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追击
蓝色星云停在飞铃家门口。
她说声谢谢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白警官望着她故作镇定的背影，嘴角噙着微笑。
等蓝色星云飞远了，飞铃才从窗台上探出脑袋，望着白警官离开的方向。
天知道，她心脏快要爆炸了。
“阿铃你回来了！”
英姐突然冒出，拍打飞铃的肩膀，一脸喜色地说：“我盼了好久，终于盼到你跟男人夜不归宿了！”
飞铃打断她的喜极而泣，冷淡地说：“英姐，我昨晚是去工作，正经的那种工作。”
英姐点头：“好，正经工作。”
两秒后眉飞色舞：“等你和小白警官结婚时，我要给王阿慧那几个三八发请帖。老说你嫁不出去！小白警官这么优秀，我可要在她们面前好好显摆！”
“她们想笑就笑吧，无聊，英姐，不争这口气。”飞铃知道，英姐口中的王阿慧是她的同乡，也在南薰市做工。
想到自己南薰著名不婚不育吉祥物的身份，害英姐抬不起头，她语气软了些：
“对不起，英姐，这些年连累你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英姐拍拍她的手，说：“阿铃，你看起来有点累，去休息一会儿吧。”
飞铃摇摇头：“不用了，今天还要处理稿件。”
英姐道：“那怎么吃得消，你一夜没睡呢。”
飞铃一心赶时间，边往书房走，边随口回答：“睡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大约在凌晨时睡着。
虽然只有几个小时，也足够了。
英姐闻言，嘴角咧到耳根：“睡了？真的吗？你和小白警官。”
飞铃此时才察觉不对：“英姐，你套路我？”
“果然睡了，阿铃！你真给力！”英姐捂住脸。
“……”根本不是她想的那种睡！
“好好好，我不跟别人说。”英姐乐不可支地转过身。
飞铃嘴角抽搐。
这时手表震动，编辑绵绵的电话打来：“大作家，难得你想起这部万年大坑，真是有生之年活久见系列！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吗？”
飞铃言简意赅：“最后截稿日期是什么时候？”
绵绵说：“咱们未完结的稿子其实没有最终的截稿日期，不过公司为了鼓励大家填坑，出台了一项新政策。”
她边说边发了一个文件过来，飞铃在手表上点开一看，巨大的字符映入眼帘——女娲补天之填坑总动员。
她被这个名字雷得耳目一新，接着看下去，只见活动海报上写着：
本站各位拖延症小说家们，好消息，特别好的消息。对于所有未按期完成的作品，如在9月之前按时交稿，就能参选月影榜推广榜单。
其中投票数和点击率首位将获得【年度填坑王】的称号，出版社优先榜单。
年度填坑王……飞铃皱着眉，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殊荣还是折辱。
不过海报里有着“按时交稿”四个字，这应该就是梦中女人提到的任务之一。
出版社优选榜单，对小说家们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挂掉电话，飞铃拿出月影仪，准备穿进书里看看齐王最近表现如何。不小心碰倒了一摞书，书本哗啦啦散落一地。
飞铃蹲下去，将书一本本拾起摆好，有一本书掉在书桌底下，她跪在地上，伸长手臂把书拿出来。
当看清书本封面的时候，她一愣，睫毛微微颤动。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她手中的书印着两个大字——《虫洞》
这本书是从飞杰那没收的，也就是害哥哥脑死亡的罪魁祸首。
飞铃跪在地上，书本薄薄一册，拿在手里轻飘飘的，谁能想到它竟害了数十条人命呢。
飞杰的话又出现在脑海——
“你就不想知道爸爸当年遭遇了什么！”
飞铃的目光落到书桌旁的月影仪上。第一版月影仪出现旅行者脑死亡事故后，月影公司为了安全起见，大刀阔斧的修改了20pro版。
新推出的月影仪增加了监护系统，分为内部监护和外部监护双重模式。
在20pro版月影仪中，旅行者在月影幻境遭遇生命危险时，内外部监护系统会一起被激活，其中内置监护系统会强制旅行者退出登陆。
同时，月影仪本身也会发出警报，提醒旅行者身边的人从外部手动操作月影仪，强制旅行者中断旅行。
有了这两大法宝，现在的月影幻境旅行已经是安全的事，包括自杀都会被强制弹出。
只是政府出于安全考虑，以前列为禁书的小说仍未解禁。
飞铃捧着手中的《虫洞》，一个念头冒出来：女人说完拯救哥哥，这本书就出现了，难道穿进《虫洞》是挽救哥哥的条件？
这个念头令她的心跳悄然加速。她拿起月影仪，有些犹豫不决。任务排名不分前后，是先填坑，还是先救人呢……
突然，脚步声被传来。门被打开，飞铃下意识地把手中的书藏起来，回头见英姐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说：
“阿铃，学校打电话来，阿杰进医院了！”
南醺市医院。
飞杰头上绑着绷带，正张大嘴要咬苹果，抬头看见飞铃一脸冷酷地走到他病床前，手高高扬起，忙把苹果一丢，捂住脑袋：
“小姑妈，打人别打脸！”
飞铃一巴掌落下，拍在他背上：“干的好，越发出息了！”
飞杰疑心自己耳朵听错：“你气糊涂了？我跟人打架你还夸我。”
“但你不是赢了吗？”飞铃板着脸说：“张老师说对方先动的手，你被他压着打最后还能反败为胜！不错！”
她一本正经地说：“打架固然丢人，但打输更丢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让丫再世为人。”
飞杰捡起掉落在床上的苹果，笑着挠挠头，不小心抓到了伤口，痛得直咧嘴。
飞铃问：“文野是谁？”
张老师说这是跟飞杰打架的男孩，但飞铃记忆中不记得飞杰提起过他。
飞杰说：“他跟我不同班，我们是射击队的队友。”
飞铃问：“为什么动手？”
飞杰低头不说话，飞铃也不催他。
良久，飞杰说：“梦。”
飞铃眉头一皱，心里猜到了什么：“梦？”
“今天上午，我听校射击队韩教练说文野明天要去滨江集训。午睡时我却做了梦，一个噩梦。”
病房内一片安静，只有机械的仪器滴滴声，短促而频繁。
飞杰的呼吸越来越重，他说：
“我看见文野在水中挣扎，他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水不断地涌入他的嘴巴，他的鼻子。他渐渐沉下去，四肢在水面下挣扎，一串串气泡冒出水面。他不动了，淹死了！这个梦十分清晰，就像上次见到木婉自杀一样。”
飞铃说：“所以你告诉了文野。”
“是，我醒之后赶快找到文野，告诉他最近要注意安全，最好在家待着。可是文野误会了。”飞杰懊恼地低着头：
“他问我，是不是想阻止他参加集训，好得到晋升名额，我只好告诉他，梦见他出意外了，就像梦见木婉和她家人一样。他一听脸色就变了，说“你他妈少咒我！”，抄起水杯砸在我头上，我一气之下就跟他打起来了。”
他抬头对飞铃说：“文野他不信我，姑妈，你去跟他家人说，一定让他远离水边！”
飞铃说：“飞杰，你听我说，你身上发生的情景叫梦游者综合症，是使用月影仪的后遗症之一。”
飞杰不相信：“连你也不相信！木婉上吊的样子，真的跟我梦见的一模一样，木家灭门的那天，我也梦见了许多血，不可能是巧合的！”
飞铃说：“我看了你那晚在月影院的书单，全是悬疑血腥的恐怖小说。你把现实与书中的场景混淆了，正巧碰上木婉和她家人的死，你才误以为自己能预知死亡。白警官说他见过类似的症状，只是月影公司没有对外公布，所以知道后遗症的人不多。”
飞杰将信将疑：“真的吗？可是梦中的感觉如此清晰，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飞铃说：“我带你去莫医生那里咨询一下。”
“好。”飞杰一口答应，想了想还是有点担心：“文野真的会没事吗？”
飞铃说：“退一万步说，就算文野本来会出事，现在被你打得要卧床休息，门都出不了，还怎么出事。”
飞杰苦笑：“也是。”
飞铃看他痛的龇牙咧嘴的样子，说：“木家灭门案的凶手还没有找到，最近不太平，你还是少惹事吧。”
飞杰说：“你不是带我去看莫医生，我现在就想去。”
飞铃无语：“你伤还没好，这么着急做什么？”
“当然，我现在不敢睡觉，就怕梦见什么血腥画面。在月影仪里旅行的时候，系统好歹还给恐怖镜头打个马赛克，梦里可什么都没有，太生猛了。”
飞杰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寒颤。
飞铃看他的样子，只得妥协。
她在医院给飞杰办完手续，驾着星云离开。
然而他们前脚刚走，医院内一间病房的门便打开了。文野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校服，头上缠着一圈圈的绷带。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文野左右环视，他戴上鸭舌帽，消失在来去匆匆的人群中。
飞铃的飞行器停在一座建筑前，建筑是淡雅的乳白色，门口挂有一块牌匾———dr莫心理咨询工作室。
花园里的马鞭草盛放，涂抹出一团梦幻的紫。
飞杰走下星云，说：“小姑妈，你连导航都不需要，路这么熟是不是经常来？”
“我经常有事要咨询莫教授的。”飞铃关上星云的门。
“你咨询什么？”
“当然是专业问题，不了解人的心理，怎么刻画人物。”飞铃的目光像看白痴一样。
“哦。”飞杰说：“我还以为是大龄剩女如何避免心理扭曲。”
“快走吧，这病是一刻也不能等了。”飞铃冷冷扫他一眼。
莫教授正在门口迎接，她是飞铃多年的好友。年约三十岁左右，身穿白色长裙，清秀五官搭配细细窄窄的金属眼镜框，有种与世无争的书卷气质。
飞铃把飞杰推到她面前，说：“莫莫，你知道的，他打小脑子缺根筋，现在越发严重了，帮我看看还有救没。”
莫教授笑着将抗议的飞杰带进了心理问询室，飞铃到休息室等候。
她捧着红茶站在窗边。
天气晴好，透过窗外层层椰林，能看到远处南薰市著名的灯塔伫立在海边，红白相间的灯塔，衬着蓝天白云，煞是好看。
助手拿来了一些杂志书籍，飞铃看看手表上的时间，估计飞杰那边还早，便随手翻了翻。
突然，一本杂志封面的标题引起了她的注意——《月影仪使用者的脑电波异常研究》
飞铃拿起杂志，那是医学界最出名的《柳叶刀》，看时间是今天刚发行的。
她翻到文章所在页，里面有许多晦涩难懂的专业词汇，她索性拿起一旁的月影仪进入。
眼前一闪，已进入月影仪的幻境，一位身穿白衣的研究学者出现，随着他的讲解，身后不停变换着各种资料的图片和数据，就像大学老师授课。
学者讲授的内容不难听懂，飞铃却听得越来越心惊。
“——在实验中，我们发现有实验者出现了脑电波紊乱现象，坚称自己看到了别人视角的场景，令人惊讶的是，经过调查，他们所看到的场景为现实中真实发生的，而非幻觉……”
“……我们将出现这种现象的人称为“附身者”，将他们所看到的人称为“被附身者”。据统计，“附身者”与“被附身者”在之前可能并无交集……”
“……研究小组认为，“附身者”与“被附身者”的脑电波频率近似，“附身”现象的出现可能是由于月影仪使“附身者”的脑电波变得异常活跃，接受到与自身脑电波频率相似的“被附身者”的脑电波信号，从而看到了不属于自己视野的场景……
“……值得注意的是，每组“附身者”与“被附身者”都曾使用过同一个月影仪，也许这是发生附身现象的必要条件……”
飞铃听到这里，从月影仪中退出。
按照论文的说法，飞杰看到那些场景并不是他的臆想，也不是巧合。他跟凶手曾经使用过一台月影仪，而且俩人脑电波频率相近，所以接受到了凶手的脑电波！
也就是说，飞杰在那一刻“附身”到了凶手身上！他看到的确实是凶手杀人的场景！
这时她的手表响了起来，是白警官来电：“飞铃，你们在哪儿！”
“白司，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飞杰他不是梦游者后遗症，他真的“看”到了！”
白警官有点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莫教授这里看到了一篇论文……等等，你也知道了？”
“嗯，我想查一查梦游者后遗症如何治疗，但发现飞杰的症状与梦游者有些许的不同，于是便去咨询了脑科学的权威陈华教授，他告诉了我这种可能性。”
陈华教授，正是刚才在月影仪中看到的那位学者的名字。
“白司，这是追查凶手的重要线索！飞杰那天曾在月影院用过月影仪，凶手应该是跟他用过同一部月影仪的人！”
“我们已经查了监控。”白警官沉声说：“月影院在飞杰之前曾使用过那台月影仪的人，是文野！”
“文野！他跟飞杰打了一架，现在躺在医院呢。”
“我已经知道了，而且我在学校调查时得到一个信息，射击队的韩教练反映，他发现文野的枪似乎丢了，因为他这几天用的都是备用枪。他们射击队用枪的型号跟木家被害现场找到的改造枪是同一款！”
“文野在木婉死的那天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我们没有调查他。但木家灭门那晚，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他是射击队二号种子选手，木婉死了保送名额可能就落在他身上，也许他是与人合谋，也许他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总之，他有重大嫌疑！监控显示文野在你们之后也离开了医院，现在不知所踪，你们千万小心！”
“我知道了。”飞铃挂断电话，放下手中的红茶，窗外的椰林树影，此刻看来鬼影幢幢。
莫教授有规定，在她对客户进行咨询的时候不可贸然打扰，否则会对患者精神状态造成损伤，除非有特别重大的要事才能通过助手联络她。
飞铃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拉上窗帘，跑去找助手：“快通知莫教授，我有急事！”
莫教授很快出现了，她说：“飞杰整体情况还好，只是提到木婉的死时有些反应过激，我怀疑他可能是“幸存者后遗症”。”
飞铃道：“飞杰的事以后再说，警方告诉我，他的一位同学是犯罪嫌疑人，今天飞杰刚跟他起过冲突，我得带他去个安全的地方。”
莫教授说：“如果是飞杰的同学，说不定知道你家地址，你们现在出去或者回家更危险，要不就待在我这里，我把下午的预约都取消。这栋房子有红外线防盗系统，如果有人强行打开门窗，会发出报警的。”
飞铃说：“莫莫，谢谢你。”
莫教授笑着说：“突然这么客气，我可吃不消。”
“我来通知英姐，让她千万小心。”飞铃走到一边打电话。
莫教授抬起手腕，轻点操作。手表发出声音：“红外线系统已开启。”
然而，话音刚落，周遭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3号门被强行打开，3号门被强行打开！”
机械的重复声像一支弓箭，刺得人心惊肉跳。
“有人侵入了！”飞铃脸色发寒。
莫教授说：“糟了！飞杰还一个人在咨询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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