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镜湖游船

聊了什么？

        那天众人名为庆祝平远侯府保住爵位，实则想打听长公主与平远侯府解除婚约的内情，顺便给时蕴和介绍几位贵女，奈何时蕴和这位主角不领情。时蕴和走了以后，成启心中憋屈，灌下好几壶酒，越发口无遮拦，骂骂咧咧说了一通时蕴和的坏话，却无人敢附和。大家心里都明白，成启这就是赤果果的嫉妒。

        这些能和长公主说？林佑安忍不住转了转眼珠子，偷偷听看了时蕴和一眼。时蕴和十分戒备，用眼神警告林佑安不得乱说。林佑安顿时明白了，幸而他是出自文臣家族的人，一张嘴皮子翻起来，不说颠倒是非黑白，避重就轻总是没问题。

        林佑安很快想好：“殿下，我们那日只是随便聊聊近况，一是恭喜蕴和兄得圣上信赖，升迁指日可待。二是恭喜成启与李家二小姐定了亲。成启一时高兴，所以多喝了几杯。”

        萧荔点点头，脑中自动转换出事实真相：这群人一是恭喜时蕴和摆脱了她这个老姑娘，二是恭喜成启有了未婚妻没了自由。都是贵族子弟，两人一对比，时蕴和家的侯爵之位是世袭，有时蕴和本人累积军功，未来说不定能更上一层楼。而成启家的公爵之位逐代降等，国公府子孙若没出息挣不出功业，将肉眼可见地没落下去。成启能不苦闷，不多喝两杯吗？

        可惜，没什么有用线索。

        “嗝～”魏泽沅风卷残云般扫荡完，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打断萧荔：“本少吃饱了。”

        箫荔朝窗外看了一眼藏镜湖：“游船来了，我们走。”

        林佑安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我能同去吗？”

        萧荔一挥手，“当然。人多也好热闹些，时将军说他不去，林公子不妨同来。”

        藏镜湖是位于皇城正中央，湖面如同一面巨大的圆镜，故得名藏镜。可以说大岳朝的皇都就是围绕藏镜湖而建，皇都子民的生活娱乐皆与藏镜湖息息相关。

        而现在，湖面上一艘巨大的双层游船破浪而来，引得其他船只纷纷避让，正是藏镜湖上最大的一艘船--皇家游船。

        众人出了酒楼，登上游船二楼，花厅早已摆下瓜果茶水。湖面上风不大，船行地非常稳。向外望去湖光水色，微风拂面，十分惬意。

        堇澄不像魏泽沅那样兴致盎然，坐在船上犯起困来，谁叫午后的阳光如此温暖。忽然间，他察觉到有股水剑朝自己飞来，本能地想要运气抵挡，瞥见是箫荔拿着茶杯泼他，只得硬生生收回灵力，硬生生受下这杯水。

        温热的茶水泼在他一侧脸上，顺着下巴滴滴答答流下来，打湿胸前一片衣襟。茶水很快凉下来，湿漉漉的衣服贴在他胸前，透着他最讨厌的凉意。

        忍住！堇澄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他知道小荔枝安排游湖必有原因，拿茶水泼他是也有原因。他长吸了一口气，用错愕中带着疑惑的眼神地看着箫荔：“殿下？”

        箫荔也有些惊诧，惊诧之处主要在于觉得自己没掌握好泼水力度和方向，她本来想泼在堇澄袖子上，结果不小心全泼在堇澄脸上，真不知道那些爱用这招的扶风弱柳娇小姐们是怎么练习准头的。倒是堇澄下巴挂着水珠，看起来别有风情。

        箫荔和堇澄相处久了，演技同样愈发炉火纯青，马上拿出一方帕子胡乱去擦堇澄的脸和衣服，同步换上惊慌失措：“堇澄大人，今日湖上风浪大，船摇得厉害，本殿一时手滑。堇澄大人快去旁边换身衣服吧。”

        箫荔不由分说把堇澄拽起来，在众人张口结舌中，拉着堇澄出门朝偏厅而去。

        两人进了一间偏厅，萧荔锁上门，施个诀将堇澄衣服烘干，先双手合十道歉：“堇澄大人，失礼了。”

        堇澄见衣服干了，便不再计较，负手问道：“殿下有了新发现，有话需要单独对在下说？”

        萧荔气愤不已：“成启死那天，在安歌邀请下上过这艘游船。我调这艘船来时，要求他们将船上所有摆设，特别是花花草草要保持和那天一模一样。果不其然被我问出猫腻。安歌这个大傻瓜，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平乐郡主？”堇澄问，“又与平乐郡主有关？”

        “不，应该说又与李婉莹有关。”萧荔先说出安歌那里得来的消息，又将上船之后从花厅里问来的花语也告诉堇澄。

        原来那天，安歌为了方便李婉莹行事，将侍卫和侍女全遣到船下层，李婉莹却趁人不备在茶壶里下了药，自己不喝，故意将茶水打翻在安歌身上。安歌去偏厅更衣，李婉莹又将成启骗往这间偏厅。

        “李婉莹想干什么？”

        “她想让成启和安歌生米煮成熟饭，就算侍女听到动静上楼来，安歌的名声也毁了，不得不嫁给成启。而她可以假装也被迷晕，事后将过错全推到成启身上，成启此人好色且声名狼藉，不会有人怀疑她。”

        “她得逞了？”

        “没有。安歌说她晕船，我起初还觉得奇怪。安歌很活泼，看起来身体不错，不像那种动不动晕过去的矫揉女子，原来是被李婉莹下了迷药。幸好她带着我给的夜光昙，闻了夜光昙后恢复神智，不过她说她后来没见过成启，且我送给明远夫妇的夜光昙也完好无损，不知成启头发上的花粉从何而来。”

        偏厅里也放置了花，萧荔少了纠结，一回生二回熟，站到花架前运转魔气。

        堇澄愕然，原来萧荔已经不需要开口说话，仅靠神识就能与花交流花语了，难怪在花厅时没见她做什么便已发现了新线索。

        萧荔问完话，加上自己的推测，转述给堇澄：“安歌取夜光昙时手上沾了花粉，用帕子随手擦完放在桌上。这时成启被骗往偏厅，安歌不知道李婉莹的诡计，听到声响后刻意避开成启和李婉莹，从二层的暗道下到一层船舱里去。”

        “船上有暗道？”堇澄环顾四周，一艘小小的游船上也要设置暗道，大岳皇室心思真够多。

        “游船目标大，很容易遭暗杀伏击。所以每间房间都连接着暗道，只有我们皇室嫡脉才知道怎么走，安歌也是难得聪明一回，逃过一劫。”

        萧荔回到正题，接着说：“成启进了偏厅，看到留在桌上的手帕，作为一个不错过任何机会的登徒子，自然而然地拿起手帕蒙到头上深深嗅起来。少量的夜光昙花粉，暂时压制了迷药药力。尾随而来的李婉莹没抓到奸情，硬着头皮与成启谈判。两人没谈妥，不欢而散。”

        堇澄点了点下巴：“殿下，这只能解释成启头上为何有夜光昙花粉，却不能解释成启为何被抽干了躯体。”

        “没错，所以我们下一站，是醉梦楼。”

        另一边，花厅中剩下四人各自满腹狐疑。

        魏泽沅想到了什么，拍案而起：“不好！换个衣服去了这么久，她不会是见色起意吧。”

        魏泽沅后悔心大了，堇澄这厮虽然在他眼里外形不怎么样，但听说在三界之中颇受女子欢迎。船行得如此平稳，箫荔却说船太晃，故意把水泼出来，若不是见色起意，就是早有预谋。凡界的话本子经常这么写，她莫不是想趁堇澄失忆又无法力，想用强吧？

        林佑安也一拍桌子，满目忧色：“糟糕，祭司大人对殿下见色起意，这可如何是好？”

        魏泽沅指着林佑安鼻子骂道：“你说什么呢，本少说的是长公主殿下对我义父见色起意。”

        林佑安毫不示弱回击：“你说什么呢，殿下何等尊贵，何等光明磊落，岂容你污蔑！要说有人心怀叵测，那也绝不会是殿下。”

        两人针尖儿对麦芒，各不相让。

        “我的亲娘诶，这是能随便乱说的话吗？”一旁的刘春茂恨不得跳到湖里去，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说过不来游湖的时蕴和最后还是上船了，他蹭一下站起来：“别吵了，我去看看。”

        时蕴和在二楼一间间房找过去，敲响最后一扇门仍然无人应答。在他想推门时，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堇澄，已经换了另一件白色外袍。尽管衣服已经烘干，他为了将萧荔漏洞百出的谎圆得滴水不漏，还是在萧荔走后换上房里提前备好的衣服。

        “时将军？有事吗？”堇澄装出一副坦然的样子。

        “殿下呢？”

        “殿下怎会在此？时将军不妨去别处找找。”

        时蕴和越过堇澄的肩膀，朝房里看了看，确实没见到箫荔，只好走了。

        堇澄关上门，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刚才听见有人来，萧荔调皮地说，要给他演示一下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消失，接着一顿操作猛如虎，人就不见了。

        堇澄不禁佩服，凡人的寿命在神仙眼里如朝生暮死一般短暂，短暂的生命在长河般的传承下，却能萌生和积累出许多神仙也难以企及的智慧，或许这就是天道的仁慈之处，所以他魂魄上的裂痕在凡界才能得到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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