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弟弟病还没好，宫里第一轮挑选就结束了。不出所料，云芳思和几位大臣家的女儿都留了牌子，太后娘娘的侄孙女静娘也因为长公主求情被破格留下，算是独一份的恩宠，让人十分恼恨。
这件事是宁时微亲口去说的，让弟弟十分感动，说她体恤温柔，这话若是传到太后耳朵里，指不定又要让她一番气恼。
谴退其余秀女后，宫里不复当初的喧闹。
云芳思性格文静，不如另外几位姑娘那般高调，时常到长乐宫中陪伴宁时微。
宁时微坐在美人榻上看她泡茶斟茶，忍不住笑道，“别人都想着偶遇陛下，你倒好，来给我做贴身丫鬟。”
云芳思苦笑说，“偶遇也没什么用处。”
说完垂下头，露出半张秀气的脸。
云芳思生得细眉细眼的，嘴巴小小，唇色又淡，如果不说她是大小姐，指不定别人会以为她是伺候人的丫鬟。
选秀的女子大多容貌美丽，云芳思被衬托得越发不出挑，使那些手段实在是白费心机。她不讨好陛下，只在宁时微面前示忠，实在是很明智的选择。
宁时微安慰道，“陛下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你才华横溢，聪明灵慧，必定能够得到他喜爱。”
云芳思听她保证后略放下心来，脸上表情也松动许多。
宁时微因为昨日的事情精神有些疲倦，说了两句话就不再多说，以至于下午召见云展飞兄妹俩面色依旧不好。
云展飞忍不住道，“殿下，您若是身体不舒服，不妨多歇息，不必这么着急。”
宁时微侧头去看铜镜，镜子里的少女面色苍白，唇色浅淡，眼神郁郁，非常惹人怜爱。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道，“兄长不用担忧，没歇息好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云展飞讪讪道，“是我多嘴了。”
云巧思年纪小比较活泼，玩笑道，“他这是关心则乱。”
宁时微喝了一口茶水，低头笑说，“芳思就常说兄长很贴心，十分照顾家里姐姐妹妹们，现在看了果不其然。”
云巧思看她没察觉自己话中意思，焦急地张口还要再说，被云展飞暗暗止住了。
云展飞和云巧思兄妹俩是为了胞姐云芳思进宫的，但是碍于云芳思刚选上秀女，只能迂回求见宁时微。
云巧思对云芳思十分信任，开口道，“姐姐的追求者众多，无一不是被她才华折服的，陛下只要多和她相处，必定会喜欢上她。”
宁时微点点头，没说出自己心中的隐忧。
弟弟纵然对外表现得礼贤下士、学而不厌，可她还记得他年幼时一边哭泣一边撕毁书本的样子，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不知道其中有几分真假。可是她又不能拆穿他，亦或者教给云芳思那些邀宠的小道，以至于害了她。
她正发着怔，衣角不小心落到小炭炉上，余光看见云展飞不动声色替她将衣角移开，随即小心翼翼转过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宁时微忍不住好笑，也不去拆穿他。
过了一会儿，云巧思就试探说起家中给云展飞挑选妻子的事情。
宁时微淡淡道，“这种事情不必说给我听，家里人的眼光我信得过。”
云展飞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失落，随即被很好隐藏起来。
云家兄妹二人离了皇宫，云展飞精神恍惚坐上轿子。
云芳思看不惯他这幅没志气的样子，指责道，“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喜欢就去告诉她，不喜欢就早些断了，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
云展飞摇摇头。他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刚开始对宁时微举世无双美貌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厌恶反感。可是见过她苍白脆弱的一面后，就忍不住怜惜她、可怜她，又同情她的难堪境地，以至于越发迷恋。倒不好说这种感情是否和男女之情有关。
云芳思听完，露出讥讽的笑容，“你还说不是以貌取人，殿下只是看起来脆弱而已，她比大多数人刚强多了。”
云展飞没说话，又叹了一口气。
这两日别的大事没有发生，姨母口中的事情倒应验了。隔壁陈国与宋比邻而居，近些年来陈国势大，对宋的威胁也大，宋刚建国不久，不宜出兵，倒有人提出和亲的建议。
宋国的公主不止有一位，例如与宁时微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齐安公主，可是世人能够记住的只有她这么一位。这人就说让长乐长公主去和亲，必然能够让陈国看到宋的诚意，可惜被颜璟训斥了一顿。
宁时微一听就知道是太后娘娘的主意，太后娘娘一向很会见缝插针。
紫苏才十四五岁，爱在外打听，活灵活现向她模仿道，“王爷就对着他冷笑，说他这么大岁数的人不长脑子，不如把脑子挖出去喂狗。”
喝了一口水又比划道，“那位大人生了气，问他是不是舍不得，王爷就说自己的亲侄女，当然会舍不得受苦。”
宁时微早有预料，手上掐着花，哂笑道，“那只能时月妹妹受苦了。”
宁时月封号齐安，是名正言顺的皇家血脉，为一位身份低微的宫嫔所生，因为容貌平庸一直不受重视。可好歹也是天之贵胄，去陈国偏远之地和亲必定不会愿意。
紫苏噤了声，默默垂下头。
反正按照朝堂上的局势来看，和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是宁时微也是别人，紫苏见过这位瘦弱且不起眼的齐安公主，心中十分同情她。
宁时微瞥她一眼，忽而笑道，“你去告诉时月妹妹，古往今来又不是只有公主能去，千金之下必有勇夫，封一位郡主又不是难事。”
紫苏欢天喜地出去了，回头撞到小荷，把这件事告诉她。
小荷忧心道，“那会有谁去呢？”
紫苏才不管这些。
小荷又喃喃，“今日这位大臣得罪了两位殿下，必然只有他家姑娘去了。”
小荷伺候宁时微久了，才发现她性格和容貌毫不相干。她容貌清冷脆弱，高洁如天上仙女，实则她是个有心机又有手段的恶人。
她看着紫苏无忧无虑的脸，禁不住叹口气。
四月转眼就到了，这踏青的好日子也是祭祀日，宁时微坐在马车上打瞌睡，听外间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这次祭奠的是先帝，不过却要来回绕远路，因为母亲死后没有和他合葬在皇陵中，而是另葬在旁边一处山上。至于先帝，身边陪伴的则是他生前宠幸过的几位宠妃。
宁时微为了避免麻烦不去撩开帘子，就坐在里间弟弟说话。
弟弟忐忑道，“刘德忠说我们不用去祭奠母亲。”
宁时微笑着说，“他不让你去就不用去了。”她没拆穿小舅舅的心思，只说这些话来安弟弟的心。
弟弟舒了一口气点点头。
坐轿子到了一座山下，太后率先被人扶出来。宁时微这才发现她身边伺候的人中竟然有她的侄孙女儿静娘。她知道太后想让她与弟弟培养感情，但这也太过急切，有些好笑和荒唐。
宁时微假装没看见她，这少女却非要跟过来搀扶她的手。
宁时微没有当众拂太后面子的兴趣，略略应了。
等过一座桥梁时，静娘才怒意勃发质问道，“你为什么害我？”
宁时微漫不经心说，“我怎么害你了？”
她坦坦荡荡，毫不心虚的模样。她作为公主殿下本就没有错，只是稍加青睐而已，静娘却心思脆弱，轻易被孤立和捧杀。
静娘眼中含了泪水，“我和你无冤无仇……”
宁时微稀奇地看着她，别人到宫里是为了争宠，她进宫里是为了其余人的认同和交朋友。
她悄声教她，“宫里谁能治得了我。”
静娘唯一能抓住的只有陛下而已，她眼睛中重新充满灼灼的神采。
宁时微满意看着她，多么像桂枝的一张脸，浅薄又无知的姑娘，想必会给弟弟留下非常难忘的记忆。
她们过了独木桥，宁时微才看见一旁站了个眼熟的人，应当是这次的随行官。
他站在一旁，也不知道把她们的话听进去多少。
宁时微心里头一次生起慌乱和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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