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人间梦（下）
正兀自思量是就此现身，还是转身逃命，身边白光一闪，两个如雪人影从空气中凭空出现。
洛卿尘和苏浅上前一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洛卿尘的身形挡住碧城，将她阻绝在殿内三人的视野外。
“两个娃娃追了我这么久，还不死心呐。”邪神笑道，他声音如同砂砾在铁器上打磨，桀桀入耳，令人心生厌烦。
洛卿尘微微一笑，如同清风霁月：“还请前辈将巫蛊交出，随我等回苗疆。”
“呵，”花破子讥笑道，“好大的口气，是我这些年久居宫中，见的世面少了吗？乳臭未干的小子都敢这样跟邪神大人说话了。”
他朝前走了一步，风姿摇曳，右手从袖中垂下，隐隐可见素白腕子上系着一道红绳。
“你是狐族？”苏浅问，水色双眸在他身上停留。
花破子淡淡道：“不是。”
“那为何身上有狐族的气息？”苏浅看了眼旁边的红衣女子，“还跟狐族女子有纠葛。”
苏红眼神微闪，避开苏浅的目光。
“不用跟他们废话，”邪神不耐烦道，“迎神舞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先过去，这两个娃娃交给我便好。”
花破子点了点头，身形一闪，已到了殿外。
碧城清楚地看到，在经过自己藏身的地方时，那妖冶的男人朝自己看来，红唇弯起个嘲讽的弧度。手臂一痛，碧城垂头看去，胡小离的爪子深深陷入自己肉中。他漆黑的眼眸瞪得浑圆，望向那个擦身而过的男子，雪白的牙齿龇着，后爪蹬着碧城胸膛，一副择人欲噬的模样。
碧城抓住他的颈子，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按住。
“怎么了，胡小离？”她压低声音询问。
殿内洛卿尘和苏浅已经跟邪神斗在一起，那个红衣女子不见了，想是趁乱逃了出去。黑烟腾起，无数毒虫在烟雾中鸣叫，逐渐看不清那两袭白衣。
胡小离喉间发出低低的吼叫，黑亮的眸中燃起愤怒的火苗。
“那个人，是你的仇人？”碧城问，有些担忧地望向殿内。她很想飞身入内，帮洛卿尘和苏浅对抗邪神。
胡小离挣扎起来，口中呜呜作响，碧城几乎抓不住他光滑的皮毛。
“碧城，带胡小离离开这里。”
洛卿尘的声音清晰地从黑雾中传来，他语气平稳，碧城稍稍安心，咬了咬唇，抱着小狐狸，退出甘泉殿。
天已经黑了，宫人们点起宫灯，一盏盏绯色的薄纱灯笼飘在宫里各个角落。
碧城抱着胡小离朝昭阳殿赶，他们到达的时候迎神舞已经开始。数百名身着白衣的舞师跳起盛大的舞蹈，高台正中央的莲花玉台缓缓升起，托着一位同样身着白衣的男子。那男子长身而立，青丝如瀑垂于腰际，数百人中，如同砂砾簇拥着的一颗明珠，光彩照人。正是花破子。
高宗坐在上首，含笑看着眼前盛景，明黄色皇幡下，十二毓滚珠遮住他大半面容。
碧城在人群中找到南宫梨云的身影，两人隔着数丈的距离点了点头。
“小离。”碧城揉了揉怀中狐狸的脑袋，“花破子便在那里。”
胡小离的目光却没有去看玉莲花上的人，而是落在了那抹明黄色上。
舞袖如云般展开，花破子似一只轻盈的蝶，掌心腾起金光，与天上明月呼应。天上圆月光华陡盛，星坠如雨，引得百官齐齐赞叹。
那轮圆月落在花破子手心，化作一个巴掌大的金色盒子。乐声停止，舞者也纷纷止步，敛目息声。花破子手举金盒，扬声道：“神灵降下仙丹，送予陛下，邀陛下共享长生。”
百官哗然，纷纷叩头跪谢。碧城皱眉，见花破子朝皇帝走去，打开金盒，将一枚丹药递给帝王。
深色冕服层层叠叠荡开，帝王的指尖就要触及到那颗丹药。碧城只觉怀中一轻，胡小离已经跳了下去。
那黄色的毛球越过白衣的舞者，叩拜的百官，跳到朱台上，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挥爪拍掉了那颗黑色丹药。
花破子长眉一挑，右手如电，抓向胡小离颈子。碧城飞身跃起，挥袖挡开花破子莹白如玉的手，将胡小离护在怀里。
“来人呐，护驾！”花破子大喝。手执钢枪的龙虎卫立刻从阴影里现身，将碧城与胡小离包围起来。
碧城四顾，铁甲钢刀的卫兵将朱台围得铁桶一般，眸中微闪，对高坐上的帝王道：“皇上，这丹药吃不得。”
“如何吃不得？”
低沉略带些沙哑的声音从十二毓珠冕后传来。胡小离浑身颤了颤，想要望进那人的眼睛，却被摇晃的东珠阻碍了视线。
“这不是什么仙丹，而是妖蛊。”碧城道，指尖腾起一股紫色异火，射向帝王脚边的丹药。
那黑褐色的丹药融化开来，一条千足虫从中爬出，张开丑陋的口，嘶嘶地喷着毒气。
文武百官被这景象骇住，一名武臣从地上爬起，指着花破子道：“枉陛下尊你为大长老，你却存着如此歹毒的心思想要谋害陛下。打着仙师的幌子欺世盗名，实际上却是包藏祸心的妖道。其罪当诛！”
“当诛？”花破子轻笑，眼波微微流转，望向那名武官。被那眸中深色所迷，武官瞳孔涣散，突然倒地，一条赤色小蛇从他眼中游出，挤碎了眼珠。
众臣惊恐万分，从那倒毙的武臣身边退开，没有人再敢言语。
花破子上前一步，碧城看到有黑气从他莹白的手臂蜿蜒而下，原本透亮的指甲变得漆黑如墨。花破子一掌朝她推出，碧城急忙闪避，衣袖被黑气沾染，垂头看时，那片青色上已布满密密麻麻的细小虫子。碧城将那截衣袖撕下，花破子已经挥出了第二掌。
不明敌我，且未听到皇帝命令，将朱台围住的龙虎卫不敢随意行事，只得严阵以待。身着朱红深衣的太子冒死奔到台上，向皇帝道：“父王，请速速下台！儿臣定将这群乱臣贼子捉拿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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