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黄昏为期
杀阡陌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的单春秋抱着怀里的婴儿，脸上洋溢着母亲慈爱的微笑，刚刚生产完还带着婴儿肥，头发略散乱地垂下，却有一种随意散乱的美感。
“圣君，你怎么了？”单春秋抬起头看到了杀阡陌，笑得惊喜又羞涩。
杀阡陌这才回过神来，端着托盘走进来，坐在床边，端起碗。“是温公子给你熬的补药。”
单春秋将孩子放在床上，接过药碗喝了起来。“还劳烦圣君亲自端过来……”
杀阡陌想开口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你干嘛这么客气。”
单春秋咬了咬嘴唇，“圣君……”
“以后，你还打算一直叫我圣君吗？”杀阡陌帮她捋了捋额间的碎发，“我们都已经有了孩子了。”
单春秋愣住了，“那……我该叫你什么？”
杀阡陌笑了笑，“等孩子满月，你身子好些，我们就回七杀殿，成亲吧。”
“成……成亲？”单春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杀阡陌。他方才说什么？成亲？圣君竟然要和她……成亲吗？
“怎么了？你不愿意？”杀阡陌皱皱眉。
“不是不是……只是……”单春秋也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她自然是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只是，她还没有那个信心，可以做圣君的……妻子……从来她都是站在他的脚下仰望着他，即便是后来有了肌肤之亲，甚至是为他生了孩子，却从未有那种奢望，可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成为他名正言顺的伴侣。“属下何德何能，怎配成为圣君的妻子……”
杀阡陌将她手里的碗放在床头桌上，伸手抱住了她的身子，“怎么不配？我说配就配。你也不要再‘圣君’、‘属下’的了，马上就要改口叫夫君了。”
“咳咳。”单春秋忽然咳嗽了起来，杀阡陌马上帮她拍拍后背，她咳嗽了一阵，自己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想起当年你救我一命的时候，当年我们一起同生共死的时候，你应该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会娶我为妻。”
杀阡陌也哈哈笑了起来，“是啊！我还真是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想要娶你。”
单春秋低下头，“圣君若是要娶亲，原本可以娶更好的女子……”
“何为更好的女子？”杀阡陌问。
“就是……”单春秋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何为“更好的女子”，“总之不论样貌还是能力，都和圣君更匹配一些……”
杀阡陌捂嘴笑，又捏捏单春秋认真的脸，“论样貌和能力，有谁能比得上你？若是论真心诚意，就更没有人比得上你了。我十分清楚，没有人比你更能与我相配了。”论相貌她已是倾国倾城，论能力他更能称霸四海，至于忠心赤诚，更是无人能及。
单春秋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长长的睫毛沾上了泪水。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欣喜，有一种苦尽甘来，却又仿佛早就预见了这一切，不敢相信，却又一直坚信着。“为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
杀阡陌想了想，这可真是个难事，“一时间我也想不好，不如先取一个小名吧，就叫杉儿，如何？”
“杉儿？……银杉的杉？”
杀阡陌点点头，单春秋是千年银杉，那么她的女儿，自然也就是杉儿。“至于大名……我还没有想好……”
“圣君的名字一听就知是王者，只是这杀姓用在女孩身上，还真是不好取名字。”
“那你就慢慢想，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杀阡陌笑着摸摸她的头。
单春秋点点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杉儿是千年树妖与魔界圣君所生，虽然刚刚满月，身体却已如周岁婴儿，手脚健壮，爬来爬去，更可以咿呀学语，学声认人了。
杀阡陌从前抚养过琉夏，虽然久不碰婴儿，但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儿，立马从放荡不羁的任性圣君变成了温柔体贴的人君人父。不仅每天催促单春秋喝补药调理身体，更是寻找各种好玩的东西与杉儿玩耍。
一日，杀阡陌从街上寻来了拨浪鼓，正走进房间，却发现只有奶娘抱着杉儿，单春秋却不见踪影。
杀阡陌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忙放下拨浪鼓，跑到院子里喊了两声，却没人理睬他。他屏气凝神，搜索着身边单春秋的气息，却感知不到她的任何气息。他有些慌了，跑回房间里乱翻一通，最后在桌上发现了一个传音螺。
放在耳边，便响起了单春秋的声音。“圣君，对不起，我走了。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虽然生产之时得温公子相救，但生产之后我的真气依旧在外泄，所以我不得不回到真身地去继续修炼，否则我的千年道行便会灰飞烟灭。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杉儿，请你带她回七杀好好照顾她。请原谅我的自私和任性，等我回来。”
杀阡陌叹了口气，放下了传音螺，走到了奶娘身边，奶娘怀里的杉儿看到他，挣扎着扑向他。杀阡陌抱过杉儿，贴在她柔软的小脸上，她忽然哭了起来，不安而悲伤。
温千远走了进来，看到抱着孩子的杀阡陌，楞了一下，“春秋姑娘呢？”
杀阡陌叹了口气说，“她走了。”
“走了？孩子刚满月，她去哪了？”
“她回去闭关修炼了。”
温千远摸不着头脑，把手里端着的药放在桌子上，拿起传音螺看了看。“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我可以救她？”
那日他虚弱过度晕了过去，只休息了几日便恢复如常，但当时体内忽然爆发出的能量，那种膨胀欲裂的感觉让他刻骨铭心，一直让他困惑不安。他行医多年，却无法用医理来解释，他想，或许是杀阡陌借用他的身体施了法？
杀阡陌把杉儿放在奶娘怀里，拉着温千远走到了院子里。从墟鼎中拿出冥王给他的丹药。“吃了这颗丹药，便可恢复所有前世的记忆，你可想知道，你曾经是什么人？”
温千远表情变得严肃，虽然他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丹药，但他对杀阡陌的话深信不疑，他感觉得出来，杀阡陌总是对他怀有敌意，仿佛是他曾经做错了什么事一般。
他知道他想要的答案，应该就在这颗丹药中。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即便今生你是神医，行医救人，慈悲众生，但前世，你可能是十恶不赦之人。”
温千远皱皱眉，“难道，我真的上辈子欠了她的，所以这辈子要来偿还？”
杀阡陌不说话，只是把丹药放在了手掌心。
温千远颤抖着取了丹药，放在嘴里咽下。
顷刻间，脑中闪现无数杂乱的画面，有狂笑的，有血腥的，有残忍的；耳边响起无数嘈杂的声音，有哭泣的，有哀嚎的，有怒吼的……仿佛要爆炸了一般，他跪在了地上，抱着头，痛苦地抽搐着，前世的一幕幕，就那样清晰、那样真实地在眼前闪过。
“单春秋！在你眼里是不是就只有陌公子？”
“难道还会有你这个魔鬼吗？”
“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还想怎么样？你留我苟延残喘，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名不正则言不顺。什么时候你正式把魔尊之位传给我，我才舍得让您走呢。”
“你错了，我不是讨厌你。我恨你！所有和你有联系的事，我一个都不想要！像你这种魔鬼，根本就不配有孩子！”
“韩千离，我是要杀了你，但我不会让你灰飞烟灭，我要把你的魂魄送去地府，让你入六道轮回，在人间受尽生老病死之苦，去赎清你的罪孽。”
他的脸，那么清晰，那深陷的眼窝，苍白的眉毛，黯淡的容颜，仇恨的表情……
“现在你应该知道了，你转世活着的意义，是为了赎清前世的罪孽。而最重要的，就是赎清你对单春秋的罪，她生产时你之所以可以救她，是因为你体内还留着前世的灵力，只有在那个恰当的时刻，才能被激发出来，救她一命。”
温千远挣扎了一会，终于勉强站了起来。
“现在，前世的记忆你都想起来了，你有何打算？”
温千远摇摇头。难怪第一次见她就有命中注定的感觉，难怪会为了她不顾他人眼光，哪怕她已经有了归属，只要守护着她安然无恙就好。原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命中注定，他要还给她的。
杀阡陌看着他，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毕竟现在的他，没有任何的法力，只是一介凡人。再也不是那个叱咤风云、心狠手辣的魔君韩千离了。而他对单春秋、对师父做过的事，在他心中的仇恨也在这一刻忽然释然了。那些仇恨，即便没有原谅，也不再如此深刻了。
“现在你的命运已经解除了，以后你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而我也要带着杉儿回七杀，从此我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杀阡陌说完，便转身要走。
温千远望着他的背影，开口叫了一声，“师弟。”
杀阡陌顿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声“师弟”真是久违了。
“我知道我做了许多恶事，我也不奢求你们原谅我。或许今生不会再见了，我只是想再像小时候一样，叫你一声师弟。”
杀阡陌忽然红了眼眶，却没有回头，只是吐出两个字，“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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