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不喜欢
侍卫们来来回回找了个遍，加上下雨天路滑更是不方便，一来二去也觉得没有什么希望了。
“找到人了没？”卫子歌远远透过茂密的树林看到了疲惫不堪的侍卫们。
他们自然都认得卫子歌，也高声喊道；“属下们找了许久，确实没有找到江小姐他们。”
卫子歌这一路找来确实知道现在再找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发现，眼看着天马上就要全黑了，若再不下山，碰到了狼群野兽什么的，更是难办。
“也罢，我们先一起回去吧。”卫子歌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虽说江晏清与她要好，想尽早找到她。
但这些侍卫的命也是命，她自然也不希望他们出什么事。
看着他们满腿的泥泞，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树枝藤条刮烂的七七八八，隐隐有血渗出，卫子歌瞧着着实有些不忍。
能像卫子歌这般把所有人平等对待的人，实在是不太多。
有些人见过太多生死，倒是对人命冷漠了起来。
比如屠夫大多性情暴戾，因为每天都在杀生，虽说都是动物，但久而久之也可能将人命不当回事。
上过战场的将士有时候也会觉得世事无常，也就慢慢地将自己曾经的怜悯和同情冰封起来，成为一个真正成熟的人，不轻易喜怒，不轻易悲伤。
便不会在随时可能身首异处的战场因为挚友的逝去而嚎啕大哭和痛苦。
有人说成熟应该是变得更加温柔。
如果你越来越冷漠，你以为你成熟了，其实成熟了就应该变得温柔，对所有人温柔。
不会因为自己的强大而轻视那些不如自己的人，甚至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持久都平等看待这世间的所有生灵，万岁皇帝也好，布衣百姓也好，不过都在芸芸众生、万丈红尘中渺小的如一粒尘埃。
有人能经历过世态炎凉和生死离别后，仍能温柔且坚韧地对待这个世界。
卫子歌在战场和训练场上是一个杀伐果断和奖惩分明的将军，有时候也许有些冷漠顽固的不近人情，但其实她的内心比谁都温柔。
刚中有柔，柔中带刚。
可以冷漠到世间万物都与自己无关，一边可以善良体贴地为所有人考虑。
永远愿为弱者拔剑。
……
丹紫瞧着又来了个人，于是赶忙躲在了一颗大树下，不敢出声。
听到他们终于准备下山，心里着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都走了的话，那阿远怎么办？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速想着最优的办法。
因着下雨路滑，卫子歌下马准备牵着马走，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较大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在那？”卫子歌比那些侍卫的听觉自然要好很多，也敏感许多。
亲随听到她这么说，迅速回头看向背后空空荡荡的树林，又有些疑惑地看向卫子歌：“将军你是不是听错了？”
卫子歌凝眸看着那棵巨大的大树一时没有说话。
她又细细听去，那声音却消失了。
“也许是我听错了，走吧。”卫子歌又开口吩咐道。
丹紫屏气凝神地躲在树后，等到再一次安静后才准备轻轻站起来看看他们是不是走了。
她慢慢站起来，趴在树上探着脑袋。
然而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空荡的场地，而是卫子歌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丹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用手指着她，半晌没有说出话。
“带她回营地。”卫子歌轻飘飘而又冷冰冰地命令道，潇洒地转身就走。
呵，你还嫩了点。
……
“主子，卫将军和找人的侍卫们回来了。”墨梅有些战战兢兢地报告。
他不知道最近自家主子怎么了，就连对原来很上心的江小姐也都变得冷淡的很，不过就是要去明临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再说了，江小姐她人美心善，也不会因为主子的离开而发脾气吧，墨梅心里暗暗想着。
墨韵离看着手里的书，随意地翻过一页：“知道了。”
墨梅大跌眼镜，这个时候不应该是问找到人没有吗？
但看着墨韵离这番漠不关心的表情，也不敢多言，只好有些不解又委屈地转身欲走，心里都替江晏清有些打抱不平。
“等等。”墨韵离突然喊住他。
墨梅心下一喜，主子就是这般不开窍的性子，明明就担心人家江小姐，却偏偏做的这幅不在意的表情给他们看，真是不成熟的很。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墨梅喜滋滋地问道。
墨韵离端起桌子上的玉盘递给墨梅：“给她。”
我就说吧，果然还是憋不住了。
墨梅忍不住弯了嘴角，但还是一脸担忧：“江小姐还没有找到，主子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谁说要给她了？”墨韵离淡漠的脸上找不出一丝多余的表情：“给公主送过去。”
盛安只有两位公主，分别是南安和高阳公主。
但，都没有前来。
现在营地里剩下的只有西戎来的那位长公主。
“主子……你说的可是那谌……”墨梅犹豫开口。
墨韵离适时打断他的话：“送过去。”
墨梅这才死心，灰心丧气地接过他手里的玉盘慢吞吞地走出帐外。
身后的墨韵离眼神晦暗不定。
主帐营。
“没找到？”皇上半倚在床榻上有些焦急地问道。
亲随带着一众侍卫跪在地上请罪：“属下们办事不利，皇上请责罚。”
“原本山势陡峭，再加上下雨路滑，道路泥泞。”卫子歌在一旁为他们开罪道：“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明日等雨停了再进山找江小姐。”
江晟渊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面色非常严肃地听着他们说话。
皇上转过头看向江晟渊：“晟渊你看？”语气中充满着试探和谨慎。
换成是谁家的女儿坠崖并且下落不明，绝对也是心急如焚，虽然不露于面色但也不可忽略他眉间的忧虑。
他虽然贵为天子，却没有资格放弃原本可能能找到人的时间，问江晟渊这一句也是尊重他的意愿，若他执意要让人一直找到江晏清，孟行疆也绝对是表示理解。
卫子歌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卫们，明明今日不热，但他们背后却隐隐湿润着，对江晏清的担心和对他们的不忍让她竟喉咙有些哽咽，说不出话。
但她也微微斜睨着一旁江晟渊，心里倒是隐隐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那就明日再进山吧。”江晟渊用手按了按眉心。
卫子歌舒了一口气，但刚刚放下的心又立马提了起来。
“那江小姐她……”说着越来越底气不足。
孟行疆显然也是很头疼：“但愿她能逢凶化吉。”
卫子歌叹了口气：“那臣就先回营帐了。”说完转身离去。
她有些颓然地掀开厚重的帐帘，抬头看向被云雾笼罩的安宁山，若是放在往日，她定是觉得浓墨重彩的像一幅画。
可如今瞧着却觉得心中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般，难受的很。
又想着墨韵离那一副不甚关心的神情，便觉得更是胸闷气短，想着定要去问个明白，他当时不说话到底又是几个意思？
说着便是气势汹汹地转向墨韵离的营帐跑去，却不曾想差点撞上了小心翼翼端着玉盘的墨梅。
“你端着这些东西是要去给谁？”卫子歌觉得有些奇怪，墨韵离平日里素来不与旁人交好，如今叫手下把这烤的外焦里嫩的东西又是去送给谁？
墨梅稍稍犹豫了一下，但又想着卫子歌与墨韵离关系一向不错，于是斟酌开口：“主子叫我去送给谌公主。”
听到这三个字，卫子歌的眉毛果不其然地皱了起来。
他不过就是今日抱着谌安叶下了山，关系就好到能把好吃的东西找人特意分享给她的地步了？
再说，江晏清如今生死未卜，他却想凭着这些东西讨别的女人欢心。
卫子歌脸色冷的快要结冰，伸手直接夺过墨梅手中的玉盘：“你先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还不等墨梅反应，便拿着这一盘盘香喷喷的烧烤直接冲进了营帐。
墨韵离正在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书，余光却瞥见她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而且急冲冲地冲进来。
卫子歌直接把手里的盘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帐外偷听的墨梅吓得一个哆嗦。
“你确定不跟我解释解释？”卫子歌念在两人关系匪浅，又曾经出生入死的面子上，尽量克制自己内心熊熊燃烧的怒火。
墨韵离一脸云淡风轻，继续翻过一页，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解释什么？”
卫子歌俯下身，又是重重地拍了一下原本就不甚结实的桌子：“你说解释什么！”
“为什么方才知道小清出事了，不与我一起前去找她？”
“为什么明明她还下落不明，你却在这安逸自得的看书？”
“为什么你要送东西给谌安叶讨她欢心？”
卫子歌气愤地质问道，一个个问题毫不留情地砸向墨韵离。
“我为什么不能送东西给安叶？”墨韵离终于合上手中的古书，抬头一脸认真地看向卫子歌。
“什……什么？”卫子歌一脸不可置信：“你喊她安叶？”
“你不过跟她也就一面之缘！就亲昵到称呼小名了？”卫子歌顿时觉得心里怒火中烧。
墨韵离仍是那一副淡淡的表情：“有何不可？”
“你不是喜欢小清吗？”卫子歌终于被他的淡定彻底激怒，她气的直接将桌上的盘子往地上一摔。
一声巨响，盘子四分五裂，盘中的烧烤也全部洒落在地上。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标准的大家闺秀，不会忌讳什么羞不羞耻，她只想替生死未卜的江晏清讨个公道。
“谈不上喜欢。”墨韵离笑了笑说道。
卫子歌内心仿佛被狠狠地击中一般，嘴唇嗫喏了许久，终于吐出一个字：“好。”
说罢转身就走，抬脚用力地将地上的碎片往前一踢。
“小清不会原谅你的。”
卫子歌已经离开了许久，这句话却仍在营帐中久久回荡不去。
墨韵离轻轻向后靠着，闭上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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