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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林重,伊甸园的蛇


一条“苏南歌与陈忽而拍戏,鹿知暖探班,场面温馨”的话题上了热搜第二,热搜第一是关于逐年走低的生育率的新闻。

        鹿知暖来之前有跟苏南歌商量过,虽然苏南歌并不愿意让鹿知暖来探班,不过拗不过她,便找了只有一场关于他的排戏的日子让她过来。鹿知暖是偷偷来的,可巧撞上了媒体采访电影部门的时间,于是鹿知暖探班这件事便被写上了话题。

        这个话题不是一个善意的话题。它原本可以是的,然而它带上了陈忽而的名字,这便变成了一种隐晦的挑衅和引战。而下面的评论区也变成了一个主题不同,画风不同,话术不同,但大多恶意满满的修罗场。

        “鹿知暖是应该多探探班,学学人家陈忽而是怎么拍戏的,最好把零灵也带上。”

        “不是我说,鹿知暖再怎么样也比零灵强点好吗?能不能别把她们两个放在一起?”

        “苏南歌演技很棒,长得像个忧郁的王子一样,我好喜欢他,尤其在他的《无端》里面,还有我喜欢《血嫁衣》里面他和陈忽而的感情戏,就是太恐怖了,有吓到我。”

        “我自己就是表演系的教授,性别女,说实话,跟陈忽而拍戏不爱上她挺难的。我要是她对手男演员的老婆,我肯定也要去探班。我看苏南歌的真爱应该是陈忽而。”

        “陈忽而有鹿知暖十分之一漂亮吗?男生都喜欢漂亮的吧。”

        “天哪陈忽而还不算漂亮吗?我超想长成她那样的好吗?不知道说陈忽而不好看的人自己有多好看。”

        “宁男神和忽而锁死,钥匙已经被我咽进肚子里了。”

        “我也+1”

        “+1+1+1+1+1+1+1+1+1+1+1+1+……”

        这场戏本身有点难度,在摄影棚搭的古典舞服装间里拍摄,不过对于两个优秀的演员来说,难度不大。服装间地板是用厚厚的瓷砖上面垫一层黄杨木铺就的,比摄影棚本身的地面要高出一大截,这样便用高低差划分了两个不同的空间,暖黄的服装间与昏暗的影棚。导演刘灿然清场的时候留下了鹿知暖,没好意思把她清出去,也没觉着有这个必要。

        关安与林重是初恋恋人,两人因为父母拆散而各自成立了新的家庭,有了各自的小孩。林重是小镇里最好的舞蹈老师,关安则是镇子里唯一一个能够设计和制作古典舞服装的设计师。为了事业更好的发展,两人走到一起成为事业伙伴,合作成立了一个舞蹈教室。随着两人在各自领域的发光,他们的舞蹈教室在市内也逐渐有了声望。

        这一场戏,林重和关安在服装间一个编舞蹈,一个设计舞蹈服,他们有一个学生要去市里参加舞蹈比赛,准备用《金缕玉衣曲》来参赛。他们都喜欢在这个服装间工作,因为满屋的舞蹈服可以带给他们无尽的感官享受和灵感。

        服装间的灯光过于暖黄,过于明亮,容易让刚进屋的人眩花眼,但这就是林重喜欢的风格,她觉得这就是舞台的风格。关安其实更喜欢白炽灯光的颜色,但因为林重喜欢,所以即便服装间是他的领地,他也随意她。其实之前因此跟她吵过几回架的,但总也吵不过她,遂就此作罢。

        林重的性子太泼辣了,狠劲十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当初若不是她练功太狠,也不至于伤了腰腿,最后当不了专业舞蹈演员只能成为一名教舞蹈的老师。相比于林重,关安看起来就是个懦弱又老实的好好先生,但他其实性格稳重,也富有才华,本可以去大城市有更好的发展。

        光着白皙的脚丫,林重在地板上挥臂,旋转,伸腿,寻找舞蹈的灵感。地上堆满了纱裙布衫,踩在脚下,每一步都给林重带来了抚慰和幻想。关安的笔在纸上停停走走,写写画画,无论他有没有思路,他指间的铅笔总是停不下来的。

        “哎呀你烦死了关安,你那个铅笔摩擦纸的声音,好像蚂蚁爬进我耳朵里啊。你先别画了,等我想出来这一段动作你再画!”

        关安没有理她,只是继续写写画画。因为同一原因的争吵,每月都要来上几回,关安总是闭嘴为上,不想惹着这只母老虎。

        接丈夫电话的时候,林重的语气中倒是充满了贤妻的温柔。“好,那我晚上回去给你们煲排骨冬瓜汤。你别忘记监督咕咕写作业啊。”林重从来不与丈夫吵架,也从没骂过孩子,她的温柔是远近闻名的。

        “关安你再这样我要疯了!”挂掉电话,明明是被电话搅得不安心,林重却转回头去骂关安,嫌他笔下不停。见关安不理她,她就去折腾他,低头一下狠劲直接咬破了他的嘴唇。

        唇瓣点血珠,生疼,关安无奈地瞥了林重一眼,拿起桌上粗糙的废纸把嘴巴上的血擦掉。又这样,上次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他老婆误会,然后就闹了好大一场。他知道林重就是故意的。林重恨他,恨他没有娶自己,恨他娶了别的女人,恨他没有照顾好自己让自己落了伤不能进入歌舞团。他说过他会一生一世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委屈的。

        女人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好好爱够一个人,就会不停地在同样的男人身上跌跟头。

        林重跳了半天,中途没有休息过,腿上的老毛病又犯了,她坐在地上起不来,腿没有力气。她气得捡起地上的舞蹈服就往关安身上扔,怪他为什么没有及时地让她休息。关安以前是经常提醒她要她休息的,但每次提醒她要休息了,就会得到她一阵骂,她说他是不是嫌弃她是个不会跳舞的残废,骂完了就哭,从此以后关安再不敢提醒她这个。

        眼见着她又坐在地上扳着腿滴眼泪,绑好的丸子头散落几缕发丝下来,连戴在手臂上的青玉镯似乎都失去了光泽,看起来很狼狈。关安终于放下手中的笔,盘腿坐到地上,双手抹上精油后给她按摩伤腿。“昨晚下雨,你的腿又疼了,是不是?要我说也该把这事告诉你丈夫了。他是你丈夫,合该照顾你的。”

        林重不告诉她丈夫,她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是个累赘,她只愿意让关安知道,因为关安不是别人,是自己人。伸直手臂搂住关安的脖子,林重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身体的线条因为这个动作显得既清纯又魅惑。“咕咕,我想给你生孩子。”

        关安身体一抖,把林重的头从自己肩膀上推开。“你要是再胡闹我就不理你了。”关安和妻子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那个孩子长到半岁的时候夭折了,她的妻子也因为意外流产子宫受损而永久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没想到林重笑了出来,她一直都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她只怕她的父母,所以她的父母当初要她嫁给她现在的这个丈夫,她就嫁了。她的父母要求她做一个贤良的妻子和母亲,她也把这两个角色扮演得很好。可是这一切都是装的,只有关安知道她的本性是怎样的疯狂。“咕咕你别怕啊,你不会这样就怕了吧?那我要是告诉你,咕咕就是咕咕的孩子,咕咕就是咕咕的爸爸,你岂不是要被吓萎了?哈哈哈……”

        林重告诉他的这件事,让关安背上了沉重的道德十字架。但因为是林重,他认了。他们之间只有过一次,那一次是林重强迫他的,她在他的菜里下了药,就在她结婚的前一夜。没想到那一次,就让林重怀了关安的孩子。他知道林重是故意的,林重算好了日子。

        一胎政策,有了咕咕这个孩子后,林重就让她丈夫做了结扎。但其实,咕咕是关安的孩子。她在报复这个成为她丈夫的男人,谁让他娶了她。她的丈夫知道关安的存在,但以为他们只是单纯事业合作人的关系,他不知道关安曾经是林重的初恋情人。

        关安没有像林重想像的那样发脾气,在林重的自以为里,关安很可能会给她一巴掌,但是关安没有打她。关安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敢跟林重这样的女人纠缠不清,死了之后是会下地狱的。但只要林重需要他,他就从来没有想过离开她,一次也没有。他不是扑火的飞蛾,他没有那样伟大,他只是一只归巢的蚂蚁,而林重就是他的巢。

        墙上时钟里的分钟走过了三十个度,在这三十个度里关安替林重按摩伤腿的手一直没停过,旖旎而厚重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渐渐升温。关安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林重永远是他的迷药,但关安也永远能够控制得住自己。

        林重的腿恢复了知觉,又可以跳舞了。她推开关安,重新开始在房间里舞蹈起来。她游走在房间的边沿,那里是她能够旋转到的最远的舞台。但是脚下一滑,眼看着她就要摔倒了。知道她腿才好一点这样跳舞肯定会摔到的关安一直跟着她,在她摔倒的那一瞬准备伸手去拉他。

        但服装间的地板远远高于影棚地面,服装间耀眼的灯光也使得整个影棚消失在了它的边界。苏南歌太入戏了,他的呼吸依然不稳,他的神智尚且迷乱,他踩在地板的边缘,原本想要拉林重的手没碰到,反倒自己眼见着就要摔下去。

        彼时鹿知暖就站在那条边缘线上,“南哥!”她着急地伸手想要去扶住他。

        没有人去拉林重的手,陈忽而自己也要摔倒了。但她只会摔在地板上,不会像苏南歌那样摔下影棚。苏南歌那样太危险了,弄不好会摔断腿的。眼疾手快的陈忽而朝苏南歌伸出了手。如果能够抓到苏南歌,她就能把他拽回地板上。

        苏南歌的身体一半留在暖黄的灯光里,一半落在昏暗的阴影里。视线里出现了两只手,从昏暗中的手先抓过来,随后另一只手从灯光里朝他伸了过来,仿佛宗教壁画中拯救世人的神之手。那只戴着青玉镯的手白得在发光,那是他可爱又可恨的爱人的手,苏南歌下意识抓住了那只手。

        陈忽而以为自己能够把苏南歌拉回来,不想苏南歌的体重不是她的力气能够拉得住的,她的身体于是跟着苏南歌一起从地板上滚下去,滚到了影棚坚硬粗糙的水泥地上。

        刘灿然导演和剧组员工这下都不拍了,着急地围上来看他俩怎么样。

        如果只有苏南歌一个人摔下来,他一定会摔得很严重,伤筋动骨是免不了的。但拉着陈忽而一起摔下来,苏南歌脑子里反倒过了许多保护两人的方法。两个人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落定,虽然浑身腰酸腿疼的,但其实没受什么伤。

        “哎哟你真重喂咕咕,要命了重死了。”陈忽而的意识还没有完全从林重的意识里走出来,连说话的语气都是林重的。

        苏南歌看着怀里的陈忽而,还有力气骂他拍他,看来是没什么事了。他笑着捏了捏陈忽而只剩一张皮的面颊,“你倒是应该多吃点,之前得了什么病了养了这么久?倒是比七八年前还轻了。”

        陈忽而从苏南歌怀里起来,本来想要把苏南歌也一起拉起来的,不过看到一旁的鹿知暖后就没有动,还往后退了一步。保持距离。

        苏南歌与陈忽而的默契培养得很好,好到所有的思维和习惯都已经自然而然了。陈忽而后退的那一步,让他意识到了鹿知暖的在场。

        因为鹿知暖在场的缘故,苏南歌在表演之前有提醒过自己不要太入戏,毕竟这场戏少入戏一点从镜头里也看不出任何问题。但他的对手是陈忽而,他一进入古典舞服装间,就被暖黄的灯光和陈忽而扑面而来的,强大的爱意与恨意,在意与不在意所笼罩了。苏南歌的意识根本无法在懦弱到只能沉溺于林重的爱的关安的意识中存活下来。但其实最重要的是,苏南歌在面对陈忽而的时候,本身就不愿意坚定。他同关安一样,沉迷于陈忽而为他带去的,要生要死,不生不死的情爱感受中。

        这是鹿知暖,一个世俗意义中的好妻子,所无法带给他的。没有一个演员不追求灵魂的刺激,除非他是一个毫无演技的演员。

        “知暖。”苏南歌走动鹿知暖身边,看到鹿知暖的脸色不太好,道,“我没摔伤,不用担心。”

        “嗯,那就好。”鹿知暖应道。

        看苏南歌的样子,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刚才也把手伸过去了,但鹿知暖十分确定,他的确看到了自己伸过去的手。所以,也许可以解释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陈忽而在那个时刻里,占据了苏南歌的全部思想,即使他看到了自己的手,也并没有任何在意。在危险的关头,他忽视了自己的妻子去救他的那只手,还有她那份拳拳的心意。

        今天是鹿知暖第一次探苏南歌的班。你要说她思念丈夫,但其实她自己的工作也很忙碌,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思念谁。工作的时候,她连她自己都会忘记。但她今天来了。她知道陈忽而的演技很好,她看过陈忽而无数的演技视频,状态好的时候有努力模仿过,状态不好时有痛苦嫉妒过。

        而现在她还是想来看一看陈忽而演戏的现场。这毕竟不是话剧,而鹿知暖自己也并非多么天赋鼎盛的演员,也或许因为自己内心的不愿意承认,她并没有觉得陈忽而有什么会发光的能力多么值得让她惊叹。她只知道,这么多段戏,她没听导演在半途中喊过一次卡。还有关安看着林重时候眼里炽热的光,苏南歌在看她的时候从来没有过。你说苏南歌和关安是不一样的人,你说苏南歌是沉静内敛不擅表达感情的人,但刚刚从上面摔下来之后,苏南歌在看着陈忽而的时候,他眼睛里的笑意满得都要变成星星飞出来发光了。

        鹿知暖借着赶回去工作的理由,很快离开了片场。她等会儿是真的是有工作,但其实那工作也真的没有这么急。她只是想尽快逃离那个地方。否则她还能怎么样?难道她要揪着陈忽而的头发骂她是狐狸精吗?鹿知暖也是一个演员,还是一个正在渐渐进入真正的演员之道的演员,所以她很清楚不是那样的。可她毕竟还站在演员这一行业的门外,她无法真正说服自己。所以她只能选择逃离,选择背过身去,不要再看一眼。

        不知道是哪家的媒体手这么快,已经把她探班的消息送上莫失莫忘了。鹿知暖坐在房车里,手指不住地滑动着手机页面。她有看到很多让她感觉不舒服的评论,她很想发一些话把那些评论骂回去,但作为一个成熟的明星,作为一个作品不多的偶像演员,忍耐,才是此时此刻她唯一拥有的选择。

        她很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好的,演员。无论曾经这个梦想的原动力是什么,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陈忽而的影子,苏南歌的明光,就是刺激她成长,刺激她进步的很大一个因素。

        熬煮好的中药放在桌上,已经凉了许久了,凉得整副汤药都已经变得些许粘稠。陈忽而记得,楚步庵跟她说,如果以后这副药不起效的话就告诉他,他再替她换一副新的药方。陈忽而不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算不算在他所说的“以后”里。其实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经安排好了,早在十年前拍《银镯》的时候。只是汪黛立的出现破坏了他的安排。

        一个坐在导演椅上,一个坐在旁边的小凳上,刘灿然导演跟陈忽而讲述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与《金缕玉衣曲》发在相同的年代里。刘灿然导演的青春岁月里,也有一个遗憾,就如林重与关安这般,爱而不能,求而不得,任这心殇悲恸的情绪一日日积淀在心底,他便成为了现在的他,年纪不过四十五,却已经满头银发。刘灿然导演告诉陈忽而,没有人的生命里是没有遗憾的,但人要活着,所以只好让它们过去。

        苏南歌拿了两罐啤酒和一瓶气泡水过来。坐到椅子上,他把气泡水递给陈忽而,和刘灿然导演各分一罐啤酒。等会儿还要拍戏,不过陈忽而知道,这一罐啤酒奈何不了他们。只是听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刘灿然导演现在看起来满怀愁绪的,实在不适合饮酒啊。

        苏南歌跟刘灿然导演是老相识了,揭开拉环,他笑道:“自从导上这部戏,你看他有哪一日是不愁闷的?他是陷在自己过去的岁月里出不来了,没事儿,等拍完这部戏就好。”

        用袖子擦擦老花镜戴上,刘灿然导演弯起挂满皱纹的眼睛,笑叹道:“好是好不了了,但是日子嘛,总得过得去。”

        拍了一下刘灿然的后背,下手不重,苏南歌笑道:“还说。没看到你都快吓到小孩子了。”

        瞥了陈忽而一眼,刘灿然导演乐道:“这哪里是我吓到的?人家是本来就有心事。”

        话题怎么引到自己这里了,陈忽而赶忙喝一口气泡水,躲避朝她看过来的目光。

        苏南歌与刘灿然相视一眼,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别的。天气预报里说今天会下雨,他们有一场雨戏在等着拍。不过都到这时候了天上还挂着太阳,不知道天气预报准不准啊。

        陈忽而低头翻着今天的戏本。戏本里,今天林重会跟关安大吵一架,关安处处让她,她却处处话锋伤人,最后关安打开服装间的门出去了,林重就坐在屋子里面哭。关安走出去,外面的天正在下雨,那一瞬间他忽然就意识到,林重又哭了。

        “现实里,我是说现实里,你们真的会喜欢林重这样的人吗?”陈忽而抬头问他们。因为戏里的她都懂,林重就是她演的嘛。

        苏南歌举起两只手在胸前,看起来似乎在投降,“这种女人我可惹不起。要是我,一开始就会躲开她。”

        手指指着苏南歌,刘灿然哈哈笑着忍不住拆穿他,“这小子没说实话,他早就爱林重爱到不可自拔了。”

        拍开刘灿然的手,看着陈忽而的眼睛,苏南歌无奈跟她解释,“所以我说,在爱上她之前我就会躲开她,因为惹不起。一旦爱上林重,就很容易一生都和她纠缠不休。你没法放手,这一点,我其实挺能理解关安的。”

        刘灿然点点头,“林重这种人就是男女欲望的化身,很像伊甸园里的那条蛇。你看,沾惹上它以后,亚当夏娃还有他们的子子孙孙生生世世也没有摆脱它的影响。在你们女孩子的界定里,林重是个坏女人,不过在很多男人那里,无论他们嘴上怎么说,他们心底都会盼望有这样一段抵死相生,炽热无度的感情。而林重就是这种感情的本身。林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情,一种劫,一种纠缠,一种欲望。”

        苏南歌看着陈忽而,温柔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其实这些你都明白的。林重懂的,你都会懂。”

        闻言,刘灿然接道:“忽而的灵魂就是一条变色龙,等到了那个环境,自然会变出那个环境需要的颜色。”

        “小天才,来,碰个杯。”苏南歌把自己的啤酒罐子举到陈忽而面前。

        陈忽而拿自己的气泡水和苏南歌的啤酒罐撞了一下。她喝了一口自己的气泡水后就把气泡水抱进怀里继续加热,苏南歌却仰起脖子直接把剩下半罐冰凉的啤酒全都灌了下去。他的喉结随着酒水的流入而上下滑动了两次。“下雨了,”苏南歌擦去滴落在他面颊上的雨珠,捏扁空空的啤酒罐放在椅子上,“可以开始拍了。”

        晚上在酒店里,陈忽而刚从浴室出来拿起剧本准备看明天的戏,就看到手机来了一条宁忘恩的短信。宁忘恩每隔四五天就会跟陈忽而聊天,每次都不忘提醒她要注意安全,照顾好身体,如果需要帮助的话要告诉他。看来汪黛立的事让他至今心有余悸,陈忽而觉得照顾对方心灵的好像一直都是自己,她笑笑,给宁忘恩打回去一个电话。她很少用短信聊天,太费事了,直接打电话比较快,聊完以后就去温习剧本里明天的戏。

        除了出院那天宁忘恩来送过陈忽而请她和大家一起吃饭之外,宁忘恩之后都没有再去找过陈忽而。当时陈忽而的身边一直有楚步庵,他是不会去的。他要看看楚步庵在搞什么鬼。后来夏小果把楚步庵和陈忽而试戏的事告诉了宁忘恩,宁忘恩知道,这一下过去后,楚步庵和陈忽而之间算是彻底结束了。

        但他也没有马上去找陈忽而。他知道陈忽而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可能是很长一段时间。陈忽而现在在拍戏,他不会过去打扰她,况且他要是敢去探班,被发现以后闹出的事估计会比鹿知暖的大上许多。毕竟人家是妻子看丈夫,而他这样算什么呢?

        只是作为一个朋友,作为间接导致陈忽而受到伤害的人,宁忘恩定然是关心陈忽而的。他也不吝于向陈忽而传达自己的善意和关心,他觉得应该让陈忽而先习惯他的存在。他跟楚步庵不一样。楚步庵喜欢把一切事情都计划完美,把所有情况都掌控在自己手中后才开始行动。但宁忘恩喜欢凭心而动,只是他每动一步之前,都会再三确认自己没有鲁莽行事,没有为后续的路埋下隐患。

        而陈忽而跟他们就更不一样了。陈忽而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是真真正正地凭心而动,跟着自己灵魂的感觉在走。除了陈爸爸陈妈妈以外,因为明星的身份,她也被荣颜颜和团队保护得很周全,周全到很多平常又基本的小事,她都不会做,需要助理代劳。所以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种设定,对陈忽而来说恰好是可行的。

        陈妈妈曾笑话过陈忽而跟她爸爸一样,都是在尘世间修行的出家人,只不过吃的是五谷杂粮,听的是靡靡之音,看的是五光十色,游戏的是自己这个3d大玩具。

        陈忽而没想到自己会遇到汪黛立的妈妈。汪黛立的妈妈跪在她面前,抓着她的手求她原谅汪黛立,声泪俱下地说如果有什么罪罚都由她来担。汪黛立的妈妈身上穿着名贵的服装,但整个人看起来却十分狼狈。她很憔悴,但陈忽而看到她后依然觉得紧张,全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倒流,好像又回到了自己被汪黛立绑架的那一天。

        陈忽而不明白汪黛立的母亲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她根本什么都没对汪黛立做过。可是汪黛立的母亲坚持让她原谅汪黛立,她说楚步庵四五个月前就找上了他们家,要求他们把汪黛立送出国外不准再回国,否则后果自负。可他们就只有汪黛立一个女儿,哪舍得让她出国,就偷偷把她藏到了老家。但第二天他们就接到了老管家的电话,老管家告诉他们黛立不见了。他们上天下地地找了三个月也没找到人,汪黛立的父亲去求楚步庵放了汪黛立,可是他甚至都见不到楚步庵的人。

        汪黛立的母亲声嘶力竭地朝陈忽而哭喊着,说她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陈忽而的。她知道自己来找陈忽而的事如果被楚步庵发现了就是死路一条,但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就只有汪黛立一个女儿,如果这个女儿不在了,她也不想活了。

        在电影里陈忽而演过一个□□老大,她在里面坏得就像恶魔转世一样。可她能演狠人不代表现实中她就能干得了狠事。汪黛立的妈妈跪在她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已经让她的心感受到了震颤。她并没有善良到可以原谅汪黛立对自己做的事,她希望汪黛立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汪黛立的母亲这样跪在她面前恳求她,她也无法狠心地对待这位母亲。

        陈忽而对自己说,这或许是一个机会,她可以用这个理由,打电话给楚步庵。可是陈忽而很清楚,就算打了电话她也不会劝楚步庵做什么。楚导做了这么多是为了她,她不可以站在汪黛立母亲的角度去要求他改变,她不可以这样做。

        然而就在陈忽而犹豫的片刻间,汪黛立的母亲却掏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直直地朝陈忽而的胸口刺了过去。被陈忽而躲了过去,陈忽而因为拍电影的缘故,坚持过五六年锻炼出了一些身手,虽然不能用来打架,但是躲开一个仓惶母亲的攻击还是足够的。

        陈忽而后退,与汪黛立的母亲拉开了一段距离。她要求汪黛立的母亲离开,否则她就会立马报警。然而在陈忽而刚才犹豫的时间里,汪黛立的母亲已经确认了陈忽而不可能会帮她找回女儿,她眼神凌乱已渐入疯魔。与其只有她们娘俩死,不如把眼前这个罪魁祸首也一起拉进地狱。

        而就在这时,宁忘恩和于琛找到了陈忽而。看见汪黛立的母亲举起匕首朝陈忽而扑过去,宁忘恩和于琛联手制伏了她。于琛报了警,附近的警察赶了过来。

        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陈忽而这才放松了之前一直绷紧的神经。她坐到绿化带的石阶上,看着脚边摔烂的冰淇淋上爬满了细小而有组织的蚂蚁群,长长舒了口气。“忘恩,谢谢你,刚才还好有你。”

        在陈忽而身边坐下,宁忘恩笑道:“你刚才很勇敢,就算没有我,你也未必会受伤。”

        陈忽而闻言摇了摇头,“我打不过她的。她是为女复仇心切的母亲,我呢,多跑两步头就晕了。要不是你和于琛赶过来,我怕是凶多吉少。”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陈忽而道:“我请你和于琛吃饭吧。这个时间点,刚好可以吃宵夜。”

        刚坐下的宁忘恩于是又站了起来,“我请你吧,于琛不吃夜宵。”

        于琛确实不吃夜宵,大半夜的跑出来,现在没事了他还要赶回去找自己相好的呢,没时间应付陈忽而的请客。把车留给宁忘恩,于琛朝二人挥挥手,打车离开了。

        不用坐车了,陈忽而在这附近拍戏,知道街对面就有一家小众的烧烤店开到很晚。边带路陈忽而边调侃宁忘恩,“于琛减肥节食,你这个歌剧演员倒愿意半夜吃烧烤,你俩是不是倒过来了?”

        宁忘恩笑笑,他道:“你不知道于琛,背地里,他比我像个明星,还是荤素不忌,男女通杀的那种。以前有个女大佬找我吃饭,冲着我来的,没想到吃了一顿饭之后,人家看上于琛了。”

        听到这话陈忽而也笑了,她点点头,“看得出来,那个金丝眼镜架在他脸上,见谁都像在鄙视的模样,确实挺招人的。”

        “怎么,也被他迷住了?”宁忘恩逗陈忽而道。

        捧着怀里的一瓶牛奶,看起来乖乖的陈忽而迅速摇了摇头,“我哪敢啊。”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宁忘恩道:“你有什么不敢的?连楚步庵你都敢招惹。”

        很快走到了烧烤店,店里只有一对小情侣,看到陈忽而和宁忘恩后很激动,向两人要了签名和合影后便躲开自己吃饭去了,没有再打扰过他们。宁忘恩和陈忽而选了一张桌子坐,等菜上来。

        “楚导不一样。是他招惹我的,我哪敢招惹他。”陈忽而心里有一揽子吐槽的话,趁着楚步庵不在都可以说,随便说。

        宁忘恩笑道:“你小心他听到这话削你。”

        被楚步庵削,现在哪还有这样的好事啊。陈忽而叹了口气,盯着宁忘恩的眼睛,态度变得认真起来。“忘恩,你怎么知道我可能会有危险的?”

        这家店的烧烤可以选择自己来也可以让店家烤完以后送过来,他们选的是第二种,毕竟明天两人都有工作,没有时间用来玩烧烤。

        把桌上陈忽而点的那一些烧烤放在陈忽而的盘子里,宁忘恩知道陈忽而会问他这个问题。毕竟他和于琛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陈忽而遇到危险是他俩策划的呢。

        鸡皮上的油没烤干净,陈忽而吃两块就觉得腻了。打开瓶子喝了一口牛奶,她看着瓶子上的猫爪花纹,呆呆地愣神。陈忽而其实明白的,是楚步庵让宁忘恩来找她的。汪黛立的母亲从家里跑了出来,楚步庵猜到她会来找自己,就让宁忘恩来保护自己。

        至于楚步庵,他是不可能来找自己的。

        陈忽而懊恼着,不知不觉又吃了一块自己本来不打算再吃的鸡皮。好油啊。

        伸手抓出两张纸巾,宁忘恩本来想帮陈忽而擦去她嘴角的奶渍和油光,但思虑一瞬后他把纸巾塞到了陈忽而手里。“吃吧,吃完以后我送你回酒店。”

        陈忽而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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