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建群

抓娃娃机基本是现代商场的标配，四楼毫无意外的陈列着三四台。王雨星听说抓娃娃机基本是吃硬币的，一般人抓不到娃娃，只能抓个寂寞。他不打算拿自己有限的资产去抓寂寞，但是柳雪涵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王雨星几乎习惯了硬币撞击机器的叮当声，到现在为止，柳雪涵一次也没有成功。

        果然吃硬币名不虚传。

        王雨星在心里想，以后自己会离这东西远远的。

        叮当的背景音时不时的响着，王雨星调出微信界面，对着一个聊天窗口神游。

        “我成功了！”柳雪涵欢快的声音打断了他跑远的思绪。

        王雨星转过头，柳雪涵手里正拿着一个不到手掌大的小玩偶，整体偏胖的一只狗，顶着比例夸张的大黑鼻子和眼睛。

        不是，这狗有点眼熟……

        “倒霉熊吗？”朱妍的声音给了王雨星答案。

        虽然做的走形了点，确实是他们这代人童年快乐源泉之一的倒霉熊。虽说抓到了……

        “恭喜涵涵小朋友以三倍价格获得倒霉熊一只。”钱九万一边鼓掌一边坏笑着恭喜。在这方面，王雨星倒是和他想到了一起。

        “你懂什么？我钓的是快乐，抓起它那是我们有缘。”柳雪涵白了钱九万一眼，手里揉着那只本来就走形的倒霉熊。

        她一边捏着倒霉熊，一边用手机拍照。

        “要不咱们建个群吧？以后一起玩联系方便。”柳雪涵说着，就在手机屏幕上划起来。

        王雨星拿出手机，一条新的□□通知。一个名为“倒霉熊”的群，入群邀请来自柳雪涵。群头像就是柳雪涵手里那只变形的倒霉熊。

        “你还挺喜欢它。”王雨星朝柳雪涵笑了笑，手上邀请了朱妍入群。

        群员列表很快就有了四个成员，群主雪涵，成员九万伏特，成员锋雨，成员竹子。

        上高中一周就有了两个朋友，还一起在一个小群。对王雨星来说，这是种新的体验，不过不坏。

        因为自己身份的特殊性，王雨星其实有点回避社交。这种回避不明显，通常给外人这个人不擅长社交或是不喜欢与人来往的印象，他不常主动示好，也不会主动表达恶意，偶尔同学需要帮助他也会适当提供帮助。久而久之，在比较熟悉的人眼里，他就是不太与人来往但人挺好的形象。

        现在不太和人来往似乎被打破了。

        王雨星年纪再小一点的时候，也有过探究自己性格成因的兴趣。从常见的角度分析，家庭是可能的原因，但是王雨星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和母亲的确为了父亲执意离婚的事情难过过一段时间，但是母亲并不是那种沉湎爱情的小女人，他的母亲温柔而坚强，外祖父母也一直支持着他们的独生女儿，在一段时间的悲痛之后他的母亲又开始了新的生活。虽然在发脾气时也偶尔会说“你再这样就把你送到你那个爸爸那去。”这样听起来伤人的话，但是王雨星清楚那只是气话，他和母亲大部分时间相处都是融洽而愉快的，甚至比一般家庭的母亲和孩子关系更亲密。

        所以他觉得，带给自己影响最大的，还是跨性别这个身份。

        这个身份带给他一种与生俱来的隔阂，他和同龄男孩一起玩的时候他们会下意识把他特殊化，他是那个被排除在外的。他甚至无法对那种排除产生理性上的斥责。他没有理由责怪其它男生在投篮时会主动给他让位置，也无法责怪在游戏分组时他总被特殊划分。

        当他试图和同龄女生来往，找出共同爱好建立一定感情基础之后她们会对他越来越亲密，她们会让他陪着做很多无聊的事情，会有过分亲密的举止。一部分逻辑尖叫着这样不正常，一部分冷静的陈述这就是别人的正常。

        在那种关系里，不断调整自己的疲惫会吞没人际交往的快乐，越是深入越是能听到一种无声的尖啸，世界都在按照自己的秩序平稳运行，而你是不正常的那一个。

        你为什么会在别的男生把你特殊对待时感到不适甚至愤怒呢？你为什么无法和女生建立起真正亲密的朋友关系呢？因为你不正常，这或许是精神疾病。

        年幼的王雨星借母亲手机偷偷查到了“性别认知障碍”这个词条，还不到十岁的他能清醒的明白词条描述的就是他，但他依然无比厌恶被叫成女生，也不会把自己当成女生。那个词条就像最尖刻的冷笑，验证着他的异常，也否定着他的自我认知。

        所以他很小就学会了伪装和剥离自己，他不会去顶着别人讶异好笑的目光去当面强调自己是男生，和外界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在他大一点后，他在社交账号上理所当然注册成性别男，他能在虚拟世界里找到一种现实没有的放松，和他人建立起让他舒适的友情关系。

        甚至和朱妍，他都有很长时间和对方线上交流为主。如果没有那段线上交流的时光，他和朱妍也许连朋友都不会是。对于两个性格同样不算太外向的人，错过才是理所应当。能和朱妍有今天的关系，算是阴差阳错下的一个幸运。

        他很高兴能在自己最熟悉的线上和柳雪涵他们交流。虽然对这三个人，他不需要去伪装自己。

        王雨星下意识笑了笑，回过神时，朱妍刚好正看向他。

        那一瞬间朱妍脸上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她只是简单的望过来，在两人视线相触的时候又默契的移开。

        王雨星状似随意的朝柳雪涵那边看，柳雪涵又在拍照，钱九万凑过去时不时抢下镜。

        之后的事回忆起来似乎没什么值得特殊纪念的，也没有多大意义，但是生活的快乐从不是以那些东西为标尺衡量的，我们所说的珍贵回忆片段都大抵如此。王雨星玩了几次投篮，他们四个一起玩了个射击游戏……这是个很愉快的下午。

        王雨星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也该回去了。

        柳雪涵和钱九万准备一起吃个涮羊肉再回学校，朱妍表示自己回家吃后王雨星也决定回家吃。四人在商场门口告别。

        “朱妍姐，王雨星，下次有机会一起玩哦！”柳雪涵和钱九万站在open商场门口的塑料门帘旁朝他们挥手。

        王雨星朝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

        “妍儿，一会儿去我家吗？”踩着被打上金辉的柏油路，王雨星邀请道。

        “是庆阳之前说要书。和他说好今天送去，你也可以帮忙挑挑。”王雨星解释道。

        “可以。”朱妍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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