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没过一会，张华所谓的朋友便找来了。

        “子雅，这边。”张华见他的朋友来了，便向他挥了挥手。

        张华的这位朋友年岁与他年岁相近，生的高挑，随时有些年纪了，但是还是掩盖不住顽童的气质。

        等他那位朋友到了，张华便向我介绍道：“阿奴，这位便是我方才同你提起的朋友，他叫刘颂。”

        我抱手行礼道：“刘公好，在下路南，你叫我阿南便好，”而后我便指向阿午和阿宸道，“然后这位是阿午，这这位阿宸。”

        刘颂闻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华，而后道：“为何茂先叫你阿奴，而我要叫你阿南？”闻言，我内心嘀咕道，这我哪知道呀，我也不想被人叫小家伙，但我分明同张华说过我的名字，但他就是不改呀。

        此话一出半天没人接话，气氛有些凝住，张华及时转移话题道：“莫要逞口舌之快，我们方才还想着让你推荐基本律法的书籍给我们，你在书肆来来回回看了这边就，可有好看的？”

        刘颂摇摇头，能参考的律法还是少，都是些我看过的，不过你们之前都没接触过律法，这里倒是有些书挺适合你们的。”刘颂说完后，便转身去书架处找书了。

        刘颂去找书的空档，张华也没闲下来，而是自己的也在一本一本的翻看着书肆新进的书。我瞄了几眼他拿在手中的书，大多是山川地理，人文习俗方面的书籍。

        没过多久，刘颂回来了，手里还抬着一摞书。

        等到了我们跟前，我才看见这些书他都拿了两份，看来其中一份是给我的。律法的书本本就不薄，再加上刘颂挑的好似还是其中比较厚的，虽然刘颂说这几本记录的比较完备，但我一想到自己原本只是想整蛊阿宸的，如今却要读完这巨作，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结账时我一看金额顿时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眼在流泪。

        “张公今日可有空，之前的恩情在下还没报，不如今日阿南做东请大家去吃顿饭？”我问道，之前自己还欠他人情，如今天色还早，如果有机会请他吃一段也是好的。

        我原先这么说本已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虽说张华平日对人一副平易近人，亲切温柔的模样，但愈是礼节周到之人愈会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张公今日有没有空取决于我，”刘颂嬉笑道：“阿南这是预备带我俩去何处搓一顿？”

        “食香楼如何？”方才出门的时候阿午一直念叨着今日出游一定要去食香楼吃一顿，想来食香楼的东西应该是不错的。我刚说完，阿午便将手搭在我的小臂上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

        “食香楼好呀，我也有一段时日没去吃了，听闻那里近日出了好多特色菜，今日托阿南的福倒是可以大饱口福了。”刘颂答道。

        这话看来是对食香楼很是熟悉，我想着，看来这刘颂经不仅懂得律法，还是个吃货。不过也多亏他这个吃货属性，原先我还以为食香楼只是家有名的饭店罢了，却不曾想这家店生意新隆，吃饭得提前几天预约才行。但好在刘颂与食香楼的掌柜熟悉的很，又是同乡，所以给我们安排了小包厢。听说这包厢是被一个贵人常年预定的，但对方一年到头也没来几次，所以掌柜便做主给我们行了方便。

        洛阳处北，饮食以麦为主，同时多食用牛羊鸡犬豕。以往洛阳贵族多食用面饼馄饨炙肉此类食品，如今食用龟蛤螺蚌此类南方水产品反而成为了一种炫富手段，只因当时交通运输不便，要想食用新鲜的说水产品必将耗费大量人力物力。食香楼这次新招了一名南方的厨子，所以菜单中更是多了几样南方菜品，不仅有南方的稻米豆粥，更有腌鱼干鱼片这类加工水产品可以食用。

        食香楼的掌柜说今日有一批新到的鲈鱼，推荐我们可以试试他们新菜品“鲈鱼脍”，这段时日我大多时候都是吃煎饼、汤饼、白饼、鸡鸭子饼这类面食，早就有些食不知味了，如今可以换换口味，自是兴奋起来。

        鲈鱼脍看起来有些像生鱼片，我便以为它的食感也如生鱼片那般口感顺滑，但待我尝了一片后，瞬间便感觉不好了。我囫囵吞枣的嚼了几下便吞进去了。洛阳地处内陆，自然鲈鱼这些鱼类都是养殖在湖泊河流中的，湖泊河流河域窄，养在这其中的鱼自然土腥味重会比海鱼重。

        “女郎吃些裹蒸吧。”正当我犹豫要吃些什么的时候，阿宸给我和阿午各拿了一个裹蒸。裹蒸类似于粽子，是用竹箨将糖、糯米、香药、松子、胡桃仁等食材包裹住再放入锅中蒸熟而成，第一口下去是香糯易化，而后细嚼便能吃出坚果的绵延口感。

        我本来逛了一天便有些累了，如今终有有东西可以吃，自然是吃得欢。本以为今日是郎君的打扮，我即使大快朵颐也不需要看人眼色，但我还是瞧到有两道视线看过来。

        我顺着这个方向看去，发现是张华和刘颂。还没等我开口问他们看着我干什么，刘颂先开口道：“这裹蒸比那鲈鱼脍还好吃？我怎的尝不出来。”

        “各有所好嘛。”我笑了笑，“而且我们家那边的人都喜欢做这类饭团来吃。”

        “你们那是平日都会做这裹蒸？”

        “我们会提前先做好很多，然后放进冰窖里，待想吃的时候再拿出来蒸熟即可。”

        刘颂笑道：“这不失是个好方法，但为何还要放冰窖，想吃的时候直接做变好了呀。”

        “不知刘公是否听过一句话，关于地理环境对人的影响，”我问道，刘颂摇摇头，我继续说道，“刘公自小生活在北方，南米北面，南方丘陵山地多，这上山下山耗费的功夫便不少，如若还要回家做顿饭不也麻烦，所以大家便更喜欢提前做好裹蒸这类保存时间长，还方便携带的食物。”

        “哦？阿南是南方人？”刘颂突然问道。

        方才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回答，倒是忘了贾南风可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我随便夹起一道菜，假装在全心全意的品尝中，试图混过这道题。

        张华不知是不是感觉到我的尴尬，却见他对刘颂说道：“这么多菜还不堵上你的嘴。”

        “茂先这便是你不对了，我这不是刚认识小阿南嘛，自然是有许多好奇的地方，而且你就应该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想想。”刘颂似是耍赖道，“这鲈鱼脍是我想吃的吗，我只是担心我不吃便浪费了。”

        “刘公不吃可以给我。”阿午在旁说道，煞是好笑。

        刘颂指了指我们这边几个人，最后定焦于阿午，然后哼了一声：“不吃便不吃，这上午碰到一群老顽固，晚上又遇到一群小顽童。”

        说完，刘颂便一屁股坐下，而那鲈鱼脍之后倒是半点没动。

        阿午见状，以为是她冒犯到刘颂了，便拽了拽我的衣袖，想让我帮她同刘颂说说。这事情也有我的责任，但我与那刘颂也是初识，也不知道如何同他说这事。

        张华似是发现了我和阿午的微动作，而后笑着对刘颂说道：“又想到之前被欺负的事？”

        “张公请您注重措辞！”刘颂一听张华的话便立刻炸毛。

        我见刘颂对张华的反应这么大，估计刘颂之前被人欺负的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我听到从阿午那边传来的吁气声，估计是阿午听到刘颂这么说也知道刘颂情绪的变化与她没多大关系，所以也暂缓了一口气。

        刘颂似乎之前藏有满肚子怨气，如今张华这话算是给他了一个出口，于是他便开始喋喋不休的同我们诉说他的艰难苦恨。他所说的所有话长话短说便是：他提出的建议被上司否决了。

        刘颂道：“那帮老顽固，否认我援法断案的主张。我同他们说如若断案不援法只会导致越来越多的冤假错案。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他们觉得我说的有道理，然后让我这两天想出一个解决冤假错案的办法，这哪有那么容易啊。”

        我被刘颂话逗笑了，于是道：“这有啥难的，你就随便说一个嘛，比如”我停下来想了想，而后开玩笑道：“比如让人在朝堂外挂一面鼓，如若有人遇到不公对待便可击打这面鼓，然后直接找他的上司或是官家来评评理，你看这方法不仅可以解决冤假错案还很高效。”我话音刚落，周围人都不说话了。

        我干笑了两声，而后喝口水压压惊。

        过了一会，刘颂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我原以为大家都知道这是个玩笑，却没想到竟还有人把它当真。我赶紧道：“这就是我胡诌的，你不必当真。”我看了看刘颂的表情，感觉他好似没在开玩笑，于是试探道：“你真要提交这个建议？”

        “当然。”刘颂边说边夹了一块鲈鱼脍，我见他心情放松胃口也跟着变好了，“但阿南”

        “嗯？”

        “要不你给这个方法取个名吧。”

        我一脸鄙夷的看着他，这刘颂公也太厚颜无耻了吧，方法要别人想，这名字还要别人取：“这种事还是得问张公，我肚里墨水还不够。”

        张华接收到我的求救后，想了片刻，而后道：“昔有尧之‘进善旌’和‘诽谤木’，禹之路鼓制度，今日我等亦可效仿之。这鼓是个用来传递冤情，用下达上而施与朝，不如叫登闻鼓如何。”

        我这边听着张华所说，感觉脑子有点大，谁能想到胡诌的一个玩笑如今还能有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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