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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二楚


楚氏与顾族,  一向不太对付。

        两家从前离得远,不常往来,矛盾不明显,  但顾氏一族慢慢迁来宁州之后,两边挨得近了,摩擦也就大了。楚家人与顾夫人有旧怨,  想从其娘家这边迂回缓和关系,跟顾家提出结亲之意。顾家扒拉一通楚家的根底,  深觉他们没有自知之明,  这是结亲还是讨嫌来了?族中上次嫁女是与京城谢氏,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百年世家,  他们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

        楚家认为顾家看不起他们,  怒道好个清流门第,  那你家姑奶奶不也千里迢迢嫁来宁州了?

        扯进顾夫人,顾家不乐意,当面拿出楚家新编的族谱来嘲讽他们强攀亲戚。十个子弟拎出八个都大字不识一斗,剩下一个勉强能算纨绔,还有一个连纨绔都不如。娶不上媳妇不看自己的问题,反倒怨人挑猪看圈。楚戈能军功封侯,你们算什么东西。

        楚家冷呵:我们是不算什么东西,可小世女、小世子都姓楚,  不姓顾。人家亲外祖、亲舅舅死了不知多少年,  你们现在投亲来了,你家姑奶奶可有让孩子上门去磕头敬茶,  认你们这些亲戚?

        楚霆从淮州回来才听说两家的口水仗,顾夫人不与他抱怨这些琐事,但底下仆从总有管不住嘴的。更何况两家的恩怨随着子女进学,  渐渐从家门里扩散到外面,成了市井众人茶余饭后最爱的消遣新闻,一打听便都知道了。

        若说起初两家只是为了争个面子,等到顾家子弟插班进入榆宁学宫的时候,种种争执就有些变味了。学宫确实有插班的先例,但对于楚家人来说,顾夫人有没有给娘家开后门,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进学宫意味着什么。

        榆宁学宫与榆宁官学的招生对象不同,几乎将士庶隔离开来,两边学制、课程大不相同,因此毕业后的走向也有着很明显的差别。学宫毕业生几乎没有进厂下田,都是奔着为官入仕去的。宁州的官员任免权目前全归云桐所有,云桐下放给秘书处,秘书处主管各地每年新招官员、实习生的份额,其中大头却仍是留给官学生。

        历朝历代,世家子都是教育、政治资源倾斜的宠儿,头一次体验到挤独木桥的滋味,心中别提多难受了。不过仅有少数高呼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离开宁州去了外地或者京城寻找跻身之处,大多数还是边抱怨宁州官府难进,边熬夜研究市面上最畅销的“公考培训指南”。

        挤是挤了些,但只要能通过全州统考、衙门单独招考、面试、资格复核等多道环节,实习期认真做事,便无需担心转正的问题。成为正式官吏之后,薪酬待遇、奖惩晋升便都用一套规定,官府不会再以出身论人,小吏做得、一县之长做得、秘书处也进得。

        顾氏全族搬迁,迁徙的路上还不忘叫子弟温书学习,到达后马上就来参加插班考试,还未毕业便刷透历年招考题目,举全族智慧研究公考资料。一连串的举动可谓处心积虑、野心勃勃,分明就是觊觎宁州偌大的基业,着实不要脸。

        面对楚家的指控,顾家啐他们不可理喻:以为云桐姓楚,宁州的基业就跟着姓楚?就能封他们为宗室肱骨,所以着急地当起看门狗了?

        楚家这边脸色涨红、青筋直蹦,梗着脖子喊:总之一笔写不出两个楚字,你们等着瞧。

        顾家那边连连冷笑,气极之下脱口道:真当楚公跟楚侯是一个楚?

        此言一出,双双沉默。

        顾家懊悔失言,楚家惊怒万分,没想到他们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还有多少世家和顾家一样,将云桐从将军府剥离,认为她是云公而非楚公?

        楚家和一些成分复杂的旧势力,深感惶恐。

        云公的追随者认为她会独立门楣,脱出父辈制定的轨道,将一切她看不惯的东西都颠倒过来。所以最好尽早与她站到一边,并且需要大声卖力地摇旗呐喊,才能得到暴风过后空出来的位置。

        想阻止这场大洗牌的到来,只有趁楚戈还活着的时候,让他定下唯一的楚姓继承人。

        说来有趣,他们选中的并非楚霆,而是将军府更小的三位公子。

        在部分旧势力的眼中,楚霆也不姓“楚”。

        顾家还是楚家,云公还是楚公,云桐还是楚霆,哥哥还是弟弟,这场继承人之争,本质上是新官府与旧势力之争。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谁是同盟,谁是敌人,支持谁才能让自己在未来获得最大的权利与机会。

        以楚家为代表的旧势力,精挑细选了老师与伴读,送到将军府小公子们身边。顾家为代表的新势力也不甘落后,云桐在淮州的这段时间,从学堂到军营,每天都在上演洗脑与反洗脑的大论战。

        旧势力试图从顾家开始瓦解联盟,劝说:无论哪个公子接班,你们都是名正言顺的外家,比起已经定型了的云桐,辅佐幼主不是更好吗?

        既是密谈,顾家也拿出诚意,询问:你们真的认为存在继承人之争吗?

        新势力内部,有许多声音认为:将军府的继承人只会有一个,无论楚戈立谁为世子,如何栽培倚重都是一样。

        云桐喜欢对外开拓,但也绝不放过对内继承,她会独占将军府的一切,除非老狼皇狠心弑女,否则宁州不会出现第二个新狼王。

        旧势力最后翻盘的指望,楚戈手中仅剩,云桐未能染指的权力,就只有边境线上那几十万镇西军了。

        部分激进人士认为,楚戈多活一日,旧势力得逞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分,不如趁现在云桐正强势、小公子尚未长成,快刀斩老将,从根源上了结烦恼。对面当中亦有激进人士认为,云桐可以四处开拓,但楚戈一日不让位,小公子就得当一日的乖巧儿子,长此以往,与云桐的差距会越来越大,越难有还手之力。

        于是两边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共识:从龙要趁早,而楚戈的存在,确实有些碍事。

        至于这些激进言行有没有黑手在背后煽动,就只有做着三十年计划的呼延涿自己清楚了。

        楚霆尚不了解这些内情,但这并不妨碍他看着面前一顾一楚两个伴读感到奇怪。一个问他想不想当少将军,身体却十分紧绷,目中没有兴奋喜悦,反倒更像是在提防什么;另一个则是明显鼓动他去当少将军,然而又不在意他的回答,视线不停地往旁边瞟去。

        楚霆不动声色摸上左臂,隔着衣裳按住袖箭,若无其事地问:“你们想让我当少将军吗?”

        姓楚的伴读抢声答道:“大公子少年英才,如何不能继承大将军衣钵,建一番事业!”

        姓顾的伴读沉声说道:“大公子正年轻,如今边境安稳,久未起战事,为何要在沙场蹉跎青春?应当趁时多多游学历练,沉淀心性才是正途。”

        楚霆不想知道他们选择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提出这个危险话题是做好了什么准备,但很明显,无论他回答什么,愿望落空的那一方都不会轻易罢休。

        他按在袖箭的机扩上,缓缓、缓缓地后退。

        同一个雨夜,还发生了很多事情。

        楚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头顶不知悬的什么灯,亮得刺眼。床边年轻医生惊呼:“怎么醒了,是麻药量不足吗?”

        年长些的医生淡定道:“正常,继续缝,别停。”

        有人捏着他的肚皮,有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楚戈无法做出反应,再醒来就换到了重兵把守的病房里,长女翘着腿坐在不远处,咔嚓咔嚓地吃梨。

        楚戈盯了她一会儿,喘气牵连到伤口,令他确定自己还活着。遇刺那一刻心头闪过的担忧渐渐淡了,他闭了闭眼睛,心情尚可:“好吃吗。”

        “还行,淮州的梨,”云桐回答他,“还青皮的时候就摘下来装船,运到宁州的时候还是烂了大半,完好的味道也勉勉强强,不如在淮州就地买来的味道好。”

        “那就吃宁州梨、江州梨,劳民伤财的事情做多了,百姓会有怨言的,”楚戈喃喃道,“当家人最怕的就是带头奢侈享乐,要未雨绸缪,居安思危才好。”

        云桐拎着梨核晃了晃,朝他耸肩。

        “我若死了,不必厚葬,留着钱拿去办所学堂,办所医馆,都比给盖什么陵寝有用。”

        “您提醒我了,”云桐懒懒道,“淮州正在提倡简葬,不如就拿您的后事给我练练手,也给这四州都打个样?”

        楚戈呵笑道:“不气死你老子不算完是吧。”

        “医生说高热退下来就无事了,”云桐说,“您身体强健,且活着吧。”

        “刺客……”楚戈回想遇刺的经过,与他南征百战多年的将领,趁他与刺客对战,猝不及防地从背后偷袭了他一刀。

        云桐说:“已经关起来了,等您醒了亲自审。”

        楚戈不应,闭上眼睛回忆他察觉过,但从未深思的种种异常。比如耳边越来越频繁出现的少将军三字,比如他封侯之后反复催促他请封世子,比如他带两个小儿到营中历练时,那些近前奉承亲近的、远观蹙眉的人面。

        云桐又摸出一个梨,咔嚓咔嚓地咬了起来。楚戈知道,她会坐在这里等他醒来,就是在等他的某一句话。

        “刺客与你有关吗?”见她摇头,楚戈接着问,“那你打算怎么做,镇西军,你不想要吗?”

        “军坊,粮仓,互市,”长女平淡说道,“镇西军的武器装备、粮饷军需,马匹交易、养马场,虽是您的名义,但实际掌控的人,是我。”

        言尽于此,多的不必说,人心自会假设,补全未发生的种种可能。

        楚戈长出了一口气,呵笑道:“对,这才对了,这才是我的女儿啊。”

        “我不是您的女儿,”云桐拎着第二个梨核,也对他坦白,“所以我的智慧和您没什么关系。”

        楚戈歪过头睨了她一眼,没放在心上。

        “你是个好孩子,孝顺母亲,对弟弟们也用心,你做的我都知道。”

        “你会善待军中将士吗?”他问,“跟着我的那些老人,他们年纪都大了,始终接受不了仁春年轻人的做派。还有老军痞子,习惯都难改,真用你那套新法,各个都要砍头。”

        “我不溯及既往,不以心诛罪,只以迹论人。”云桐静静与他对视,“只要不试探法纪,不影响社会他人,我不会用滥杀滥罚强迫他们改变,有这力气不如用去改造下一代。”

        “那老一辈呢?”

        “人寿有尽时,”她只说,“世界有自己的新陈代谢。”

        楚戈沉默了一会,轻叹一声,艰难地朝她伸手:“给我拿个梨吧。”

        云桐出去叫葛青拿梨,桑叶趁时向她禀告楚霆几人在驿站遇到刺客,好在发现及时,加之楚霆随身携带利器,没叫歹人发出动手的信号。危机已解,楚霆将那两个伴读与刺客绑到城中,等她发落。

        云桐兜起手,望着被夜雨殷勤洗刷过的天空。

        今夜灯火冷,沿流汇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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