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公司食堂中午伙食还不错，红烧肉和蒜苗鸡蛋，豆芽干豆腐，加上炝拌土豆丝，可以说得上是荤素搭配了。
宋珵美很少来食堂，但是根据他以往来食堂的经验分析，食堂每天中午人都很多，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一般情况都是诸如：
“少爷今天的头发好软，想rua。”
“少爷好久没来了，今天又是福利充血的一天！”
“少爷好甜啊！好想叫老婆！”
……
宋珵美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从小到大，他这张跟母亲极为相似的脸，没少给他惹麻烦，只是嘴上过嘴瘾的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不过今天还是有些不同的，来食堂的众多小朋友无外乎还是讨论他的占了大多数，但是偶尔还是能听到一些和他不沾边的词，比如：“抛尸”，“虐尸”，“变态杀手”，“行为艺术”……
宋珵美虽然好奇，但是也并没有想找那些人刨根问底一探究竟，但是他心中总有些奇怪的预感，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让他隐隐觉得不安。
城郊北环城高速路边。
唐子舟瞥了一眼已经吐到什么东西都呕不出来的江慕栩，递给他一瓶水，声音里有几分嘲弄，“小朋友不然回家抱娃娃去吧！这尸体可不是好玩的！”江慕栩倒是个倔脾气，狠狠瞪了唐队一眼，还是接过了唐队手里的矿泉水，唐子舟没再管他，进了现场。
“唐队！”关山越见他来了，忙给他递来鞋套和手套，唐子舟穿戴好后进入现场。
因为是城郊户外，所以空气流通性还不错，并没有那么明显的尸腐味，唐子舟不免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江慕栩少爷脾气。
只是当他亲眼看见两个被害人的尸体时，即便是依靠这些年的从警经验，也还是没有办法抑制身体遭遇巨大冲击的生理反应，他的经历带给他的只有伪装好的面无表情，和仅仅只是看起来案子很棘手的蹙眉。
被害人是一对中年男女，二人均是赤身裸体，女上男下的姿势并不雅观，二人紧密相连的部分让人不难联想出二人被杀害前是在做什么。而让唐子舟有如此心理反应的原因，两个被害人身体都以怪异的形态展露在外，像是某种极具个人风格的行为艺术，又像是凶手高调的签章。
在唐子舟的认知内，是没有人能够摆出这样奇特的姿势，更别提两具尸体上已经凝固的血痕，并不是狰狞凶残的单纯发泄，而是每一刀都恰到好处的掌握了出血量，又具有异常的威吓性，在能欣赏到这两具尸体带来的艺术性的同时，又能给人威慑力让人不寒而栗。
女人一手攥着绳子一手握着刀子，以扭曲的姿势捅进自己的身体里，而绳子的另一端则是拴在男人身上，男人的腰部以下是正向躺好的，而腰部以上则是反向扭曲的，像一只被驯服的猛兽，伏在地上嘶鸣。
一半痛苦一半欢愉，一手虐杀一手自戕。
“什么情况？”这个现场给人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唐子舟没能第一时间回过神来了解具体情况。
“死者一男一女，年龄均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身份暂未查明，死因为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应是昨天夜里。”关山越将已有的信息如实的报告后，唐子舟的眉头皱的更甚了。
昨夜的那场暴雨将行凶的痕迹已经磨灭的差不多了，这种情况下，要确定死亡时间都要耗费一定的时间，更别提其他的证据了，唐子舟直觉这个案子并不容易。
“报案人呢？”
“报案人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最近北边开了一个神鹿峰的景点，两人一起自驾游玩，路过的时候偶然看见的，最开始以为是雕塑，说是女孩觉得挺有艺术感的，就让男朋友找岔口下来要合照，结果发现……”
“结果发现是行为艺术。”唐子舟打断了关山越的话。
“可以这么说，女孩被吓着了，现在在一旁的车里发呆，男生还好，胆子还算大的，还算是镇定。”
听了关山越的阐述，唐子舟犹豫是要去询问目击证人，还是看现场，最后还是朝着现场走去。
一双皮鞋踩着泥泞的土地上，已经有些枯黄的草并没有让这双锃亮的皮鞋沾染太多人间气，只是昨夜暴雨后存留于树叶上的雨珠并没有心疼出早工的人，一滴不落的打在这些清早务工的刑警身上。
“具体死亡时间什么时候能出？”唐子舟走到尸体旁边，霍童带着手下的两个助手仔细检查尸体，“最早也要明天尸检后。”
好吧，想从尸体入手就要等尸检结果，还是从死者的社会关系入手吧。唐子舟心想，还没等他的推论结束，他盯着尸体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明亮。
以这样的形态出现在这个地方，并不惹人注意，但是……
凶手这样做的原因什么？女人以那种被取悦的姿势居高临下的俯视，究竟还有没有什么暗含的深意呢？透过这两具尸体，凶手想要传达的是什么？唐子舟不由得毛骨悚然，总觉得这事还没完。
唐子舟领队在荒郊摸爬滚打了一上午，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刚一进办公室，就看见秦局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后摆弄他的仙人掌。
“秦局，你找我？”唐子舟想不通秦局有什么事明知他出警还坐在办公室等他，有什么事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是有点事，不过，不方便在这儿说，吃饭没？出去吃口？”秦肃声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让这身警服更显挺拔。
二人并肩走在警局俨然成为了一道风景，秦局已经过了不惑的年纪却依然是神清气朗，警局的小姑娘们私下里都说秦局是叔圈的常青树，局里的不老松。
“秦局，去哪吃？”能让秦局坐在办公室等他的饭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吃，“去你嫂子那。”
唐子舟掉头将车开向了喜得其所。
“嫂子好！”刚一进门，唐子舟就给池乔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池乔朝他点点头，身上还是带着一股老教师的古板气，即使他已经很多年不教书了。
池乔朝着秦肃声点点头，让他带人去里面，沿着竹林小径，曲径通幽，从一片竹林假山处穿过，里面刚好有一处小小的密室，想不到这小小的一处角落竟然里面也是别有洞天。
“秦局？”唐子舟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他有种预感，秦局要和他谈的，并不简单。
“这事我交给别人不放心……”
……
等到唐子舟和秦局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又是秋天了。”秦肃声感叹了一句，池乔看向他，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爱意，从未隐瞒。
是啊，又是秋天了。不是春天的爱意泛滥，不是夏季的热情纷涌，秋天更像是有数不清的故人纷至沓来，唐子舟望着车水马龙的前方，朝着秦肃声道别，然后混迹在这车水人间。
“我想你是爱我的”
“我猜你也舍不得”
“可是怎么说，都觉得，我们之间留了太多空白……”
城市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都消失了，他们都不如这车内的一方空间辽阔，唐子舟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明显能感觉到心悸越来越严重了，他靠在路边停了车，撑着双臂趴在方向盘上，想要缓解一下自己这莫名的焦虑，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但是他不知道少了什么，就像每晚梦里都会准时到达的人，永远看不清脸。
车载音响里还响着音乐，可是车里的人却已经听不清楚他在唱些什么，仅存的意识告诉他要求救，从支架上取下手机，唐子舟的指尖不停地颤抖，青筋暴起，手指戳了好多下才将屏幕打开，此刻他的额头上已经密汗涔涔。
唐子舟想要打120求救，他觉得再这样疼下去，他会死的，可是手指不听话的在手机屏幕上乱戳，电话始终没打开，却意外打开了tabout，刚一进入就自动弹出了相亲对象发来的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一头乌黑的短发，挑染出了一点烟灰蓝，有些弯的小卷，乍一看上去还有几分甜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一只黑色的小奶猫，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连自拍时刻意造作矫情的微笑都没有，可就是这样近距离的怼脸拍，就能让唐子舟这样的古早直男怦然心动。
原本心疼的厉害在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他的心突然漏跳了一下，而后那种疼痛也有所缓解了。
这姑娘……
有些眼熟？
他好像也有过这样的时刻，有过这样的心动。
在他久远的十八岁……
刚从警校休学去当兵的唐子舟，在那一年正好赶上了渭淮洪水，滔天的洪水淹没了房屋村庄，摧倒了树木，坍塌了的老旧楼房不计其数。
那是渭淮近二十年最大的一次自然灾害。
当时他接到消息家乡洪灾，本想第一时刻冲回家中，想要照看年迈的姥姥，可是他是个军人，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使命，所以，他服从上级领导安排，跟着大部队来到了灾情最为严重的清林县。
清林地处淞江水库上游，当时的淞江水库已经发布了多次开闸预警，附近的农户别说庄家，就连屋里地上每天都是积满水的，唐子舟他们的工作就是在开闸泄洪之前，将附近的居民都转移到安置点。
一旦水库决堤，那造成的损失将是无法估量的。
唐子舟跟着排长没日没夜的在清林干了三天，期间领导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通知他姥姥找到了，人没事，唐子舟这才放下心来。
大概就是天意弄人，又或许是淞江水库真的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在唐子舟他们转移的第四天清晨，唐子舟所在的整个排刚刚到达搜救地点开始搜救的半小时后，就接到了上游淞江水库决堤的消息。
眼看着一泻千里的洪水转眼将至，唐子舟背上还背着老人，就只能抓紧时间转移到地势高的地方去。
可是放眼望去，一路的小平坡，唐子舟心里苦笑却安慰着背上的老人，“奶奶，你别急，我们先找高一点的地方待一会儿，等稳定下来，部队会来救我们的。”
奶奶年事已高，也是个老清林人了，大灾将至却格外冷静的拍了拍唐子舟的脑袋，“孩子，你把我放下吧，奶奶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了，死了算解脱，你还年轻着，放下我，快点跑，还来得及。”
在老人的手触碰到他的脑袋的时候，唐子舟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自己的姥姥，“小舟啊，姥姥岁数大了，要是有一天病了，走了，你也不用难过的，我是活够本了，比我的那群老伙计多活了那么多年，替他们都赚回来了，最近总能梦见你妈，她还没出嫁的时候，一直那么淘，从小嚷着就要当警察……”
脑海中的回忆翻涌，可是唐子舟的脚一步没停，看到了村里一个还算得上是新房的房子，唐子舟没有时间多想，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了，这是排长之前给他们开会的时候普及的，如果救援过程中遇到决堤的情况，就地寻找村里地处中后区，偏高且坚固的房屋。
所以唐子舟每到一个村落搜救，都会多注意一下当地的房屋情况，以及所处的地理位置，清林是个县，下属镇，村，分布广泛，而且现在多半都是留守老人和儿童，年轻力壮的中青年，基本上都到了渭淮务工，这已经是他们到的第七个村庄了，每天的超负荷运动以及没有及时的休息，所有人的体力都在告罄。
唐子舟堪堪将背上的奶奶送上屋顶，“孩子你快上来啊……”
“嗯，奶奶，我就来。”唐子舟笑盈盈的答道，可是他的笑容还僵在脸上，就看见上游的洪水以猛虎之势扑来，“奶奶你坐好，别担心，会有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洪水就如同卷起一棵树枝一般轻而易举的将唐子舟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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