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梦境
梦的最初，混乱而失真，王雨星只隐约记得自己和朋友来商场，可能是柳雪涵他们吧……无所谓。他往前走，看到一个沙漏就停住了脚步。
他想买一个，所以拿起了沙漏。
他忽然记起他是和发小一起来的，这是初二的下班学期，他们学校刚刚分完一次班。发小和他班里的两个人都认识，也叫了她们一起。
他不喜欢逛商场，但是他和发小林元关系很好，所以答应来了。
结果发小忙着和他班里的两个女生聊天，林元从小就很会哄大人和女生，王雨星很多说话技巧都是和他学的。王雨星看着那边，感到一阵烦躁。
那两个女生都是留长头发的，他想起学过舞蹈的女生好像可以通过什么途径申请不剪头发。
一个女生朝他走来。
夏玲玲，他想起了对方的名字。
他不太喜欢她。
那个女生和他说着什么，他被动的回答，沙漏里闪着光的蓝色细沙涌动下去，被最细的口截挡住后收束，像一条倾泻而下的水柱。
他又觉得自己挺高兴的，能有人主动和他聊天。他不擅长和陌生人说话。
夏玲玲想去挽他的胳膊，他后退让开了。
他无意识的看了看林元，想知道他在干什么。正好和林元说话的女生抬起头望向他，她没有什么表情，没有化妆五官却依旧精致。
朱妍。
夏玲玲跑回去要挽朱妍的手臂，王雨星拿起沙漏，往店外走去。
他推开了一扇玻璃门，铃铛轻轻晃着。
周围很安静，黑板上年轻的老师在写什么。王雨星却没看他，周围坐满了初中模样的学生。他没太注意他们的脸，只在看到林元的时候稍稍停了停，林元在桌斗飞一张扑克牌。
然后他看到了朱妍。
他知道这时候他们是陌生人，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朱妍。
女孩专注而认真的写着什么，那个刚才还在写字的老师走到了朱妍身边，拿起她的作业本看了看。
“还不错啊。就是没必要用这个方法，太麻烦了。倒是通法。”
年轻老师评价。
然后他把纸翻过来看了看，挑挑眉：“这个方法好。挺好，继续加油。”
“林元，你干什么呢！”那老师轻轻踢了一脚林元的桌子。
“到。”林元蹭的站起来，笑嘻嘻的塞了塞那张扑克牌。
“你写的什么？净耍小聪明跳步，没解出来吧。”老师无奈的看了看他：“看黑板好好学，我看你要上不了高中了你。中考还有两年，现在放弃太早。”
王雨星摩挲着手里的沙漏，沙漏才漏了一半的沙。蓝色的细沙粒粒分明。他忽然觉得不对，这里是辅导班，他为什么会带着沙漏。
是梦……
他早就中考完了，现在是他高中正式开学的第一天。
带着点刚刚清醒的朦胧，他睁开眼。望了眼窗帘透出的亮度，还没到时间。刚刚醒来，他还能记得梦里的内容。梦是带有主观色彩的，细节也是混乱的。
不过差不多是初中时候的事，他第一次见到朱妍是在补习班。他会注意到朱妍，一是因为对方的容貌，二是因为那是整个补习班唯一头发过肩的女生。
那天王雨星被母亲劝着听一个免费的试听课，他本来想拒绝，母亲说他发小兼同班的林元也在那个补习班，他不知道搭错哪根筋想找老朋友玩玩，就答应去了。
结果他两隔了个恰好不方便说话的距离，所以他打量起其他人，然后看到了朱妍。
因为无聊，那天他有多关注那个唯一留长头发的女孩。也只是多关注了一点。
后来分班，林元分到了其它班，他和朱妍分到了一个班。林元是个交际花，他和朱妍关系还不错，王雨星也是因为林元才和朱妍说上话。
夏玲玲是个聒噪的小麻雀，和朱妍林元关系都很好，勉强算是王雨星的朋友。王雨星初中唯一一次和人去商场就是和他们三个一起的，那时候王雨星和朱妍还不算太熟。
后来王雨星发现朱妍是他在网上交换过很多秘密的朋友，两个人关系越来越近。作为朱妍好友的夏玲玲也和王雨星熟悉了不少。
和谐的关系大致结束在一次体育课，十四五岁的少年人谈起情爱总是兴奋，也喜欢直接问别人的感情。正好聊到了感情问题，夏玲玲兴致勃勃的问王雨星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王雨星立刻说自己不喜欢男生。
夏玲玲笑着——
“同性恋啊？我有点害怕。”
她故意做出有点发虚的声音，不知是真是假的往后退了退。
很多时候，同学之间对这种事并不会表现出明显的嫌恶，而是会像夏玲玲一样半玩笑半认真的说一句。
王雨星没回答，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但他觉得很难解释性别的事。
朱妍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那之后学业越来越忙，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夏玲玲和他来往越来越少。他们学校鼓励竞争，在初二初三都会分班，等他们学校再分一次班，朱妍和夏玲玲都不和他一班了，他和夏玲玲也就彻底没来往的机会了。
操场上关于性向的事件就像米饭里的一粒石子，没有大的妨碍，但总归不太愉快。挑石子很麻烦，王雨星不喜欢麻烦。所以那之后他只在信得过的人面前说自己喜欢女生，尽管他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遮掩的事情。
但他怕麻烦。
王雨星脑海里闪过了梦里朱妍面无表情的望过来，其实不是，虽然朱妍不是情绪太外露的人，但她在社交方面高王雨星无数段位，平时基本是温和的笑。
手机的震动伴随钢琴曲出现，是他闹铃的前奏，他的睡意消散的差不多了，闹铃也刚好响。
起床，上学。
正式开学其实和军训时差别不大，上课和自习都不变，老师们也差不多熟了。只是不用天天去外面暴晒了，班主任老黄是个爱说教的，下课谁趴下他就站谁面前盯着，还敲敲桌子，搞的学生们只能趁上课睡觉。
说实话下课能睡着的也是奇人，至少王雨星睡不着，原因无它，太吵。
远处的聒噪尚可以当背景音屏蔽，后桌这个距离王雨星无法忽略。噪音源头倒不是后座主人刘海涛，而是吴鹏楷。
从军训的时候吴鹏楷就时不时来找刘海涛了，但那时候他作为体委事情多，经常他热火朝天的说一半胡莹莹或者其它班委就举着个单子来同他商量事情，或者门口探出一个脑袋问十一班体委在不在。然后王雨星就能迎来一定程度的安宁。
现在没人叫吴鹏楷了，他终于得以自由发挥口才。在老黄不在的课间，王雨星被迫听完了他是怎么双排五杀抽皮肤上段，从青铜到王者。
聒噪程度相当于林元遇上夏玲玲。
刘海涛也不是很热衷于吴鹏楷的上段史，但是吴鹏楷是谁，只要刘海涛不直接赶人，他就能一直聊到上课铃响。
不过高一并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么轻松，至少九科不是说着玩的，难度不及高考，但是重量也可以碾压质量。
王雨星遇到上课没听懂的，可以直接回头无情打断吴鹏楷，吴鹏楷虽然话多，学习不差，能边说废话边讲知识点，从这点看吴公子除了制造噪音还是有点作用的。
周五晚上，周测的前一天，王雨星拿了道力学题去食堂，刘海涛坐在他旁边边吸面条。对面吴鹏楷和钱九万在桌子上蘸着洒出的汤搞受力分析。
最后一节课王雨星和刘海涛传纸条讨论过这道，打铃也没讨论出结果，在第二天早晨考物理的重压之下王雨星把题带到了食堂。
“一场二弹三摩擦。找不变。动态三角。列式计算。”吴鹏楷念念有词，桌子上的汤汁不断变化形状，就是没画出个结果。
“一会汤就蹭你袖子上了。”刘海涛看了一会，没忍住提醒吴鹏楷。
“谢谢关心。”吴鹏楷飞快从兜里拿出一包纸，抽出一张把桌子擦干净了。连钱九万之前画的也一起擦了。
“涛涛要纸吗？”他又笑着望向斜对面的刘海涛，递出了一张新的卫生纸。
“谢谢。”刘海涛犹豫了一下，接过了纸。
王雨星注意到她接过纸之后先擦了擦手，然后用干净的地方擦嘴。
王雨星又打量了一番吴鹏楷，他已经转头和钱九万讨论起那道物理题了，神情颇为丰富。
他余光看到隔壁桌已经吃完了，心想这顿他们吃的是不是有点慢。
水声和哐啷的撞击声响起，随即是金属碗扣地的响动。半碗面条的汤底洒了出去，从桌子到地上，淅淅沥沥的滴着，刘海涛黑白相间的校服袖子也染了一片浅褐色。在洗的雪白的地方颇为显眼，切成条的辣椒还坚强的挂着。
“对不起，我刚刚没站稳。”一个女生慌慌张张的道歉，向同伴借纸替刘海涛擦袖子。
那个递纸的女生有点眼熟，她也走到桌子边，帮忙擦桌子，淡淡的洗发水香气飘来，她朝刘海涛说了什么，王雨星忽然记起了她。
他不太记得对方的脸，但是他还记得声音，就是在open商场偶然碰到的那个同校同学，好像叫何见吧。
“抱歉，不好意思，校服我去洗吧。”洒汤的女生看出擦不能解决问题，主动提出洗衣服。
“我撒的汤，还是我洗吧。”刘海涛刚说出一个不，女生抢先开口。
刘海涛又推辞了几次，女生态度很坚决，刘海涛就把校服脱下递给了对方。刘海涛的胳膊并没有男性那样明显的肌肉，反而是一层脂肪在匀称的手臂上，骨骼也不算太大。
脱了校服外衣，就有些纤细的美感，加上白净的皮肤。
这让她的样子有点不耐寒，秋天晚上让人脱外套的女生感到更尴尬，稍微偏转了视线。
“那个，我是十三班的于梓欣。你在哪班？等干了我给你送过去。”
“我们是十一班的。”吴鹏楷朝那个女生笑笑，替刘海涛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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