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僵持

赵思柔快步来到崔奉年身前。

        崔奉年听到赵思柔的一声唤，回过来头，面露一丝不悦，冷淡道：“公主怎么还没回府？”

        赵思柔没有立即回答，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蒙棘身上。

        前世，蒙古骑兵已经被大章军队打的节节败退之时，却突然杀出了一员猛将，那人作战勇猛，用兵灵活，而且每次都是带头冲锋，将蒙古骑兵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于是大章朝军队就开始不断溃败，在蒙棘为主将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大章朝与蒙古作战都处于劣势。

        统领北境的镇北将军夏侯漱在传回的奏折上大书特书了此人的勇武，而且还附了一幅此人的画像，碧眼，连眉。

        赵思柔前世也见到了这幅画像，她上下打量蒙棘一番后，确定这人与她前世见过的画像一般无二。

        确认了之后，赵思柔才开口道：“掌印既然有惊无险，想必此人也是无心之失，掌印刚刚已经惩治过此人，不如掌印就宽宏大量，饶过此人？”

        赵思柔这话说的并不强硬，还有些商量的语气，然而崔奉年听到后却冷笑一声：“公主有所不知，此人乃是江洋大盗，作恶无数，当街纵马更是目无王法，怎可说放就放。”

        赵思柔没想到崔奉年当众就这么驳了她的面子，而且看崔奉年的样子，他是铁了心要将蒙棘置于死地，崔奉年一口咬定蒙棘是江洋大盗，事情有些难办，但崔奉年已经嚣张到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定要争上一争。

        于是她也冷下脸来，说道：“此人当街纵马的所有损失，公主府可全部承担，此外，掌印口口声声说这人是江洋大盗，可有什么凭据？”

        “江洋大盗作恶多端，行事狠辣，只能送到锦衣卫审讯，审讯之后凭据自然就得来了，无需公主操心。”崔奉年道。

        “你”赵思柔气的不行，看来在这个老奸巨猾的权宦面前，她还是稚嫩了些，但她却不能不将蒙棘救下来，蒙棘一旦被送到锦衣卫，真的被当做江洋大盗那样审讯，就凭着锦衣卫的手段，蒙棘就算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这个人就废了，还哪里能再驰骋沙场，赵思柔还指望他为大章朝效力呢，所以她一定得在此刻阻止崔奉年将他带走。

        赵思柔一时被崔奉年说的哑然，但她看到四周围拢看热闹的众人，瞬间又有了主意，于是她压下心中怒火，微笑说道：“本宫想让掌印放了此人，其实也是在为掌印考量，这世上最难揣测的便是人心，最难堵住的便是悠悠众口。”

        “公主这话怎么个说法？”崔奉年问道。

        “刚在福楼用饭时，听旁人提起，昨日冯大将军女儿街市纵马，今日便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那么今日之事，想必很快也会成为大家的谈资吧。”说到这，赵思柔一顿，没再往下说，而是去看崔奉年的脸色，果然，她这话一说完，崔奉年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赵思柔知道，崔奉年懂她要说什么了。

        于是赵思柔又慢慢开口：“只是，百姓之口，众说纷纭，知道的当然会大加赞赏掌印为朝廷捉拿了江洋大盗，可是不知道的，却会以为是掌印心胸狭隘，故意与此人为难，而且人人都见到了掌印摔倒，差点被马匹伤到。”

        “你”崔奉年哑口无言，“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赵思柔心中暗笑，风水轮流转，刚刚崔奉年步步紧逼，把她说的无言以对，她现在倒是还回来了，凭她对崔奉年的了解，此人小肚鸡肠，锱铢必较，但是却最怕人说他心眼小。

        她这么一说，无疑是在他心口插了一刀。

        崔奉年虽然被赵思柔的话羞辱了一番，但他还是那个人人惧怕的司礼监掌印，没人敢惹得老祖宗，于是他又冷静下来，趾高气昂道：“公主是非要管此事了？”

        “掌印是当真不放人了？”赵思柔现在并不惧他，因为她必须得救蒙棘。

        场面一度僵持，哪方也不肯让步，押着蒙棘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不听掌印的话得死，可是当众得罪了公主，那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于是他们就押着蒙棘在那不动，周围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当朝公主与司礼监掌印街市僵持，这可是十年也难得一见的新鲜事，大家都不愿离去。

        崔奉年没答话，而是狠狠瞪了身后押着蒙棘的人道：“还不将他给我带走！”

        “我看谁敢！”赵思柔也厉声道。

        那几个小太监连连跪地，公主饶命，掌印饶命喊个不停。

        赵思柔面容不善，崔奉年也面色阴沉，两人就这样僵持中，突然一个声音从赵思柔身后响起：“柔儿！”

        赵思柔顺着声音回头看去，看清来人后喜出望外，立刻唤了声：“皇兄！”

        唤她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二皇兄赵程，赵思柔看到赵程，立刻就有了主心骨，心中沉定下来，终于不用自己一个人在这苦苦强撑了。

        赵程走到赵思柔身边，上下打量赵思柔，不解道：“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这般打扮？”

        赵思柔在这种关头可没有心思跟赵程解释她为何着男子装扮，但看到赵程后，她立即就知道，她今日肯定能救下蒙棘了。

        赵程看了看赵思柔，又将目光看向崔奉年，崔奉年在看到走来之人是赵程的时候，就也知道自己这一阵势必要败了，一个小公主他觉得好对付，可是现在又出现了一个皇子，他就是再无法无天，也不敢把皇家的人都得罪个遍，于是，他也不再如刚刚那般强势，而是变得恭顺了些，说道：“老奴见过二殿下。”

        赵程皱眉看着崔奉年，并未言语，而是又对赵思柔说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赵思柔说道：“皇兄你来的正好，”说着，她一指蒙棘，“皇兄你看看，这人是不是你府上马场里那个马奴？”

        赵程虽然性情暴躁，但是人情世故却很是练达，很快就明白这一场争执的原因了，见赵思柔这样说，他立刻说道：“对，就是此人，此人长相不同于常人，我有些印象。”

        赵思柔向赵程投去赞许的目光，然后她又说道：“掌印将此人认成了江洋大盗，正准备将他送去锦衣卫呢。”

        赵程听后点头，看向崔奉年冷冷道：“此人乃本王王府中人，怎么会是江洋大盗，掌印怕是认错了，将人放了吧。”

        崔奉年不甘，所以并未立即回答。

        赵程刷的变了脸色，语气更加阴冷：“怎么，本王还会骗你不成？”

        “老奴不敢！”崔奉年也知赵程真的动了气，这个火爆脾气的王爷，他也是有几分惧怕的，于是他跪在地上行了大礼，但还是没有立即让那几个侍从放人。

        赵程二话不说，来到那几个侍从身前，照着一人抬腿就是一脚，将那侍从踹倒在地，然后又一脚踹向另一个侍从，这个侍从摔倒的方向正好奔着崔奉年，赵程使了十分脚力，将那侍从直接踢在了崔奉年的身上，侍从压着崔凤年一同摔倒在地。

        崔奉年之前理好的发髻现在又散乱了，头冠又滚了出去，崔奉年气的浑身发抖，直咬槽牙，但他还是不敢在赵程面前放肆，只能撑起身体再跪好。

        赵思柔从旁边看着，她知道赵程那一脚是故意的，看到崔奉年的嚣张气焰瞬间被赵程浇灭，她心里痛快不少。

        这时，没人再敢押着蒙棘了，蒙棘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活动了下四肢。

        赵程见状，对赵思柔说：“柔儿，咱们回去吧。”

        赵思柔应是，然后兄妹二人转身离开，没再看崔奉年一眼。

        赵思柔被赵程护在身边，穿过密集的人流，去寻路边停着的马车，赵程的侍从，禾儿，沈岚，还有蒙棘都跟在两人身后。

        行了一段路后，几人来到停马车的地方，周围也安静下来，赵思柔刚想对蒙棘说话，蒙棘却抢先说道：“多谢二位仗义相救，但在下还有事情要做，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说完，蒙棘就要走，赵程看到这人如此不知礼数，刚要发火，却被赵思柔拦下，赵思柔对蒙棘微笑道：“好，壮士慢走。”

        蒙棘也是一愣，似乎没想到赵思柔会这么轻易放他走，但他还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赵程不解的看向赵思柔：“你费这么大力气救他，就这么轻易让他走了？”

        赵思柔对赵程眨眼狡黠一笑，然后贴在赵程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赵程听到后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连连点头，然后指了身后两个侍卫说道：“你们去跟上他，查清楚他的底细，不能让他离开你们的视线，否则拿你们是问。”

        两个侍卫领命而去。

        赵思柔见此安心的上了马车，准备回公主府去。

        但她没有看到，沈岚站在路边却迟迟没有上第二辆马车，他的目光盯在一个过路的人身上，直到那人转弯走出他的视线，他这才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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