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离别

过完正月十五，年味逐渐褪去。天气慢慢回暖，三姨坐在土炕的西侧边上磕着瓜子，母亲在旁缝制着被褥，阿春看着着崭新的面料，这是她十五年来第一次用新的东西。

        “要去北京城里了，家里的带补丁的被褥带过去让人笑话”母亲说道。

        “阿春，你妈可太惯着你啦，我们那个时候别说新被褥，带补丁的；少被角；露棉花的被褥能盖就不错了”三姨带着粗粗犷的嗓音说道。

        阿春没有接话，不知道为什么阿春对这位三姨总是保持莫须有的警惕；在与三姨朝夕相处的这一个月，阿春保持着对长辈的恭敬，而不像哥哥那样可以肆意的与三姨开着玩笑；甚至是撒娇。阿春也觉得奇怪，伦亲近，自然有血缘关系的姨母更亲近一些；可是阿春面对着三姨远没有在文聪的爷爷家那样的亲近自然。而阿春也感觉到，三姨与自己说话不如与哥哥那般亲昵喜欢。阿春看着低着头默默的看着缝制着被褥的母亲，母亲的鬓角多了几根银丝。这些天，这个家里与阿春一样煎熬的恐怕只有母亲了。

        母亲李茴香十九岁经人介绍嫁给二十岁的父亲，结婚一年便有了的哥哥苏立杰，父亲对这位长子寄予厚望希望哥哥成为杰出的人，出人头地甚至是光宗耀祖。母亲二十四岁的时候生下了阿春，由于那一天正好是立春；母亲提议不如就叫苏立春吧！这一天已是阿春出生后的三十天，父亲要去给阿春上户口，才想起来新生的孩子还没有取名字。

        阿春听的出母亲声音里的愧疚，给女儿买些爱吃的糖果；做一床崭新的被褥。这是这个母亲能为女儿做的最后一点事情。看着母亲鬓角的银丝，阿春觉得罪恶；阿春的脑海浮现出这个生养自己的女人的一生。母亲也曾待嫁闺中，幻想着自己的如意丈夫。她为自己唯一的女儿取名为“春”她也曾对的生活抱有幻想和憧憬。可是什么让她对自己女儿的爱会变得如此卑微？

        “妈，我去梧桐村一趟”阿春说道：“想去看看齐老师”。

        “去吧”母亲停顿了一下说道。

        阿春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行驶在通往梧桐村的沙子路上。这条路她走了整整六年，阿春上小学的时候每天在这条路上往返。那个时候还没有自行车，直到哥哥高中住校才把自行车给了阿春。早上上学和晚上放学都是走着，好动的小孩子，也不觉得道路冗长乏累，三两成群在路上嬉戏打闹，快快乐乐上学和回家。冬天的时候，踩着路上的咯吱咯吱的雪上学去；春天的时候，藏在路边的枯草中的嫩芽，阿春总是能第一个发现。夏天的时候，路边盛开着一片一片的格桑花，有粉色的，有红色的，还有白色的。秋天的时候，近处的颗颗饱满的玉米田和远处一片金黄的向日葵随着山峦的起伏与湛蓝的天空连成一片。。。。。。

        阿春回忆着，甜蜜着，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对一条路这么眷恋，也从未想过这将会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走过这条路。

        阿春在梧桐村一家红砖瓦房的乌黑色铁门前停住，铁门左侧的梧桐树没有绿叶的掩映更显出枝干的笔直挺拔。阿春想起七岁第一次见到这颗梧桐树的时候，那是八年前的八月末。阿春好奇问爸爸：“这颗杨树的叶子怎么跟其他的不一样？”

        阿春记得有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听到后爽朗的笑着解释道:“四面无附枝，中心有通理；寄言立身者，孤直当如此”老人指着梧桐树说道：“小朋友，这是梧桐树。”

        “四面无附枝，中心有通理；寄言立身者，孤直当如此是什么意思？梧桐树是什么树？梧桐树跟杨树又有什么分别？”七岁的阿春正直换牙的年龄，两颗门牙已经脱落，奶声奶气的尽量咬清每个字的发音认真的问道。

        老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惊叹一个七岁的女娃儿只听一边居然可以原话复述出古诗！老人对女孩大加赞扬。后来老人成为阿春的启蒙老师，一直教到阿春小学的结束。

        阿春的主动探索，自律学习多来自这位齐老师从小的培养的习惯。那个时候小学还是五年制，后来全国实行九年义务教育，小学实行六年制；可如果现下实行小学实行六年制，初中一年级就会空期。于是县里决定一半的五年级小学生去上初一，另一半的五年级留在学校上六年。阿春所在的榕树小学很很幸运的被分到上初一的一批，于是整个暑假齐老师废寝忘食的为学生赶进度，以赶上九月份开学初一的课程。

        齐老师与阿春像指路的明灯，带着阿春走进浩如烟海的书本世界。后来的阿春时常在想，如果自己的启蒙老师不是齐老师，自己是否还会对书本那么的眷恋？放下书本的时候是否还会那么痛苦？是否。。。是否还会成为自己一生中永远无法弥补的隐痛？

        然而人生没有“如果，”后来的阿春依然挣扎于现实与梦想。在绝望中求生；在无助中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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