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阳光洒下来，还没到正午时分，秋日的阳光不似酷暑，但也并没有让人觉得好受到哪里去，宋珵美倚着车等待着唐子舟的出现，当唐子舟逆光出现在大厅门口的时候，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仿佛静止了一般，唐子舟身上穿着和所有警员一样的警服，只是不同的在于唐子舟根本就是行走的衣架子，即便是最普通的制服，穿在他身上也和晚礼服一般禁欲性感。

        宋珵美被这样的唐子舟深深迷住了，但同时，他也必须要承认，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宋景的紧张。

        “你没事吧？”宋珵美小声的问宋景，他能感觉到宋景在唐子舟出现时的紧张和逃避，可同时宋景也在极力抑制着自己的负面情绪，不让自己的异常暴露在公众的视野内。

        “没事，别管我。”宋景说完这句就没再说话，唐子舟也刚好走到他跟前。

        “宋先生……”唐子舟刚一开口，宋珵美就用一只手指点了点他的嘴唇，他凑往前一步，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别叫我宋先生，怪生分的。”

        唐子舟反应很快，在他的发丝还没碰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了正常的社交距离。对于他后退的举动，宋珵美其实并没有很意外，毕竟这里是警察局门口，所以他也只是还给唐子舟一个礼貌的微笑。

        “你可以叫我珵美，或者……”宋珵美故意拉长了尾音，身体微微前倾，离唐子舟更近一点，眼睛直视这唐子舟的眼睛，他几乎是以一个猛兽狩猎的方式在压迫着唐子舟，可是这一次，唐子舟并没有后退，而是顺着他的话，叫了他一声，“珵美。”

        有点可惜呢！宋珵美在心里暗暗叹息，就差一点就可以告诉他他就是小玉了呢！

        “子舟！”宋珵美调皮的喊道，看见唐子舟脸上和吃了苦瓜一样的笑容之后，宋珵美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再戏弄他，而是像之前一样，老老实实叫他哥哥。

        “你之前的问题还没有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唐子舟问道。

        “哦，这个啊，猜的。”宋珵美笑笑，当然不会说自己一直就有关注着你的所有动向，“之前你给我发求救语音的时候我查过你手机的定位。”

        “手机定位？”唐子舟微微蹙眉，“手机获取定位不是应该跳出通知吗？”

        “嗯，你说的没错。”宋珵美赞成的点点头，然后不疾不徐的说道，“但是应用所属公司的技术部门都会有用户每次登陆的定位信息，ip地址。”

        “所属公司？”唐子舟看着宋珵美上下打量，有些质疑的目光其实并不友善。

        “怎么？哥哥们还没看完我的档案吗？”对于他的目光，宋珵美并没有逃避，而是与他对视，四目相接的瞬间，宋珵美浅笑了一下移开了眼睛，“对于一个24岁已经博士毕业的人，我有一家公司让你很奇怪？”

        “不，我只是有些意外，毕竟……”唐子舟欲言又止，两个人顶着大太阳一直在外面站着，显然唐子舟此刻并没有要请他进去坐坐的意思，宋珵美警觉的发现了唐子舟的欲言又止，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抢先说了出来，“毕竟没有人知道tabout的创始人竟然是林氏总裁的儿子。”

        宋珵美忽然松了一口气，其实他知道唐子舟为难的地方，毕竟，林氏在渭淮的风评向来不好，早有官商勾结的说法。

        极有可能就是唐子舟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想请他帮忙解决案子，但是在他来的路上，唐子舟查了他的资料，发现了他和林氏的关系，现在后悔了。

        “的确有这个原因，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唐子舟解释了一句，宋珵美对他始终报以灿烂的微笑，那种微笑不是讨好或者戏谑，而是让人始终感到舒适礼貌和得体。

        “其实你要是介意我的身份，你大可放心，林氏集团的总裁是我的继父，我的生父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失踪了，而……我和继父的关系……并不友好。”宋珵美这话说得小心翼翼，“或者，如果你能扳倒他，我可能更愿意帮助你。”

        宋珵美不愿意提起林氏，也不愿意涉及和林氏相关的任何事情，包括交易，可如果是唐子舟，他可能愿意去面对，只是显然，唐子舟并没有很相信他的话，两个人之间静默了很久。

        “换句话说，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最应该死，那没有人比我更希望林宥思死。不知道我这么说，你有几分信我？”宋珵美说着话的时候，眼神当中闪过一丝恨意，不是浅浅淡淡的恨，是那种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必杀之心，但是也只是一瞬，马上就消失了，随后换上的是沉入眼底的哀伤。

        而这一切都被唐子舟看在了眼里，“你还知道你是在和一个警察说话吗？”

        “对不起，哥哥……”宋珵美的头低垂下去，像一只被雨打湿的萨摩，眼神里的哀伤久久不能散去。

        “珵美，这个案子，我想你并不适合处理，不论是你与林氏集团的关系，还是你与林宥思的私仇，你的判断和结论都有可能受到情绪的影响，进而影响司法公正，我很抱歉把你叫来却不能对你开诚布公。”唐子舟的安慰让宋珵美稍微振作了一点。

        “那如果……我是警局的人呢？这个案子我还需要避嫌吗？”宋珵美开口问道。

        唐子舟有些疑惑，没听懂宋珵美的意思。

        “你不是说，担心我的判断和给出的结论受到情绪影响吗？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是一个通过严格司法考试的警察，那这个案子你还会选择让我避嫌吗？”宋珵美解释道。

        这次，轮到唐子舟沉默了，司法考试……

        对于一个警察来说，这是最熟悉的考试，每一个公安系统的人都会经历的一场考试，而考试的严苛程度对于警校生来说，已经是灾难级别了，而对于跨考来说，就更是难如登天。即便宋珵美说了是如果，唐子舟依旧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从心理学跨考司法，不仅仅是专业知识上的不同，更多的是身为警察，需要时刻保证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体能上的训练更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能比得上的。

        人民警察是为了保证公民生命财产安全而设立的，每一个警察在进入职场的初期都会经历这样一场考试，考察的即是能力也是本心。

        只不过在二十岁到六十岁这短短的四十年里，有些人的本心被遗忘在了时间的长河里。

        沉默了许久，唐子舟才给出了最后的答案，“即便你是一名警察，我也要重新考虑是否让你参与调查。”

        “原来……如此。”宋珵美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到车里，开车离开了。

        只留唐子舟一人呆呆站在原地，其实他有察觉到的，就在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宋珵美的眼神里原本的哀伤中出现了一丝希望，很微弱。

        但是显然，那一丝的希望也被他掐灭了。

        车里，宋珵美并没有把车开远，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上路，只会造成交通事故，宋珵美努力让自己的意识掌握主导权，在宋景慢慢松开方向盘的时候，宋珵美才终于恢复了身体的主导。

        “你很难过。”宋珵美的声音还在颤抖，眼泪还是不能控制的往外流，他能感受到他的心好疼，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他真的难过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对不起，我……”宋景的哀伤浸满了整个驾驶室，宋珵美也不知如何安慰他。

        他不知宋景为什么每一次和唐子舟接触都成了受刑，宋珵美使用他的身体，是与他沟通过的，是他同意了的，可是……谁也没想到宋景会成了现在这样。

        “我就只问一个问题，让我问他一句。”宋景当时在心中这样卑微的恳求他，他没有办法拒绝，或许他真的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呢？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宋珵美这样说着，他很清楚，一个人还能哭出来，那他就还可以挽救，这件事也还可以挽救，但是这世上有很多事，是让人哭不出来的，因为即使哭了，也没有办法改变了。

        宋景还在难过，宋珵美将身体交给了他，这样，起码他还可以通过哭来发泄出来，总好过自己不知缘由的心脏抽痛，眼泪像决堤一样奔涌，他本就不是一个软弱的人，或者说他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倔强的不肯低头的人。

        不知道宋景哭了多久，等他终于停止啜泣，抬起头的时候，却看到唐子舟站在了他的车前，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不知他看了多久。

        “就因为我不让你参与调查？就哭了？”宋珵美下车走出来，宋景已经溜走了，他不敢再去与唐子舟对峙，即便他并没有说什么很严厉的话。唐子舟走过来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就这？还博士呢！听不了拒绝？”

        宋珵美沉默的摇头，没有说话，他给不了唐子舟答案，因为他也不知道宋景是因为什么难过。可是他闭口不言的样子在唐子舟看来，就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其实，我刚才只是没考虑好，你突然那么一问，我也没细想。”唐子舟说的时候一直在看着宋珵美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双眼睛透过他的眼睛，已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对不起，我应该相信司法考试的公正，也应该相信能通过司法考试的你，一定是具有专业的心理素质，对于案件，你一定可以秉公处理。”唐子舟态度诚恳，还有一句隐藏的话没有说出口。

        即便恨他入骨，却从未对他动手，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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