬起温柔的笑容，“棠儿，你别闹了，我不想听你说故事。”

　　云棠看着凌月笙温暖的眸光，有些不忍的闭了闭眸，她知道这个人心中已然信了大半，只是实在接受不了，所以选择了跟着自己的心，跟着自己的感情走，依旧想要留下洛羽棠的这一个躯壳。

　　“实不相瞒，这一年来我，云棠，已经有了心爱之人，所以对不起凌月笙，我不是洛羽棠，我做不到像她那样为你苦苦守着自己的心，痴痴等待一生，对不起……”云棠说着说着便落了泪，别开了眸子不去看他，仿佛这样做就看不见凌月笙像受伤的小兽一般哀伤的眸子。

　　“棠儿，这一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念你……为何是这样一个结果？”凌月笙渐渐认清了现实，阖眸低声喃喃，“终究是，天人永隔了么……”凌月笙起身有些步履不稳，弯唇笑着，“别哭了，别用她的脸哭，我受不住……”

　　－－－－－－题外话－－－－－－

　　凌月笙依旧是那个像清风明月一样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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