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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送别


“楚云桐对我……仅是玩心而已。”

        岸边停靠的楼船是榆宁去往京城的商船,商队正在忙碌装卸货物,榆宁镖局在船上船下巡视提防。

        谢家兄妹三人对这船坞这河面都有阴影,两个孩子还好,车马劳顿,送上船很快便歇下了。谢玉言不得安寝,下船来亲自巡看装备事宜,林茂之来找他,到无人处终于可以放心说起这段时间的经过。

        “楚将军……毕竟大度,可那楚氏女,如何肯放你走的?”在林茂之看来,挚友被困这段时间必是饱受煎熬,即使楚云桐没真的做什么,但这种经历本身就让人感到屈辱。

        实际上谢玉言这些天过得很开心,云桐糖衣炮弹徐徐诱之的计划尚在糖衣的阶段,他沉浸在县衙、客院两点一线的日程中,渐有不思归家之意。

        不过这真相让谢玉言很难启齿便是了。

        虚担了好友的挂怀和义愤,谢玉言有些不自在,轻叹一声,说楚云桐待他只是慕艾之心,并不执着。

        听得林茂之连连摇头,恨铁不成钢一般:“你还替她说话,叫我说你什么好,你这副模样,连公主都能看直眼,有哪个女郎肯舍的。”

        谢玉言失笑。

        月移星转,久经尘嚣,现听耳边水波漾漾,渐渐让人心神平静下来。

        楚将军虽做了恶人,拆别人家书、拆自己儿女姻缘,但他表现的并不可怖。他告诉谢玉言谢父命他今早归家谢罪,问谢玉言是否要回京。

        “其实不回,也没什么关系。”

        楚戈不熟悉云桐书房的构造,还是经谢玉言提醒才找到放纸的匣子。见谢玉言如此熟悉物品陈设,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仿佛洞悉了什么,将纸笔放到谢玉言面前,接着说道:“只管修书回去,说是我不放人,强招你做女婿,完婚前不许你回京。”

        谢玉言不接笔,如常道:“晚生尚无成家之念。”

        “现在没有,以后就有了,”楚戈不以为意,“只要你肯留在宁州,余的都不用你操心。你两个弟妹我可以派人护送回京,若舍不得,一道留下也不难。我膝下有四子,将来如何,你也可以放心。”

        “……若晚生,定要回京呢?”

        楚戈看他一眼,坐回去慢悠悠喝了口茶,忽得提起:“外面都说我儿与皇子定有婚契,但老夫心里,此婚难成。除非皇子就封宁州,或者老夫全家迁居京城,否则是万万舍不得我儿远嫁的。”

        谢玉言是何等人,闻弦知意,楚云桐绝不外嫁,即使是皇子也得来宁州成亲,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楚戈将喝不习惯的清茶搁下,淡笑道:“其实,不放她远嫁也是因为这孽女实在不堪造就,性情善变,反复无常。今天想在城门外铺路,明天又想在路基上挖沟;今天喜欢天青花色瓷器,明天兴许又看上樱粉釉彩的了;心情好时看着乖巧温驯,心情不好随时翻脸。”

        “我看得出你品性端方温和,对她多有忍让,不过令堂与内子是故交,抛开世交之谊,你也是大家公子,何必委屈自己来将就她的脾气呢。”

        楚戈说得委婉,什么忍让讲究,几乎把他们的不规矩摆到了台面上。谢玉言心慌意乱,难得笨嘴拙舌,一句申辩的话也说不出。

        归根结底,他确实生过不该有的想法。

        他心虚。

        不必楚戈再说什么,心里的惭愧足以让他落荒而逃,借询问谢九娘用药医嘱的理由,暂且去医馆躲避老将锐利的目光。

        他不知道他对楚云桐是什么心态。

        或许,因为他太过喜欢榆宁,所以对楚云桐多了几分爱屋及乌的感情——这似乎并不荒谬。或许,因为他感激楚云桐救下弟妹与林茂之,让他免遭愧疚痛苦。或许,因为他钦佩楚云桐的人品与能力,向往她所拥有的力量。

        他从未见过楚云桐这样的人。她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也知道要怎样实现自己的追求,她坚定的走在自己的道上,也有足够强大的能力守卫自己的方向。她不是谁的同路人,他这样碌碌尘寰中人难以追上她的脚步,他只能透过她给予的窗,沉迷于那片鳞的美好光景,试图借一点星火,来为自己照明。

        楚云桐喜欢他。

        她毫不掩饰这一点,直来直往,经常让人招架不住。然而正是因此,谢玉言清楚的知道,楚云桐对他的喜欢,与旁人惯用的喜欢是不同的含义。她不觉得喜欢这个词需要轻拿轻放,喜欢他、喜欢唐显、喜欢聂泉、喜欢楚霆,包括喜欢葛青今天买回来的鲜花,这些喜欢都是同个层面上的情绪。

        她是榆宁的主君,掌握着榆宁上下大小事务,是唐显等人、一众属民的顶梁柱。她是长姐,是长女,是将军府背后的守卫。她仅十七岁便做了这么多事,坚持了这么多年,平日看起来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但内心深处,她又有太多的话无人说,太多的事不能做。恰好来了个不知内情的外人,先是把她当妹妹照顾,她觉得有趣,后是把她当猛兽敬而远之,她觉得不爽。

        可能只是孤单太久,难得有个玩伴,长相也过得去,她就“喜欢”了。

        谢玉言觉得,让葛青把每天按时来角门讨食的那只猫抱给她养,兴许也是一样的。

        黄白相间的花猫穿过大街小巷,熟练停在角门,换了与野猫争地盘时不同的声线,嗲里嗲气的叫门。

        葛青开门迎他进来,自言自语道:“你今天来得巧,这些螃蟹壳都是你的了。”

        终于被捞出苦海的楚霆回家吃到了楚戈亲自为他准备的螃蟹宴,连这些日子的经过都忘了抱怨,感动得泪水涟涟。

        楚戈当然不会提他险些忘了这个孩子,欲盖弥彰说了些最近的公务,以此显示自己日程繁忙。楚霆扒了两口蟹黄炒饭,猛地想起什么,左顾右盼:“长姐不在家?”

        楚戈耸肩:“都说肯定追不上了,她偏要去。”

        然而楚戈远远低估了云桐的行动力。

        她往南那个圈不是白画的。

        楚戈以为把人送到江边便万事大吉,殊不知自天使一事后,云桐加强了河运、码头管理。商船离港需要核验人证、货证,楚戈给谢玉言一行开的条子既不是统一格式也没有部门签章,若非落款是楚戈的大名,工作人员将信将疑往榆宁去信询问,谢玉言一行恐怕要被认为走私扭送官府。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楚戈做惯了甩手掌柜,不理解权力下县是什么概念,他连军营最近的仁春县具体内政都不甚分明,何况其他地方、何况云桐这种治理方式。

        云桐之所以不去追,不是来不及,只是不想让他看笑话脑补更多自以为是的桥段,更是因为她心里有数,这艘船跑不了。

        船迟迟未能拔锚,林茂之焦虑不安,谢玉言心中反而安定:这才对了,榆宁可是考县衙都要查八辈祖宗的地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跑掉。

        之后云桐漏夜前来,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翻窗入室,谢玉言竟不觉得有多意外,只默默披衣系带,打了个死结再点灯,做好了与她长谈的准备。

        云桐看他的反应却觉得好玩:“等我半天了?”

        谢玉言先是无话可说,而后无奈笑了起来:“县主还是如此。”

        “你走倒是可以,但有没有想过九娘怎么办,”云桐莫名有种他们在讨论孩子抚养权的错觉,拖了个凳子坐下,“你也看见了,她在榆宁过得很开心。”

        谢玉言也有微妙的联想,只是与云桐不同,他错觉他们是在谈儿女婚事。将与谢九娘的说法又说了一遍,云桐嗤笑:“楚霆不好吗,怎么不挑他,看不上他?”

        “……霆弟毕竟是将军府长子,他的妻子是将军府未来的主母,九娘,还差了些。”谢玉言委婉道,“正如县主之身份,未来择婿,定是千挑万选,不可轻就。”

        一语毕,两人安静了许久。

        云桐撑住下巴,语气轻缓:“我是认真的。”

        “……谢某相信。”但正因此,谢玉言更觉得她需要慎重考虑,“谢某非县主的良人。”

        “什么叫良人啊,”云桐问,“家世,才貌,你有哪点不行?”

        “……我是京城人,父母亲族都在京城和祖地。”谢玉言避开了他的视线。

        云桐其实知道问题的根源不在户籍,也不在于她能不能远嫁。

        谢玉言始终不肯留在宁州非要回京城,固然有家族亲眷的原因,然而更有他心存鸿志的原因。

        谢玉言这种人,习得文武艺,总是有一颗匡扶社稷的心的。难得能在花团锦簇中看到烈火隐忧,叫不醒别人,就总想用自己的身躯去补天,力挽狂澜于大厦将倾之前。他不是贪安稳的人,不是图享乐的人,不是真能关进书斋,不问世事的人。

        他收拾行李时叫人丢掉了许多华丽的摆件器物,但这些天手抄的实习见闻,却一张不少的收在箱子里。

        暂且不提云桐始终耿耿于怀的“剧情是否属于自己”这点,假设一见钟情是独属她的人生,所有情绪都因本我而起,今天,恐怕她也不会勉强谢玉言留下。

        楚戈对云桐是惜才,云桐对谢玉言何尝不是

        她真的很喜欢他,想把他这身骨头都抽掉,看看里面灵魂的模样。

        “若有一天,你落魄了,”云桐轻轻笑道,“可以来宁州找我。”

        谢玉言想象一下那个场面,委婉道:“芝兰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方;君子修德立道,不以穷困而变节。”

        怕这熊孩子一恼又把先前的理智抛掉,谢玉言忙起身,以水代茶酒,与她辞别。

        最后,云桐还是喝了这杯凉水。

        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

        江水滔滔,有船离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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