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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含义


“区别还是有的,”云桐在小厨娘的实习记录上签字,边琢磨怎么写评语边分心解释:“仅按长工计算,织坊男工薪酬是每月八十个大钱,女工六十。同工同酬的意思是,她们与男工负担同样的工作,与男工发一样的工钱,也就是涨薪到八十。如果有一天男工能拿到一百,那她们也理所应当、自然而然的领一百钱,不需要谁的额外允许。”

        “如果男工的薪酬降到七十呢?”

        此刻书房内人不少,有刚从外面回来的桑叶、谢玉言兄妹,有来签实习记录的厨娘,还有葛青和不知道府里为什么这么热闹过来看看的楚大将军。

        问题是谢玉言提出来的,织坊短短半天,他仿佛阅尽了世情百态,至今耳边还嗡嗡萦绕着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

        男工涨薪女工也要一起涨,若男工降薪,女工要不要一起降。谢玉言在织坊提出这个问题时,男工女工的争吵声简直要把房顶掀翻。本就反对女工要求涨薪,但先前找不出足以支撑的大道理的男工精神起来,揪着这一点不放。女工之间也有分歧,有人嚷嚷凭什么要降,有人嘟囔八字还没一撇,就算降到七十也比现在多十个大钱,见好就收罢。

        云桐好奇问:“那个辍学生呢?”

        桑叶眉头紧蹙到现在:“吕贞说:‘那女工也领七十’。”

        云桐低头写完两行实习表现评价,意味不明的哼哼一声,“还行,在学院的闲书没白看。”

        榆宁还处于作坊形态的手工纺织业当然萌发不出“同工同酬”这个概念,想来应是吕贞在学院时,云桐跟谁讨论过或是写在图书馆哪本弃用的教材初稿里,教她记住了。其实让云桐来看,这个主张提得过于早了,即使抛开历史进程,仅看织坊的核心矛盾,其实并非是薪酬问题。直接上升到同工同酬的层面,未免有些大炮打蚊子、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不过提也就提了,她作出的蝴蝶效应,她来兜底。

        见云桐明显支持女工一同降薪,桑叶忍不住追问:“若男工降到五十,女工也要一起降到五十吗?”

        云桐说:“是。”

        桑叶再问:“也就是说,因为男工发多少,女工就要发多少,即使薪酬不合理?男工现在领八十钱,女工也最多领八十,不能要求领一百?”

        “工人之间薪酬具体数额不必完全相同,多一点少一点,有一定浮动都是合理的,”薪酬如何制定就是另一个问题了,云桐没有展开,仅说,“前提是技术、劳动熟练程度相同,劳动量相同。”

        桑叶仍蹙着眉,云桐看出她在纠结什么:“你觉得女工应该发更多的工钱?”

        桑叶动摇:“女工体质弱,同样的工作要付出更多的体力,而且出门做工要承受更多的非议……”

        “所以要让体质弱的女工领七十钱,身体强健的女工领六十钱?即使她们培训、工作的时间相同,每天的工作量也相同?”

        桑叶怔然,摇头:这样谁还会招体弱之人做工。

        云桐很想说一些冷血无情的资本家发言,但怕把他们带偏,最后还是咽了回去轻轻笑道:“现在的作坊里还有童工、老年人、外地人、乡里人、残疾人,付出了八十钱的劳动,却只能拿到六十钱的薪酬。”

        桑叶渐渐听懂:“他们也应该拿八十钱。”

        “这才是同工同酬的含义,”见她开窍,云桐含笑道,“同等的劳动就应得到同样的劳动报酬,这并非只是女工的保障,而应是一切弱势者的依靠。”

        “从这个角度来讲,男工其实最应该支持同工同酬,因为强弱之势,因时而异,”云桐继续回答上个降薪的问题,“若他们被降薪到六十,付出了劳动却得不到对等回报,男工也会变成弱势者。如果这时他们不为女工和其他工人说话,到时候,也没有人会为他们说话,因为对女工来说,她们并没有损失,大家都拿六十的工钱,反而公平了。”

        “要分清敌我,一致对外,”云桐啧声道,“他们不是敌人啊。”

        屋内安静许久,连楚戈都在抱臂皱眉,从表情来看,谢玉言是唯一一个听懂、悟透了的。他视线落在窗台边一支细颈瓷瓶上,里面插着葛青清早剪下的新鲜花枝,新芽老叶环绕交叠,他出神望着,渐渐进入了无我之境,内心震动,久久不能平息。

        是谓大同。

        小厨娘接过实习记录表,朝云桐深深一躬。

        一番话落到不同人耳中有不同的联想和解读,楚戈醒过神,深呼一口气。看一眼怔然时平添几分仙气,比江乌还似天上客的谢玉言,楚戈转过头不动声色问云桐:“不是要去县衙吗。”

        上次夜谈之后,明面上楚戈仍然不参与榆宁的任何事务,但在某些事情上两边已经默默达成了共识,剩下的只是价格问题。聂泉的归属也默认下来,这次县衙开会主要是讨论秘书处章程和北部六县的开发计划,有了聂泉这个甲方,这次会议无疑会非常精彩。

        云桐想想就头大。

        女儿脚步发飘的出了门,楚戈朝葛青低语几句,叫她把谢九娘带出去,待谢玉言回过神,书房内仅剩下他们两人。

        谢玉言对这位老将十分敬重,一看楚戈的脸色便明白:“您有话对晚辈说?”

        “有你一封家书。”楚戈淡淡笑了笑,眼角双颊的深深纹路,有瞬与云桐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宵禁的更鼓齐响,催得人心烦意乱。

        谢九娘等到谢玉言回来已是月上梢头,她问哥哥去哪了,没得到回应也不多纠缠,带着她收到的礼物展示给他看。一套极漂亮的瓷器,大约是为了送给小孩子,尺寸比平常杯盏碗碟要小上一圈,釉下彩绘清雅通透,看得见却摸不着,白如玉,明如镜。

        “楚姐姐送我的,釉下五彩,”谢九娘高兴道,“没要我的钱。”

        自虫病日渐好转,又受榆宁氛围影响,谢九娘变得比从前还要活泼开朗。她的口音不知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加上就地置办的衣着装束,看着越来越像榆宁本地大户人家的孩子。

        谢九娘夸赞这套瓷器半天,却没有得到回应。她仰头看向哥哥,见他勉强笑了笑,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却叫她回房去收拾行囊。

        “收拾行囊?要去哪?”

        哥哥轻轻说:“回家。”

        “可是,”谢九娘既困惑又焦急,不大情愿地说,“可是我的病还没有治好啊,医生说我要吃三次药呢,楚姐姐不是说我可以在这儿住下吗,厨娘姐姐实习结束要回家答应走前给我做奶油千层糕,还有东三街茶肆的老板答应给我留前排的位置,还有……”

        “九娘,”哥哥声音轻轻,透着某种复杂难言的心情,“刚刚哥哥去医馆取了第三份药,问明医嘱,路上吃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突然要走啊,”谢九娘拽住他的衣袖,央求道,“再过几天吧。”

        “北地入秋早,现在上路还算凉爽,过几天冷下来就难熬了。”

        哥哥轻叹,不知是与谁说:“早晚也是要走的。”

        “不能留下来吗,”谢九娘声音渐弱,“我喜欢宁州,我们不能留在宁州吗?”

        “……九娘知道楚家的二郎吗,你们年纪相仿,若你喜欢宁州,日后……可以托母亲为你参谋。”

        谢九娘小脸皱起,不知是为了后母还是谢玉言话中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楚二郎。

        离开板上钉钉,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谢九娘做什么,仆人飞快整理行装,在谢玉言的吩咐下抛舍了许多累赘。只求尽快上路。谢九娘不知为何这么匆忙,她茫然将整套彩瓷交给侍女收到最安全的箱笼,仆妇抱起她,出门便见林茂之与谢十三也已收拾完毕,等在马车上随时可以出发。

        两个孩子为这样逃难似的行程茫然不解,林茂之在车边焦虑的打转,见谢玉言囫囵出来却像是松了口气般,迎上前低声问:“真的能走了?先前天使那事,不再追究了?”

        谢九娘竖起耳朵,只听哥哥亦压低声音说:“楚将军的令,今夜走,往后守口如瓶,便再不追究。”

        谢九娘懵懵转头看了眼没有钉牌匾的府门,朦胧月色下,葛青从院内追出来,立在门边欲言又止。

        谢玉言合袖,朝她一揖。

        楚戈派亲兵护送,葛青拦不了,只能看着他们上车启程,想去县衙传信,也被拦住。

        楚戈有意拖延,在县衙忙着搞事业的云桐确实无暇旁顾,等她意识到这出棒打鸳鸯的戏码,谢玉言一行已经在准备渡江了。

        “您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白日风倦,老父亲在家把葛青采买来的菊花祸害个遍,云桐看着满地乱跑的螃蟹,许久才缓缓将目光移到楚戈身上。

        婢女们在追螃蟹,不敢用手抓,用网兜又费劲,楚戈笨拙绑紧蟹足,抬头看看她,似是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去追他们。”

        云桐搬了个矮凳坐下和他一起绑螃蟹,声音听起来有些漠然:“为什么我要去追?”

        “我都听人说了,你不是很喜欢那个谢六郎吗,”楚戈奇道,“费劲巴力把人圈到眼前,还和人看星星看月亮,要人给你写画扇面,嫌他画得太快又刁难人家要伞面,不是你干的?”

        画扇面是前几天的事,谢玉言在书房写他的实习见闻录。他借用书房一直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有意放在明面上的公文碰也没碰,叫云桐好生无趣,只能换了个借口搅闹。恰好纸坊送来的纸扇样品就在手边,云桐就要他画一副扇面抵桌案的使用费。

        明知道她是故意闹他,谢玉言还是好脾气的答应了。然而对待熊孩子不能顺着,等他画完扇面,云桐又闹他要画一张更大的伞面。

        也不知伞面画完没有。

        “为父是替你把关,”虽是这么说,楚戈的神情却看不出正经,捏着螃蟹挣脱的钳子一心二用,“世态如此,我和你母亲都不会让你远嫁去京城,而他是谢家的公子,根在京城,要挪也是去他谢家的祖地,离宁州也远着呢。”

        云桐按住螃蟹背壳,糟心道:“前十几年你们都没替我把过什么关,现在积极什么。”

        楚戈不以为意:“从前忽视的,现在重视起来也不晚。”

        可原主已经死了七年了,云桐深深呼吸,感觉自己的血压正节节攀高。

        楚戈没察觉她的情绪,无知无觉继续在雷区上蹦迪:“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那个谢六郎,他又是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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