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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珍珠泪(11)


过了腊八就是年,将军府里张灯结彩。年年老规矩,过了除夕就要挂灯,准备迎接上元节。潞王妃从南边送一大箱琳琅满目的彩灯,盏盏华美,瞧得人眼睛都花了。

        正月初十,大家正在院子里看奴仆挂灯,沈祁阳的长随汪端匆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沈祁阳目色微沉,啐骂道:“他还有脸来?”转身即往沈喻的书房听涛阁走去。刚走到廊下就听到传来驰睿泣泣哭声。

        也难怪驰睿要来哭,这半个月发生了不少事。江西的解锦在去吃喜酒的路上,突然掉到河里淹死了,还有几个与驰睿秘密书信往来的外臣也莫名其妙遭了横祸。

        驰睿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沈喻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不冷不热、不阴不阳。而以往过去,这个时候都是册立太子呼声最高的时候,但今年拥立他为太子的声音一下子消声灭迹。那些巴不得他赶快成为太子的文武百官如同哑巴了一样,一个字不提,一个字不说。更坏的是,营卫司那叶铖追查孙氏的凶手,查来查去居然查到他的头上。这可是不得了的事。要是没有沈喻给他兜着,准出大事。

        驰睿就是个傻子也晓得出问题了,屁滚尿流跑来将军府。“舅父,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睿儿要是做错了。您骂我、打我。看在母后的份上,千万不要不管我啊!”

        “王爷快别这么说,臣何德何能如何能管王爷的事?王爷是皇上亲儿,有什么事自然有皇上做主。”

        沈祁阳听得里面“扑通”一声,接着沈喻道:“王爷快起来、快起来——”

        沈祁阳迈步进去,驰睿跪在地上揪着沈喻的袍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形容好不凄惨。嗤笑道:“殿下这是干什么?大过年的不在王府待着,跑到我家来嚎丧了。请快起来吧,不然被外人看见还以为咱们将军府欺负王爷哩。”

        沈喻淡淡道:“人老精神乏。王爷,你有什么事就和祁阳说吧。”说完,背着手转过身,装作欣赏墙上的山水图,不再多看驰睿一眼。

        “舅舅、舅舅——”

        “哎,都说了和我说!”沈祁阳一把扯住驰睿的绣袍,“王爷,您别嫌弃。我虽是粗人,还是读过几页书的。论起治国之道兴许不会比那些纸上谈兵的秀才差。来来来,我们来论道论道,什么是背信弃义、什么是过河拆桥、什么是忘恩负义?”

        驰睿被挤兑得张口结舌又面红耳赤,几次张嘴愣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我奉劝王爷一句,翅膀还没硬哩,就别总想着飞。到如今太子还没挣上就想着往后当上皇上的事,是不是也太心急了一点?你扪心自问,如果不是有我父亲、有将军府在,皇宫有你说话立脚的地方?你不感激我们,还和外臣联系说什么皇上不立太子,首罪在沈!你说,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驰睿被骂得心里、脸上火烧火燎,他开始还只是怀疑,沈祁阳的话倒是做了实,他和解锦通信之事已经被他们知道,解锦的死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虎落平阳被犬欺,驰睿现在就是再不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他再一次跪在沈喻面前,“我知道错了。求求舅舅原谅我这一回。舅舅哪怕不看我的面子也看在我母后。母后做这个皇后不容易,几十年里没过一天好日子。我这么着急想当太子也是想圆了她的心愿!”

        沈喻惨然一笑,转身双手把驰睿搀扶起来,“王爷说这话就严重了。祁阳刚刚说得不错,沈氏是靠军功起家,但我们也是读了书的将军。做人的道理、为臣的准则我们是牢记在心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要论将来,哪怕是现在王爷要臣死,臣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臣待王爷之心,日月可鉴。臣最大的心愿就是辅佐王爷当上太子。等王爷当上太子,臣就可以告老还乡,过几日舒心日子去。”

        驰睿还要说什么,也无什么可说的。他一边擦着头上的冷汗和脸上的热泪,在心中把沈喻和沈祁阳恶咒了一千次,还要违心地哭道:“舅舅,您不能走。往后睿儿要靠您的地方还多着哩。”哭完又说:“莫说往后,就说眼下,营卫司查案居然查到我的头上,这可怎么得了?”

        沈喻见威风耍够,把驰睿敲打得七七八八,便道:“这件事无须担忧,不就是死了两个村民么。叶铖追查也是恪尽本分,最近匪患丛生,谁知道不是流匪所为?找几个人把罪顶下来,不就完结了。”

        驰睿忙是作揖,“有舅舅在,我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沈祁阳笑道:“那是当然,谁不知道沈家和将军府是王爷最大的靠山。”

        驰睿从听涛阁告辞出来,沈祁阳一路相送。奴仆看见两人莫不恭敬垂手,敛息屏气。正在这时,潞王妃送来的灯笼全数挂好,只余下一箱笼柿子灯。

        驰睿经过,无意瞥见那数十盏红映映的柿子灯,顿时像被马蜂蛰了一样。只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仙珠喜欢红柿,上元节必要的就是柿子灯。往事历历在目,不敢多想。

        驰睿不敢再看那些柿子灯,快步登上门口的马车。还没坐稳,就催着马夫快走。

        马车辘辘回响在清冷的长街,一行滚泪顺着他的腮帮子流下。

        “殿下。”卿音流着眼泪,挽袖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驰睿道:“我哭我的,你哭什么?”

        “殿下是哭殿下自个,卿音是为殿下哭。”

        “你哭我什么?你一个乐籍的贱民!”

        “妾是哭殿下如此矜贵,还要受委屈。这实在是令人哀伤。”

        昏昏光影下,卿音的脸半明半暗,眼泪落得像金珠银豆。驰睿猛地把她抱在怀里,卿音也紧紧抱住了他。情动之时,分明听他在耳边一会唤她卿音,一会唤她仙珠。

        沈祁阳回到听涛阁,沈喻的脸色依旧沉重。

        看来,驰睿的示弱并没有让他高兴。

        “驰睿已经来认错了,父亲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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