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珍珠泪（10）
那宫奴听到弘毅叫他，吓得跪下，磕头道：“殿下恕罪。奴没有旁意思，就是怕鱼吃多了……若撑死了，也可惜。毕竟是一条鱼命。”
一条鱼命。
弘毅被他的话逗笑了，把手里残余的鱼食放回青玉色寿纹方盒的鱼食盒里。那宫奴的脸青白青白，畏畏缩缩在寒风中发颤。
弘毅抬头看天，流云变成浅灰色，低得像要压到身上来一样。不知不觉已经在这池边呆了一个下午。他穿着貂绒锦缎倒不觉得冷。宫奴衣襟单薄，又长久地站在水边，沾着水气早冻得浑身打颤。
“很冷吧。”他解下身上貂绒，披到那奴子身上。
“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奴……奴就是一贱命。”
弘毅讪笑，天底下哪有什么贱不贱，贵不贵？
“你刚刚还哀叹鱼命可惜，现在怎么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拿着吧，所谓衣服就该给冷的人穿。”
“奴谢殿下恩典。”宫奴感激涕零，头撞得“咚咚”作响。激动得浑身都热起来，把衣服抱在怀中，左看右看，欢喜地在脸颊上摩挲。
“你叫什么名字？”
“奴有啥名字？从小爷娘就叫奴小狗子。小狗子来，小狗子走，小狗子起床了，小狗子吃饭了！”
“没名字，难道连姓也没有？”
“奴姓严。”
“哪个严？会写吗？”
“奴不识字。”
“真是可怜。”弘毅叹息一声，取过一截枯枝，在泥土上写划，“人活一世，哪怕生为草芥，也应当有自己的名字。从今往后，你就叫这个名字——严怀恩。望你永远怀有感恩之心。”
“严怀恩，严怀恩。”宫奴看着地上的划痕，喜不自禁地说道：“谢谢殿下赏名，谢谢殿下！”
风卷起长袍，弘毅飞速用树枝把地上的字痕划去。不希望自己的好心给严怀恩带来麻烦。
“去和潘甲说一声，往后你就到端木宫来服侍我。”
潘甲知道弘毅在御水池点了个养鱼的小奴去端木宫伺候，嘴上不说，但把严怀恩十八辈祖宗查了个底朝天，好在没有什么可疑，一脚踹在严怀恩屁股上，笑骂道：“你这个狗东西真走狗屎运了，被殿下看上，也算是造化。去了端木宫好好伺候。再紧你一句话，什么时候也莫忘了本！”
严怀恩捂着屁股，一叠声答应着去了。
弘毅极好伺候，每日做得最多的就是看书、习字、抄抄佛经。
叶魁来看望，弘毅写一个大大的“忠”字送给他。叶魁笑嘻嘻地接了，装模作样把这个“忠”字评价一番，口言内外均是溢美之词。
但一连三天，每次来端木宫，弘毅都是送这个字，叶魁再笑不出来。
“不知殿下为何总赐臣‘忠’这个字，是臣忠心不够？”
弘毅摇头，“吾赐你这个‘忠’字，正是因为你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忠，就是把心放在中间，不偏不倚，尽心竭力。但它还有另一个意思，不知你知不知道？”
叶魁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请殿下明示。”
“那就是佑贤辅德！”
叶魁眉头皱于一团，似懂不懂地拿着三张一模一样的‘忠’字去问自己的爷爷和叔叔。叶榕老虽老，但不糊涂，问儿子叶铖是什么看法。叶铖沉默片刻，后道：“父亲，这贤王是不是在敲打我们啊？”
叶魁道：“他敲打我们做什么，我们都是皇上指派给他干事的人。”
叶榕指着叶魁骂道：“你这个糊涂虫！这就是症结所在啊。你知道我看到这个‘忠‘字想到的是什么么？是烈女不更二夫，忠臣不事二君。殿下大约是觉察出来，咱们不仅是皇上指派给他干事的人，更是监视他的人。所以他把这个忠字送给你，你看，为什么是三张啊？”
叶魁看看祖父，再看看叔父和自己，手指点了三下，道：“不会是我们三个都有份吧？”
叶榕捏须长叹，“哎，听说这位亲王心思缜密。看来果然如此，就他这一手比睿王，梁王不知高到哪里去了。看来，咱们叶家往后有两个主子，不仅要忠于皇上，更要忠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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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孙家村结案的消息，莫听就在暗卫司大发雷霆。怒气冲冲地骂，“沈喻真是老狐狸，鞭子抽得响，一点不见落在实处。找个人顶罪就完了！”
莫视四平八稳端坐椅子上，“三弟，不是我说你。贪心不足蛇吞象，如今的情况已经是很好了，沈喻帮咱们移开了暗卫司头上的脏锅，你还承想他会帮你赶尽杀绝？如今他杀了解锦，也是逆了龙鳞。若这件事有一点半点把柄落在我们手上，也要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莫想笑道：“没错。我们本来的目的就是把水弄混，如今这水是越来越混了。接下来就看怎么摸鱼。”
莫视肃然，道：“大家打起精神来吧。想要扶梁王当太子，必须先把贤王给除掉。”
“贤王？大哥，怎么不算睿王啊。”
“傻子。”莫想道：“睿王那个人，不必我们动手。他自己就会作出许多祸事来。就看到时候沈喻保不保他，怎么保他。”
莫视道：“睿王心浮气躁又好高骛远。根本不是能成大事的人。皇子中，他是最经不得查。我们手里还有他许多把柄，就等着看他自己作死，到时候我们再送他一程。”
三兄弟相视而笑，仿佛看到驰睿被困死的未来。笑过之后，莫视又叮嘱莫想。别光顾着笑话驰睿，昊麟也非安生之人。不要前院打虎，后院失火。想钻别人空子，却被别人钻了自己的空子。
莫想连声答应，话锋一转，“大哥，芮芮也满十五了吧。是不是让德贵妃在皇上跟前吹吹风，把昊麟和她的亲给定了。昊麟的性子，你也知道。沾花惹草的班头。而且他也到了该要成家立业的年纪。”
莫听一听，也在一旁咋呼，“我看二哥这个提议好得很。睿王有了世子，昊麟也应该有。不然，每次看到他抱着世子得意的样子，我就心里就有气。不就是个世子么，自己还没捞上太子呢，狂什么狂？”
三人又是一阵大笑，笑过之后，把正事商量细分，各管各的事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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