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除夕
除夕夜，家家户户会将所有的房屋的电灯点亮整整一晚，全家人要到后半夜才可以睡觉，这称之为“守岁”。这一天用电量突增会时长由于超负荷停电；所以每家每户都提前预备好代替白炽灯照亮的红色蜡烛。
这一年的除夕由于三姨的加入，父亲母亲尤其重视；慷慨的买了往年舍不得的烧鸡和鲤鱼，还有阿春喜欢吃的高粮拾。屋子里哥哥还有爸爸陪着三姨打牌，弟弟小东正偷偷的从家里的成串的挂鞭中小心翼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摘下揣到衣兜里面，怕被人发现尽量均匀着，然后把挂鞭整理成看不出有人动过的样子，若无其事的找个僻静处，偷偷的燃放。阿春不停的从里屋忙到外屋，地扫了一边又一遍。
母亲看着不停歇的阿春说道：“阿春，去跟你三姨打牌去；这里有我就够了。”
阿春看着里屋兴致盎然的三人，突然觉得那份阖家的天伦之乐似乎不属于自己；只有不停的干活；才让自己没有精力和时间去思考为什么那近在咫尺的快乐却离自己那么遥远？阿春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心变得苍老。阿春意识到哥哥在这些天里有意无意的躲闪着自己。直觉告诉她哥哥是知道了的，但是哥哥选择沉默。
午夜十二点是除夕夜的接神时刻，农家的除夕是最原始和最有年味的。只有这一天一家人才可以吃到平时难得的肉食，小孩子可以肆无忌惮的享用糖果。阿春看着父亲搬出一张方桌，上面供着两碗妈妈刚煮好的水饺；父亲将提前准备好的黄色纸钱点燃在方桌前，然后例行叩拜；像往年一样哥哥和弟弟依次学着父亲的样子叩拜。阿春知道父亲在祈求先祖保佑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往年每每看到此处阿春都忍不住暗自嘲笑倒霉的哥哥和弟弟，迫于父亲的威严而就犯的去进行一场毫无科学依据的仪式。甚至庆幸自己可以免于这一场多余的仪式；今年的阿春平静的看着这一切，阿春苦笑，不过这次笑的是自己。
后来阿春在回忆录中说道：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哥哥弟弟的不同，可是仍然不愿意相信；因为没有人希望自己是不被父母期待的孩子。
年初一的下午季文聪和张幼斌一起把阿春叫走，三人来到村头杨树村的石碑处。
“春儿，我听说你不念书了？”说话的是张幼斌，与阿春，文聪同岁。青春朝气的少年已长到成人的高度，清瘦俊朗；棱角分明的下颚隐隐冒出青涩的胡茬。
“是啊，家里供不起两个大学生。”阿春故作轻松苦笑着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那？”文聪焦急的问道。
“父母已经定下来了”阿春忍住眼窝渗出的泪水，微笑面对着两个从小长大的好友。
“那怎么可以？”张幼斌处在变声期的独特的嗓音，嘶哑却蓬勃有力的说道。
“是呀！就算只能有一个人去上大学，那也应该是成绩更好的人去上呀？为什么一定要你辍学”文聪说道。
面对着玩伴的关怀，阿春感到温暖又心酸；她转过身背对着玩伴，然后故作轻松的向前走了几步，以掩饰自己的痛楚。阿春仰望天空不让眼眶泛滥的泪水掉落：“让我上大学，可我还得再上三年高中，家里就还要再供三年。高中的费用可不比小学和初中的义务教育。”
“春儿，在求求二叔和二婶，跟他们保证你一定会考到重点大学的。”张幼斌说道。
“是呀，是呀，求求二叔和二婶。”文聪附和道。
阿春看着为自己着急的两人，她不知道如何让好友接受自己也无法接受的事情。让成绩更好的人上学，连文聪和幼斌都明白的道理，可父亲却不认同；真的是因为多出的三年高中学费吗？是吗？是吧！要不然尼？阿春在心里自问自答。埋怨生养自己父母？她做不到；质问自己的哥哥，阿春说不出口。阿春想哭，想放声大哭，哭出所有的不甘和委屈。可阿春无法当着两位好友的面。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阿春背对的两位好友，仰望着天空。天空很蓝，很清澈的蓝，但好高好远。阿春不想看到两位好友黯然费解的表情，也不想让两位好友看到无奈落寞的自己。被家人宠爱的文聪和血气方刚的幼斌他们此刻还无法体会阿春的痛苦，他们为好友鸣不平，站在阿春这一边呐喊，可他们也没有改变现实的能力。
“文聪，幼斌。”阿春找到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坐下说道：“你们有没有哪一刻突然觉得自己老了？说来可笑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可那种感觉很真切，很苦涩，可是只能咽下去。”
“可是阿春以后你怎么办？不上学的阿春，你的梦想？你的未来？你跟我说过的；全学年的第一，全县城的第一都不是你的最终目的；你跟我说过的中国最高的学府，你梦想的天堂。。。。。。”
“文聪。”阿春打断声泪俱下的文聪的说道：“我当初天真的畅想，没考虑到去往天堂是需要路费的。”
文聪哑然，半晌继续说道：“不公平！不公平！”这是她为好友能做的最后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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