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深壑魔植

堇澄将石子在手中细细摩挲，又对着月光仔细查看，觉得奇怪。这灵果之上没有任何灵气，甚至也没有任何魔气，看不出有什么玄机，能让一只普通锦鸡先变成灵鸟，再变成魔物。

        “这灵果长在何处？既然一只普通锦鸡能寻着，应该离这里不远。”

        “据说西面有一棵灵树，灵果是从树上而来。”

        “我们去那里看看。”

        两人朝着西边行去，走了一段，根本没找见什么灵树。花儿们说那灵树巨大，应该很是显眼才对，不该这么难找。

        “堇澄大人，今夜已经收获不小，不如我们先回别院，明日再来寻？”箫荔觉着他们两人就这么找下去不是个办法，不如明日叫时蕴和安排人手再来。

        话刚说完，她觉得耳中听到了模糊的声音。

        堇澄还未答话，刚说过要返回的箫荔顺着感知到的声音方向，扒开一丛丛足有一人高的草朝深处走去。堇澄怕有异常，紧跟在箫荔身后，手中已暗暗凝结灵力。

        箫荔扒开最后一丛草，在他们眼前出现一条巨大的沟壑。沟壑边缘上长有几簇蒲公英，缝里透出忽明忽暗的红光，危险却引人驻足。

        灵树应该就在此处。此处杳无人迹，又被高大的杂草掩盖，难怪没人注意到。

        两人小心走到沟壑旁，朝下一看，一株巨型灯笼草正在深壑里张牙舞爪的对着他们。箫荔被这巨大而诡异的植物震得倒吸一口凉气，刹那间说不出话来。

        借着红光再看下去，沟壑约莫五丈深有余。灯笼草扎根深壑底部，根茎缠绕、枝繁叶茂，主枝比一棵古树还要粗壮，最高的枝头即将冒出地面，已经完全不能用草来形容它。

        灯笼草本是夏末开花、初秋结果的植物。现在还是春天，这株灯笼草上已经挂满红色的巨型灯笼花，深壑中透出的异样红光便是由这些足有一人高的灯笼花发出。

        植物感觉到上方有人来，原本下垂的灯笼花全部调转头朝上。箫荔这下看清楚了，按理一朵花只结一枚浆果的花苞里，密密麻麻长满一圈又一圈的黑色小果子，犹如一张红色的血盆大口里布满黑色的牙齿，看着森然可怖。

        “这灵树长得可真不像灵树。”萧荔看得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全身鸡皮疙瘩竖起来，忍不住抱住自己打了一个颤。

        “这不是灵树，这是魔化的植物。”堇澄断言。

        他初见灵鸟时就觉得不对劲，若虚幻境存在的意义在于磨砺心境，哪会平白无故生出什么歌功颂德的灵鸟。果然，灵鸟魔化了。

        箫荔从魔鸟口中得来的灵果和灯笼花上长得一模一样，看来一切起因都在这株巨大的魔植上。

        萧荔想起野花告诉她“灵树”周围有屏障，她看到脚边有块石头，抬脚将石头朝深壑里踢过去。石头扬起一道弧线，将要落下时，深壑上出现一道红色的结界将石头弹起，石头像打水漂一般弹了好几下，滚落到对面去了。

        挂在枝上的红灯笼因此受到刺激，一个个兴奋异常，巨大的花瓣开开合合，像是野兽张开大嘴的想要将他们吞噬。

        箫荔感知到危险，揽月自动幻化在手中，她嘱咐堇澄：“堇澄大人，我要破开这道结界，你离远一点，免得受伤。”

        堇澄依言朝后退了三步。箫荔确定堇澄站在安全范围后，举起揽月全力朝结界劈过去。一道银光顺着揽月砸向结界，却犹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堇澄暗叹道，小荔枝的修行之路，仍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箫荔有些难堪，不敢回头看堇澄，急忙调整气息，将体内力量汇集到手中，再次举起揽月，向下一劈。

        堇澄站在后面，看准时机，结出一道灵光悄悄缠上揽月，随着箫荔的动作一同击向结界。

        有战神偷偷加持，揽月势如千钧，一击即成，月牙刃将红色的结界敲成了碎片，结界像水珠一样散开，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箫荔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和手中揽月，她杀伤力一下子变得这么大？

        堇澄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朝前走了三步，走回之前站的地方，凝声道：“不愧是殿下，殿下神勇。”

        他夸得发自肺腑。小荔枝么，在他眼里还只是一颗小荔枝，他这是鼓励为主，作弊为辅。

        萧荔信心大增，哪怕深壑下面是什么龙潭虎穴，她也要去一探究竟，“堇澄大人，我下去探探，你留在此处等我。”

        “等等。”堇澄眼明手快地拉住萧荔。现在情况不明，他不会让箫荔独自行动。

        萧荔一愣：“怎么了？”

        “殿下，在下不敢一人留在此处，还是在殿下身边安心些。”堇澄这套装无用且理直气壮的说辞屡试不爽。这都是真话，他哪敢让小荔枝独自涉险，当然要在她身边护着些才安心。

        “可是下面更危险。”萧荔想挣脱开来。

        “殿下……”堇澄说话时看似柔弱，抓住萧荔衣袖的手却紧紧不放。

        “堇澄大人小心。”箫荔无奈让步，揽住堇澄向下一跃。

        灯笼花一张一合朝他们喷出热气，箫荔在下落过程中要注意避开灯笼花，这回她可没有什么旖旎心思去关注堇澄的腰了。

        深壑内部像是一个小峡谷，两人最终顺利落在谷底。站在下面抬头看去，这株灯笼草有如一棵夹缝中长出来的参天巨树，视觉上更觉震撼。

        说来也奇怪，那些张着血盆大口的灯笼花看似可怖，除了一直喷热气，实际上却没有什么攻击力。

        一颗果子从灯笼花里掉下来。堇澄将它捡起来，果不其然，果子上带着浓郁的魔气。只是果子完全不像箫荔之前给他看的那颗那么坚硬。他用力一捏，果子像普通浆果一般爆出一股汁液，随着汁液溢出来的是更为浓黑的魔气。

        箫荔看着堇澄手上湿乎乎黏答答的汁液很是诧异，为何她从魔鸟嘴里得来的果子硬得和石头一样，堇澄捡来这颗却一捏就爆。

        “堇澄大人先擦擦，”箫荔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堇澄，接着道：“这果子这么不经捏，是不是还未长成？”

        堇澄将一边擦手一边摇头：“不，果子是成熟以后自然掉落下来。这果子里带有魔气，锦鸡大约机缘巧合下得了一枚，吞食以后变成灵鸟。但这只是表相，魔植上结出来的只会是魔果，普通锦鸡根本承受不住，所以它才会在别院魔化，差点伤了人。而魔果被锦鸡吸收了魔气后，变得坚硬石化，殿下才会以为这是一棵小石子。”

        箫荔觉得堇澄分析得很有道理，随口一说：“我还是第一次遇到魔气呢，不知堇澄大人见多识广，竟识得魔气。”

        发现自己言多有失，堇澄急忙圆回来，勉强笑道：“这些都是在下是猜测出来的，具体还需殿下求证。”

        箫荔有些地方仍百思不得其解：“我在扶幽山修仙道，对魔界的事情知之甚少。但我知道，魔植同灵花灵草一样，生长也需要吸收魔气。而凡界无论灵气和魔气都十分稀薄，怎会在我大岳皇城附近生出这么大一株魔植？”

        堇澄想了想，大约是因为这是在幻境中，才会不合常理地长出一株魔植。照这株巨型灯笼草结果的速度，魔果很快将铺满整个深壑。若是再有其他动物像锦鸡一样得了果实，必然会引发不可想象的后果。既然幻境是为了磨砺小荔枝，小荔枝将这魔植毁去，也算是功德一件。

        堇澄当下立即建议：“殿下，这株灯笼草后患无穷，应当尽快除去。为避免有果实遗落在外，明日需请时将军在这附近仔细搜索，免得再引出什么祸端。”

        “堇澄大人说得有道理，我这就将魔植砍断。”

        箫荔朝灯笼草粗大的主枝走去，堇澄也已做好准备暗中助力。

        这时恰好有一棵果实落下来，砸在萧荔头上。她顺势接住那颗果子，顿时一股热流顺着她的手游走进身体。

        箫荔登时愣住，这热流比她第一次从魔化的锦鸡口中接住魔果时要强烈的多。手中果子的质感瞬间变了，她试着捏了一下，没有捏破，没有爆汁，而是变成和石头一样坚硬。

        “堇澄大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殿下怎么了，可是魔果有什么问题？”

        “不是魔果，是我。”箫荔摊开手，将掌心的黑色果实给堇澄看。

        堇澄接过来，再拿出萧荔之前给他那颗果实，两颗果实现在一模一样，坚硬，且没有魔气。

        他轻轻皱眉，“奇怪了，殿下并未吞食魔果，魔果怎会石化了？”

        萧荔望着头顶上的一个个大灯笼花，说：“灯笼草上长得也是花，不如我再试试，问问它的来历？”

        堇澄点头。这魔植疑点颇多，小荔枝问问也好。

        萧荔大声问道：“你们是谁，从哪里来？”

        没有回音。

        箫荔将手覆在主枝上，再次问道：“你们是谁，从何而来？”

        这次，只有萧荔能听到的、带着悲戚的巨大声响回荡在深壑里：“主人，你终于回来了。”

        “主人？”箫荔来不及再问，一股磅礴如江河奔流的热量冲进她体内。

        而原本生机勃勃的巨型灯笼草渐渐失去生命力，挂在树上的灯笼花一盏接一盏熄灭，在最后一朵花灭掉红光时，黑暗完全笼罩了这片深深的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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