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注定的相遇
夜里，晚星熠熠，风里难得有丝清凉，夜幕中有少年落寞的身影。
路远清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逃跑，明知道逃跑只会换来更加惨痛的代价，但本能驱使着他逃离那个魔窟。
他才十七岁，就像那个女人说过的，每天睁开眼，他就已经看到了未来。
路远清又来到熟悉的江边大桥，他曾经一度想跳进江里，一了百了，他试过很多次，却没有勇气松开手。
那天，他鼓足勇气想要解放自己，在桥上，他遇到了那个自说自话的女人，听着她的种种抱怨，路远清心里竟然有了些许安慰。
漆黑狭窄的过道里，闷热的空气，将夏日的燥热发挥得淋漓尽致。
女人双手环胸，眼里透着狡黠，额前的碎发掉落在肩膀，皮肤下透着层薄汗，她俯视着小孩轻声细雨道：“这只手不听话，姐姐就会砍掉它噢。”
小孩似乎没听进去，“你敢！哼～”
秦筱宁伸出左手，带着知心大姐姐的温柔，钳住小孩的小臂，右手不动声色地抽出冷银色小刀，泛着寒光，她作势便要砍下去。
女人扬起嘴角，唇边笑意无限：“不听话，手会断掉的。”
没见过这种阵仗的小孩，被吓得说不出话，女人面无表情地松开手，径直进了屋。
不一会儿，楼道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哀嚎，秦筱宁拿起削好的苹果，张嘴咬下去，清甜多汁。
茶几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电显示上‘妈妈’两字有些扎眼。
她弯下身，密闭的空间里，突兀的铃声未免太过吵闹，思索再三后，她摁下接听，打开免提。
“小宁，上次是妈妈话说得太重了~~~你别往心里去，你也为我想想吧？你爸那个不着调儿的是指望不上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就盼着你有个好归宿。妈妈也不是让你立马就结婚，咱可以先处着，你说是吧？”
苹果被啃得干干净净，秦筱宁双手举起，手里的果核以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前进，‘咚’的一声直接进了垃圾桶。
半晌，她歪着脑袋，僵硬地吐词：“妈？”
电话那头先是一愣，秦母听着女儿熟悉的声音，觉得这话来得莫名其妙，后又转头一想，兴许是孩子工作压力太大了。
“还是跟上司处不好关系吗？”
“是不是你工作做得不好，她才说你啊？”
“你才刚进社会，有时候态度谦虚点，可别跟你爸学啊！”
“在公司多看多学，姿态放低点，晓得不？”
秦筱宁单手撑者脑袋，忍不住打哈欠：“辞职了。”
“啥时候得事儿啊？你这孩子！咋跟你爸似的，一点儿苦都吃不了呢！”
秦晓宁沉默不语。
“算了，辞就辞了吧。”
“这段时间也别闲着，工作还是要找，知道不？”
“我不能养老女的。”
“跟你说的都放在心上，晓得不？别左耳进右耳出。”
秦筱宁伸了个懒腰。
秦筱宁打从辞职后，窝在出租房里未曾出过门。
直到有天，接到一通陌生电话，让她务必跑一趟公安局。
市公安局滨江分区，一楼大厅。
秦筱宁双手环胸正襟危坐，没有慌乱，没有害怕。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当她从游乐园摩托过山车下来，腿还未伸展开，两位警擦叔叔便架走了她。
办公大厅的两排长椅，从大门口到里坐满了人。秦筱宁被一男一女夹在中间，两人的争吵非常激烈，唾沫星子在空中飞舞，她忍不住皱眉，屁股挪了个地儿。
“你还不承认，警察叔叔，你看咯！这是他打我的伤口，还在流血咧！”女人红着眼眶，指着身边的男人，嗓门贼亮，情绪高亢。
“警察叔叔，我根本都不认识这个女的！我真的好冤枉！”被指着鼻子的男人，顶着头挑染的头发，颜色多得能顶理发店的色卡图，脸看着很年轻，因为过于气愤，脸涨得通红。
民警安抚着情绪激动的二人，转身将人带走，还不忘提醒秦筱宁，“那位女士，你跟着他走。”
秦筱宁直起身，从长椅上起来，跟在年轻警官身后。
调解室，已经有人等候多时，秦筱宁挑眉意外地看着屋子。
她与中年妇人相对而坐，单手撑着下巴，直勾勾盯着对面的女人。女人坐立难安，小丫头的眼睛很明亮，但总觉着闪着寒光。
“警察同志！就是这个人，拿刀威胁我孙子！”
“这丫头看着面善，实际心思毒的很哩~~~心肠恶毒还没礼貌。”
两位警官神色淡然，“这位女士，请注意用词。”
“好，好的。”
“那警官，这个事情怎么处理嘛？”
她指着对面的人，“那那这个丫头是不是要给她关起来噢。”
秦筱宁眨着黝黑的大眼睛，耸着肩摇头。
同她进来的年轻警官，率先发话：“秦女士，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秦筱宁低头沉思良久，对上众人探究的目光，“冤枉。”
民警：然后呢？？？
报警人：什么？
秦筱宁放下手，正起身子问道：“证据呢？”
在对方看来，她不咸不淡的态度仿佛挑衅一般，女人拍着桌子，愤愤不平地吼道：“证据？？？我孙子都被人拿刀威胁了，小孩子还能说谎不成？”
秦筱宁戏虐道：“原来说谎还分年纪。”
言语上处于劣势的女人，拍着桌子就要站起来，幸好身边的民警眼疾手快，拉住了激动的报警人。
“监控，看监控！”
“我就不信了，警察都治不了你！”
“同意。”
在双方的要求下，警方联系物业取得了当天的监控视频。只不过，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监控画面中，只有走廊里的秦筱宁。
良久，小男孩才哭着跑进监控画面里，看起来百般委屈，二者看起来并无关联，视频中也未出现报警人提到的刀具。
民警看向两人，解释道；“从物业公司拿到的视频看，走廊的监控并未拍到秦女士威胁您家孩子的画面。根据物业那边反馈，每层走廊都会安装监控，就目前掌握的情况，不足以支撑您的说法。”
“怎么会？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漏了什么！”
“我们充分理解您的心情，但也请相信我们的工作。”
秦筱宁像个局外人，冷眼旁观这一切。
她看向激动的女人，和善的说道：“小孩子，调皮些我也能理解，”她顿了顿继续：”毕竟，有句话叫，大人有大量。”
民警：这话是这么用的吗？
女人不肯罢休，也不管场合，竟直接开始在调解室里闹了起来。
两名民警，牵制住近乎失控的女人。
于是，秦筱宁做好笔录后，单方面结束今日闹剧。
警察同志不忘叮咛：“秦女士，这桩案子还没结案，请随时做好配合调查的准备。”
秦筱宁乖乖点头：“好的。”
公安大厅，路远清蜷缩在长椅边的角落里，他环抱着双腿，可怜巴巴地靠在空调边上，与周围放肆的一群人格格不入，漆黑的瞳孔里渐渐失去焦距，一副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
路远清被围得水泄不通，一群混混青年围住他，动作虽有收敛，但表情很嚣张，全然不把人放在眼里。
他蹲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一言不发。
队伍庞大的一群年轻人，被晾在大厅半天，有人早就怨气横生，直到办案民警走进，他们才稍稍收敛一些。
老民警熟练地将人带进审讯室，青年们挤不进去，只好部分蹲在外头。
审讯室里，老民警一身正气地开始审讯。
“远大街有居民报警，称有人单方面被殴打，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为什么要打他？”
有人站出来辩解道：“警察叔叔，我们就是朋友间闹着玩，不信你问他呀！”
“闹着玩，就可以把人打成那副模样，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现在都直不起身。”老民警义正严辞地反驳。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想不到好说辞，只好哭着开始卖惨。
“真的就是闹着玩玩而已！”
“那小子身上本来就都是伤啊，跟我们没关系。”
“就是就是，我们下手都算轻的，怎么可能打成那样？”
“警察叔叔，您要明察秋毫啊！”
记着笔录的民警抬头吐槽：“成语都用上了，不把心思用在正道上。”
“好了好了，证据都摆在面前，一切等他伤情鉴定结果出来，”老民警起身望着不思悔过地人，严肃地补充道：先拘留……我去看看被打的那小子。”
路远清像个雕塑立在警局大厅，他的伤情看上去很严重，来往的人不免都要看上一眼，就算低着头，路远清也能清晰地感知到人们灼热的视线，他只能把头埋的更低。
张建民干民警十年，处理过大大小小的案子，直觉告诉他，这个案子不想看似那样简单。他蹲下来尝试着与少年拉近距离，尽可能温柔的询问，
“孩子，能告诉警察叔叔发生了什么事吗？”
对方根本不为所动，埋着头拒绝交流。
“有啥困难都可以跟我们说，在这里，不用有所顾忌昂……”
张建民抿着嘴唇，叹气心想着还是换个人来问问看吧。
转身看到从楼梯口出来的小齐，热情的把人招呼了过来，
“小齐，过来一下。”
年轻的小齐警官正欲送走身后的女士，听到前辈的呼唤，冲边上的人说：“秦女士，感谢你的配合，今天就先回去吧。”
秦筱宁：“好。”
路远清恍惚之间，听到熟悉的女声，顾不上其他，他只想抬头确认。
是桥上的那个女人，他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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