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小侠苏夔

　　杨广两眼通红，却不用双拳出击，只用膝盖猛顶、手肘猛击。

　　宇文化及一时无还手之力，双手扒拉着泥土，小脸涨得通红，鼻涕、口水一起涌了出来。

　　玉儿心软，拉住杨广的腰带，稍一用力，单臂将他举了起来，轻轻地放在地上。

　　宇文化及一骨碌爬了起来，嘴里“哇哇”乱叫，朝立在玉儿身后的杨广扑了过来。

　　玉儿手一伸，使了个巧招儿，将宇文化及放翻在地。

　　宇文化及是死拗的，一蹬脚爬了起来，又朝杨广扑去。

　　玉儿依法炮制，又将宇文化及放翻，嘴里道：“却还打！有甚么生仇大恨的，非要以命相搏？”

　　宇文化及更不答话，爬起来继续朝杨广扑来。

　　玉儿唤了一声“阿弥陀佛”，只得又将宇文化及放翻了。

　　“入地蛟！”玉儿摇着羽扇，正要劝说宇文化及一番，却见他在后退了几步，口中“嗷嗷”大叫，越跑越快，在玉儿面前腾空而起，顺势朝前一扑……

　　猴怪急忙喊道：“小主，这又何苦？公主是我们的恩人，不好得罪。”

　　宇文化及哪里还听得进？如箭矢般朝玉儿射过来。

　　玉儿虽没料到宇文化及会使出这一招，却也并不慌乱，身子微微一侧，倒向一边，让过了他。

　　宇文化及大惊，眼见得要飞到坡下，直扑溪涧之中与顽石为伴。

　　玉儿早有筹划，伸出手，抓住宇文化及的脚后跟，顺势一拨，宇文化及便如水车般在空中翻滚，越翻越高，要飞上云端，与大雁为伍。

　　宇文化及转惊为喜，在空中哈哈大笑，似这般身轻如燕，飘飘然优哉游哉的感觉，想必十分美妙。

　　杨广喜笑颜开，大声背诵着庄子《逍遥游》里的句子：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逍遥之游，美则美已，却十分凶险。

　　宇文化及在空中转了十数圈，便停止转动。方才还觉得身轻如羽，此时却已经是身重如铁，四肢张开，肚腹朝地，从空中直坠下来。

　　宇文玉儿摇了摇扇子，待宇文化及坠落到合适位置，伸出手去，依旧只一拨，宇文化及头上脚下，轻飘飘落到地上。

　　宇文化及惊喜交加，“嘻嘻”笑了几声，猛然发力，如虎狼般再朝玉儿扑上来。

　　宇文化及离得甚近，玉儿又全然没有防备，这一扑，宇文化及抱住了玉儿的腰。

　　“汝为何这等无礼！”玉儿怒斥。

　　正待拿住宇文化及的要穴，忽觉彻骨痛疼，宇文化及竟然在她腰上狠咬了一口。

　　玉儿情急之下，在宇文化及背上一拍，将他拍落在地。

　　宇文化及昏厥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玉儿在腰间摸了一把，鲜血湿透了数层衣衫。

　　长孙晟上前道：“公主伤得怎么样？让，让我来瞧瞧。”

　　玉儿摇着手道：“大夫是个男子，不好难为大夫。”对猴怪拱手道：“得罪。”便欲转到隐蔽处疗伤。

　　正在这时，却听到一个清脆的童音喊道：“公主莫急，待夔儿来为你疗伤。”

　　从草丛里钻出一个人来，蓬头垢面，穿一身破衣烂衫，却是个7、8岁年纪的孩子。

　　玉儿瞅着这孩子道：“你又是谁，来此地作甚？还不家去！”见腰间流血不断，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孩子口齿伶俐地道：“我乃苏夔，瞧完了无量洞里的热闹正待家去，却见河东八怪藏着一个孩子潜来此地，形迹甚是可疑，便跟来到此。”小手指着玉儿道：“公主那日上台使出的轻功俊逸非凡，我早有心与你结识，无奈公主神出鬼没，神龙现首不现尾，总是寻不见踪影，留憾至此。今日有缘，我，我愿意，”待要说“我愿意从此跟你闯荡江湖”，担心旁边的八怪胡思乱想，便缩回话头道：“总之，我一片真心，只为对公主钦服有加，闲话休说，待我替公主疗伤。”便上前揽住玉儿的腰道：“姊姊矮下身子，却有终南山仙道炼制的一颗‘九阳还魂丹’，我喂公主服下。”

　　不知怎的，玉儿觉得这个孩子与众不同，便不由自主地矮下身子，张开樱桃小口。

　　那苏夔手中早已捻了一颗红色的丹药，待要放入玉儿口中，心里却有了一个想法，嘴角便起了一丝懵懂的笑意。

　　玉儿见了，心中吃了一惊，心道：“这孩子莫非是人唆使来的？”无奈那颗红色丹药早掉入口中，顺着咽喉滑了下去。

　　那苏夔转过头叱道：“你们几个还不转过身去，我姊姊的玉体是你们能瞧的吗？”

　　羞得猴怪等急忙拖着宇文化及藏到灌木丛中，只敢用背脊对着这边。

　　苏夔在玉儿耳边轻声地道：“姊姊，我走远点去，他们是不可信的。”

　　玉儿心中的疑虑顿时消了，对长孙晟道：“大夫瞧好了杨广，我跟这位小兄弟去树林里疗伤。”笑意盈盈地对苏夔道：“听弟弟的便好。”

　　苏夔大模大样地道：“姊姊才负了伤，不能用力，将身子靠在我肩上便好。”

　　玉儿试着将重量放在苏夔肩上，苏夔被压得弯下了腰，却勉力坚持着。心道：“虽然是是个孩子，难得如此侠义，极是难得。”反搂住了他，几步便到了茂密的树林之中。

　　玉儿见离八怪已有数十丈之远，将苏夔放下来道：“小侠，便在此地好了。”

　　苏夔的父亲是个兼通医术的儒士，在山中极是有名望的。他从小看熟了各种疗伤的法子，当下便将玉儿外衣里的衫子撕开，用一块白布擦拭干净了周边的血污，取了外用的膏药瞧准了贴在伤口之上。此时干完之后，嘴角便又浮现出一丝懵懂的笑意。

　　膏药一贴上去，玉儿便觉得清凉熨帖，不仅不痛了，反多了些清爽，笑了笑问道：“小公子是哪家的孩子，却有如此好的膏药？”

　　苏夔撇了撇嘴道：“姊姊是个不省事的，这区区外用的膏药有甚么值当的呢？前番我喂姊姊服下的丹药才是仙丹，有起死回生之效，要不怎的就叫做‘九阳还魂丹’呢？”

　　玉儿觉得这孩子委实可爱，摸了摸他的头道：“果真是吗？是姊姊不懂事，以为这贴膏药值钱呐！”

　　苏夔巧舌如簧地道：“自然也是值钱的，但比不过那无价之宝的丹药。姊姊吃了我那颗丹药，有延年益寿之功，增长内力之能。不信姊姊运气试试？”

　　玉儿见这孩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试着运气炼丹。果然精力充沛，神清气爽，便如恬睡了一夜起来。

　　玉儿点了点头。

　　苏夔跳脚鼓掌道：“我就说了嘛！”脸上再一次露出懵懂的笑意。

　　玉儿终于忍不住问道：“弟弟嘴角的笑甚是诡异，弟弟有甚么见不得人的得意想法吗？”

　　苏夔脸红了红，大方地道：“一见到姊姊我就想起了自己的表妹，姊姊比我的表妹强了100倍、1000倍，故此高兴。”

　　玉儿见这孩子如此好玩，便追问道：“你表妹比你还小些吧，怎么拿姊姊跟她相比？”

　　苏夔便蹙眉拧鼻道：“姊姊原不知道，我那表妹打小住在我的家里，娘亲多次说过，待长大了便是我的媳妇。你说，我可怜吗？”

　　玉儿玩笑道：“那有甚么可怜的！我也想要一个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哥哩！可惜竟然没有。”

　　苏夔诉苦道：“我那表妹如有姊姊这一分的相貌、这一分的气度，这一分的温柔、这一分的矜持便就好了。可惜啊，是个母夜叉！我娘亲要将她许给我，我原是不允的，却一时心软允了，此后便无一日不后悔。”那日表妹也在娘亲身边，搔首弄姿地笑着，还塞给他一块米糖，他竟然神使鬼差地答应了娘亲。

　　玉儿将苏夔的细微表情瞧在眼里，安慰他道：“你表妹还小，待她如我一般大了，必定是个体贴人意的姑娘。”

　　苏夔不以为然地道：“她再长大也不如公主如此亭亭玉立、冰肌莹彻、温软动人啊！兼又侠肝义胆，比桃花峪里的那些姊姊更要出色。”几句话全是从抄本上学来的，倒也说得顺溜。

　　两人正聊得火热，听到树林里“窸窸窣窣”地响。

　　玉儿抬头一瞧，却是鸟怪，一脸悲戚地望着玉儿道：“公主，我大哥请您去救治小主，他一直昏迷不醒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玉儿蹙眉道：“原是他无礼之至，并非我要为难他。”好奇问道：“你们不是没有带他出来吗？怎的又跟你们在一起了？”

　　鸟怪摇头道：“自然是他的不对。他与他爹吵了一架，偷跑出来寻找传国玉玺，昨日才寻到无量谷来。”

　　玉儿爽快道：“是我伤了他，自然该我救他。”想起自己当时恼怒，下手没有轻重，心中倒了几分焦急，拉着苏夔道：“我们一起去瞧瞧，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千万千万不要伤了经脉方好。”

　　苏夔大咧咧地道：“这不怪姊姊，也不能怪杨广，只能怪他自己。他不服气的话，我便与杨广联手一起对付他来，非得逼他转了性子不可！”

　　说着，出了树林。

　　长孙晟一见到玉儿便关切地问道：“伤口要紧吗？那孩子的丹药靠谱吗？听说‘九阳还魂丹’只有终南山太乙峰上隐居的崔天师方能炼制，在长安城里一颗能换一幢5进院落的花园豪宅，极为难得。”

　　杨广插嘴道：“我家也藏了一颗，去年被我姊姊取了送给了尉迟姊姊，她体寒，需要用此大补之药。”

　　玉儿横了杨广一眼，没有搭理他，对长孙晟道：“大夫放心，原是小伤，不打紧的。我下手没有轻重，不知宇文化及伤情如何，待我去瞧来。”

　　猴怪已经将宇文化及抱了过来，一脸失落地道：“我想了许多办法，却是撬口不开，喂不进伤药，已经技穷，只望公主相救！”说着，跪倒在地，心道：“真是流年不利啊！前番已经让宇文将军添堵，今日无缘无故又伤了小主，救得活还好，救不活却怎么交差？这事大了，以后无法再在将军府立足，只得流落江湖，过那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还好，加入了无量宗，今后便跟着尊主娘娘混着罢了。”虽然想通，亦不免垂头丧气。

　　玉儿便搭上宇文化及的脉搏，细细听了许久，脸色越来越难看。原来宇文化及脉搏全无，早就一命呜呼了。她一时无策，呆呆地蹲着，心中的小人儿便躺在寒泉的冰面上，一动不动。

　　“噗通”，八怪皆跪了下来。

　　苏夔抱着手在一旁冷笑道：“你们这是作甚？是要将事儿赖在我家玉儿姊姊的头上吗？要赖你们赖这位呀！”小手指着杨广道：“他家有权有势，自然能救得了你家小主。无非用100斤千年人参泡澡罢了，抵得了10颗‘九阳还魂丹’。”

　　玉儿听到苏夔此话，心中冒出一朵希望的火花，急急对苏夔道：“公子，你手里的‘九阳还魂丹’原是太乙峰上的崔天师炼制的是吗？快快领我们前去，无论如何要讨一颗来救活了这位小主。”

　　苏夔笑着对玉儿道：“姊姊怎的如此好心，要替这位顽童去讨仙丹。姊姊以后如此对我，我苏夔必定一辈子感激！不，不叫一辈子感激，当叫以身相许。弟弟我以身相许，姊姊觉得如何？”挑衅似地望了望长孙晟，见他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也不着恼，心道：“以后会有你难受的时候，不信你不来求我。”

　　玉儿心急如焚，耐着性子对苏夔道：“夔儿不可转移话题，我们现下就去太乙峰找崔天师。请夔儿带个路如何？”

　　苏夔撇了撇嘴道：“却怎么去？那丹药须一个甲子方能练就一炉，一炉正常的话能炼出有24颗仙丹，不正常的话也许就只炼出2、3颗仙丹。这一炉是去年8、9月份炼出来的，运气甚好，24颗丹药都炼成功了。那一日我恰巧去了太乙峰，与崔天师下了几盘围棋，赢了他几颗，因此崔天师手中只剩下了12、3颗。现今过去了快一年，大半都已经被长安城里的达官巨贾收购了去，便是还有一两颗，天师目前正在闭关修道，如何向他讨去？去了没用，不如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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