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1章


初春,风仍带着点料峭的寒意。

        我站在并盛的花圃前,从没像此刻一样希望世上真的存在时光机。

        原本打理得整齐的花圃被炸开了一个个深坑,花苞零零碎碎散落一地,不比上午满目的生机,如今瞧起来一片脏兮兮的破败景象。

        任谁看都是没救了。

        要是被风纪委员会知道……

        我不敢深思。

        事情的起因在于阿纲久违地被三个不良少年堵在墙角找茬,然后被紧随而来的狱寺看到,紧接着他就掏出了炸弹。

        据旁观者阿纲所言,这一套动作狱寺做得行云流水、自然迅速,他根本就没来得及阻止。

        所幸人是没伤到——那三个混混见狱寺点燃引线,一边惊恐地喊着“恐怖袭击”一边仓皇逃窜,只是扔出去的炸药炸到了一旁的花花草草。

        事后我严厉地对狱寺提出交涉,意思是我们可以记下对方的长相,暗中搞点小动作,可后者一撇嘴,直言[作为左右手,无论何时都应挡在十代目前面]。

        在这个有些寒冷的春天,我同阿纲茫然无措地面面相觑,我确信从他眼里看到了深深的绝望。

        “怎么办啊!”他痛苦掩面,“会被云雀前辈咬杀的!”

        “十代目,不要担心!管他麻雀还是什么雀,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到您的!”狱寺信心满满。

        没有经受过云雀毒打的狱寺,完全不知道这个并盛的统治者实际有多强。

        我屏蔽掉围在阿纲身边吐着赞美之词、聒噪得跟只鹦鹉一样的狱寺,努力进行头脑风暴:“呃,或许,我们还能勉强抢救一下?”

        “园艺部那里还有点栽培用的泥土,可以问问能不能借。”我冷静分析,“不管怎么说,能争取宽大处理还是要争取的嘛。”

        仿佛找到了渺茫的希望,阿纲放下掩面的手不住点头:“嗯,那我们赶快去吧。”

        事件进展得意外地顺利。

        去园艺部的路上碰巧遇到了山本,就把他也拐了过来,园艺部的部长又正好是山本的迷妹,不管我们说什么她都捧着脸一味点头。

        随后塞给了我们满满当当一大袋泥土——量大到令我怀疑这可能是她社团里的全部库存。

        “山本人气真高啊。”

        回程,阿纲盯着要双手环抱才能堪堪圈住的袋装泥土,由衷感慨。

        我侧身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你在我心里也特别受欢迎噢。”

        花圃,我们三个人勤勤恳恳、仔仔细细地一点一点抹平炸出来的大坑小坑,reborn则换了身监工的衣服,悠闲地在花圃外品咖啡。

        额头因为长久蹲着劳作而沁出了薄薄一层汗,我小心用手背干净的地方对着额头抹去汗珠,余光瞥到惬意交叠二郎腿的reborn,不禁有些怨念。

        虽然没有丧心病狂到要让婴儿帮着干活,但此情此情属实很刺激人。

        怎么说呢,莫名有种资本家和他的血汗工的奇妙既视感。

        ——不对,能随便开枪上蹦下跳动不动就喝黑咖啡的人,真的能算是正常婴儿吗?

        我一边发散思维一边费力填土,坑坑洼洼的大洞已经被补得差不多了,只是边缘仍有些不规则与毛糙,同整齐美观可以说是相去甚远。

        手臂因为连续的重复作业而变得酸软,我停下动作打算休息一会,reborn冷不丁出声:“我觉得你们还是加快进度比较好。”

        “……”我默默看他一眼。

        我当然知道越快越好,可是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不是谁都跟你一样体能强得过分的啊鬼畜教师!

        大概是读懂了我内心的无语,reborn眯起眼睛,不紧不慢又接了一句:“这算是我的好心提醒,不过看来是来不及了。”

        “什么?”我茫然眨眼。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熟悉,玩味的、促狭的、一副等着瞧好戏的戏谑模样,而每当这时,他总会搞点事情出来。

        强烈到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忽然从后方逼近。

        背上的汗毛凛然立起,本能在脑内拉响警报,我僵硬地一寸一寸回头,容姿清素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冷淡地朝这边投来视线。

        他松松披在肩膀的校服臂袖上,别着印有风纪二字的袖带。

        烫金作底,刺目得扎人。

        ——是云雀恭弥。

        我吓得心跳猛漏一拍。

        凡是并盛的学生都知道,云雀对并盛热爱到可以说是偏执的地步,怎么偏偏是他?

        云雀目光粗粗掠过乱七八糟的花圃,突然在我身上顿了顿,敛起眉眼,像是在思索:“你。”

        我、我怎么了?

        我不由瑟缩了一下,惴惴抬眸。

        “你……学生会的吧?”似是终于从回忆的边边角角扒拉出来我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云雀狭长的凤眼一斜,“学生会的人带头破坏校园绿化、包庇同伙,很好。”

        最后一句话落得轻柔而冰冷,仿若开锋的刀刃一般,向外释放着锐利寒意。

        完蛋。

        我不禁在心里盘算起医药费、以及哪个病房窗景比较好。

        “不、不是的!云雀前辈,其实……唔……”阿纲匆忙开口,看得出他想解释,可却无从下手——毕竟的的确确是我们破坏了花圃。

        阿纲眉峰微压,皱起眉头,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大字:无计可施。

        眼见云雀已经伏低身躯,做出准备战斗的姿势,reborn压低帽檐,唇角一勾:“该是你这个首领出场的时候了,蠢纲。”

        不等阿纲有所反应,令人眼熟的绯色子弹便经由枪口/射进了棕发少年的额头。

        reborn吹散枪口的几缕烟,额前冒出澄澈火焰的少年大吼一声,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撒向云雀的头顶。

        可能是没有料到这预想之外的动作,云雀来不及躲避,完美命中。

        看着正扑簌簌往下掉土的云雀,我开始在记忆中搜索自己以前上网看到的那些杂七杂八的生活贴,试图找出哪家的棺材和墓碑比较好。

        毕竟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哇……阿纲,你真行。”

        山本同学,现在是感慨这个的时候吗?

        “嘁,不用十代目出手,我来解决。”

        狱寺同学,你这膨胀的自信心还是收敛一下比较好。

        云雀秀美的面容被尘土弄得脏了不少,他抬手,慢条斯理地抹去脸颊脏痕,一点一点掀起眼皮:“哇哦。”

        简简单单的感慨,昭示着主人此刻不佳的心情。

        他没有用浮萍拐,而是以膝盖为打击点,长腿迅疾如鞭狠狠一甩,即将命中时被阿纲高高一跃,轻巧避开。

        ——以常人所不能及的弹跳高度。

        直到这时,云雀的眼里仿佛才真正映照出了我们这群人的影子。他环视打量一圈,在reborn的身上停顿许久,乌黑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般的眼瞳里提起了点兴奋。

        他唇角罕见地弯出一小点弧度,抽出浮萍拐对准阿纲:“群聚,罪加一等。”

        像是盯紧了猎物的猎人那样,势在必得的笑容。

        结果还是被暴揍了一顿。

        因为是女孩子,云雀没有对我下手,作为替代他给我记了笔大过,并在学生会内部进行公示警告。

        ——估摸换届时我会被顺理成章地剔除出学生会。

        我倒是无所谓,学生会的工作繁琐冗长,当初申请加入也是基于学生会跟风纪委员会的良好关系,想借此改善阿纲被欺凌的状况。

        现在好像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三个男生的脸都肿得厉害,特别是阿纲的,远远一瞅跟包子似的。药已经上过,我一边给阿纲冷敷,一边示意狱寺山本取用桌上的纱布和冰块。

        他俩却没有动,垂着头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很疼吗?”我有些担心,别是伤到骨头了。

        良久,山本才闷闷开口:“云雀真强啊。”

        “嗯,毕竟是那个云雀嘛。”我不明所以。

        山本忽然用力搓了把脸:“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果然还是有点伤到自尊心。”

        ……嗯?

        他在意的点是这个?

        我慢半拍地消化完他的含义:“所以你是想赢过云雀?”

        那可是云雀恭弥啊?

        “嗯……说想赢也不太准确,和云雀交手时的心情就像我打棒球,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一个地方集中流淌,叫人跃跃欲试。”山本轻轻触碰伤处,疼得扯着嘴角嘶了一声,苦笑道,“这应该算是不服输吧?

        这两个……不是一样的意思嘛?

        我和阿纲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

        在一旁同样作消沉状的狱寺忽然抬起头,面色严肃、语带惭愧:“十代目,是我的能力不足,没有保护好你,非常抱歉!”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加强训练!”

        话尾落得掷地有声,像是在进行战前宣誓的战士。

        阿纲沉默片刻,讷讷张口:“其实只要我们遵守校园风纪,云雀前辈是不会……”

        “十代目,你不用安慰我的。”狱寺打断阿纲的话,捞起书包向门外走去,“请十代目好好养伤,我先回去训练了。”

        那背影瞧着竟有几分萧瑟的意味。

        山本也跟着起身:“阿纲,唯,不打扰你们了,我也该回去锻炼了。”

        啊这,山本,你也来?

        连劝说的机会都不给,两个人动作利落地离开了二楼卧室。

        算了算了,锻炼身体是件好事,反正以后只要遵守规章制度,云雀也不会跟我们计较。

        我将注意力重新转回阿纲身上,少年脸颊高高肿起,肿包又红又大,拿冰敷了这么久也没有丝毫要消下去的迹象。

        “还是很痛吗?”我心疼道。

        “嗯……还好。”他口齿不清地含糊道,顺便探头去看卧室的落地镜,有点丧气,“……像只猪头。”

        他耷拉着眉眼,整副模样惨兮兮的,语气不自觉地放软,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我于是伸手圈住他,安慰地拍拍他的后背。

        “没事啦,就算是猪头,你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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