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陪护

方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旁边站着曹燕和方倚豪，俩人正在小声说着话。

        “这阵子小婉够辛苦了，天天晚上在医院熬夜，白天还要打起精神上班，我说让我在这儿守着就行了，这孩子非不干，说我一个人白天晚上全包身体受不了，唉……”曹燕叹着气说道。

        “二婶，你跟小婉都回家休息，我在公司总部呆三天，每天去晃一趟就没什么事儿了，这三天我在这儿顶着。”方倚豪乐观地说道。

        “倚豪，幸亏有你来了，小婉这身体还真顶不住了，可会不会耽误你工作啊？”

        “没事的，二婶，我正好有三天时间，过了这三天我又得出去了。”

        “那好，可你得注意啊，千万别说漏嘴了，要让你二叔知道他的病是癌症，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二婶，你跟小婉都回去好好休息，等我走了，还得靠你们顶着呢。”

        “好吧……咦，小婉你醒了？”

        曹燕和方倚豪看见方婉睁开了眼睛，急忙靠过来。方婉坐起来，一边下床，一边说道：“我们都在这边，爸爸那儿没人看着了。”说着朝病房门口走去。

        “小婉，你别急，你爸那边这会儿有医生护士守着，要到今天晚上你爸才会醒，那时候就得有人去守着。倚豪今晚留在这儿，你跟妈妈回去休息。”曹燕叫住方婉说道。

        方婉看看母亲，又转头看看方倚豪，说道：“还是不用了，你上好你的班，晚上还是我留在这儿。”

        “小婉，你怎么这么倔啊？你刚刚都晕倒了，医生说是没休息好，过度焦虑，今晚就回去好好睡一觉。”曹燕急道。

        方婉还是坚持，说道：“妈妈，我没什么，爸爸病了我辛苦点是应该的，我不想麻烦别人……”

        “小婉——，”方倚豪叫住了方婉，刚才他没有说话，见方婉不听母亲的安排，不顾自己的身体，他按耐不住，开口说道：“我在这儿守着二叔，也是我应该做的，你可别把我说成别人……再说，二叔动了手术在医院还要躺上个把月，后面日子还长着呢，趁我这三天有时间来守着，你就跟二婶回去好好休息，等我走了后面都得靠你们……”

        方婉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一时语塞，怔怔地看着他。

        “小婉，几个月不见，看你这又瘦又憔悴的，这三天时间好好调养一下身体，别让我……还有二叔二婶担心……”方倚豪满含深情地看着方婉，说这些话时，流露出一份浓浓的关爱，尽管话语不多，却让方婉听着字字深情。

        “好了，别说了，等会儿你就跟二婶一起回去，今晚我在这儿，你们就回去放心睡觉。”方倚豪干脆地说道。

        “你知道怎么照顾病人吗？你从来都没做过这些……”方婉还是担心他不会照顾病人。

        “多大的事儿，我不会学啊？医生护士都在，有问题我不会开口问吗？二叔是男的，我一男的照顾男的，更方便。好了，没问题的，你就放心吧。”方倚豪故作轻松的样子说着，让方婉看了心里也稍稍放心些。

        “那好吧。”方婉见母亲和方倚豪坚持这样安排，便答应了。她也确实太累了，刚刚晕倒就是一种心里紧张和身体疲累到了极点的反应。

        方建民躺在重症监护室病床上，还处在昏迷状态，也没有脱离危险期。主刀医生向家属说明了情况，方建民的肺癌属中晚期，手术切除了部分肺部组织，将来就算恢复了，身体也会大不如前，而且复发的可能性较大。医生还说，手术后的前三天很关键，一分钟都不能没人陪护，医院安排有值班医生和护士，但家属也必须彻夜陪护。也就是说，这三个晚上，陪护的家属是不能睡觉的。

        一想到跟自己同甘共苦了二十多年的丈夫面临死亡的威胁，曹燕就止不住地想流泪，一向利索精明的她变得脆弱不堪。方婉不仅要控制自己内心的伤感和恐惧，还要坚强地劝慰母亲，成为母亲的依靠。方倚豪心里也很难受，二叔是个温和善良的人，没想到才四十多岁就得了不治之症。

        三人守在重症监护室外，直到晚上九点过，曹燕和方婉才离开，让方倚豪独自在医院陪护。

        自从上次秦风跟方倚豪面对面产生语言冲突，秦风生气地带着方婉坐车离开，方婉就没再见过方倚豪，今天在医院是俩人半年后的再次见面。方婉发现，方倚豪的身上多了一份成熟冷静，没有跟她提到任何感情方面的事，而是默默地付诸行动，主动将这三天最辛苦的夜晚陪护的重任承担下来。方婉和母亲曹燕离开时，还有些不放心，方倚豪干脆利落地对她们说了一句：“行了，有我在没事的，快回去睡觉。”

        方婉没有再说什么，心领神会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方倚豪信心十足的表情，对母女二人示意快走。方婉和母亲曹燕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到出租房，方婉给叶老太打了个电话问安，听她说了一切都好，叶玫也回家了，方婉才放下心来。自从父亲到滨海市住院治疗，方婉每晚守在医院，就没有睡过安稳觉，今天终于将绷紧的神经放松，轻轻松松睡个好觉了。

        第二天、第三天，白天曹燕去医院，方婉照常上班，晚上下了班再去医院看看。方建民已经醒了，还躺在重症监护室，满身插着仪器管子，也不能进食，只能输营养液。医生已经允许家属进去照顾他，在旁边陪他说说话、聊聊天。

        方建民醒来后，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他预感到自己的病不简单，这几天没有精神去追问，女儿和侄儿在旁边也不方便追问，他想等自己恢复些了，再找机会向曹燕问个明白。

        晚上依然是曹燕和方婉回去睡觉，由方倚豪留在医院陪护。方倚豪利用自己休息的三天时间将最辛苦的三天陪护扛下来了。三天后，他向方建明和曹燕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工作需要，马上又得出发去西南片区，继续奔波于各个客户间，用尽心思，拼尽全力，与客户签订单，为自己攒业绩。

        晚上方婉来医院时，方倚豪已经走了。方婉感觉到方倚豪的变化，对她，没有纠缠，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有默默的支持。而且，她还感觉到他的勤奋，他的努力，她由衷地为他高兴。

        方倚豪走后，还是由方婉负责晚上的陪护。方建民正在恢复中，一日好过一日，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五天，顺利搬回了原来的普通病房。白天依然是曹燕在医院守着，方婉下班后回出租房洗个澡，整理好自己，就到医院接班，换母亲回去睡觉。

        这样过了一周，有一天曹燕突然问方婉，怎么没见秦风来医院了，秦风的保姆和秘书也不见人了。方婉淡然回答说不知道。曹燕在这件事上显得特别精细和敏感，直问女儿是不是跟秦风吵架了。方婉不想跟父母说自己跟秦风之间的事，支吾着没怎么答话。曹燕有些生气，责怪道：“小婉，我看他文质彬彬的，经济条件又这么好，你不要使什么倔性子，对人家态度好点儿，别把人得罪跑了。”

        “妈妈，你说什么呀，说得我好像是卖给人家当丫头似的，还得低声下气的。”方婉不能接受母亲的说法。

        “像咱们这种小地方来的，能找个这样的那是你多大的福气啊，你这孩子不懂，你要能跟他结婚，那别说你爸妈在方家是多大的光彩，就是整个方家在江阳城也是从此扬眉吐气了。”曹燕说道。

        “妈妈，我自己的事你让我自己做主行不行？如果他不是真心爱我，我不想因为他有钱就勉强自己依附于他。”方婉急道。

        “找个有钱人有什么不好啊？何况我看他对你挺好的嘛，上次蓓蓓在这儿玩，人家又派车又出钱的，还给蓓蓓买那么多衣服，还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曹燕说道。

        “妈妈，我知道了，”方婉不想再跟母亲讨论这些事，“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我是为你好，别傻兮兮地错过好的，你主动去找他，什么大不了的事，俩人说说就好了嘛。”曹燕要方婉主动向秦风示好。

        方婉听了心里很不舒服，母亲十分看好秦风，显然是看上秦风的身价和地位。上周秦风拂袖而去，就没有跟她联系过，方婉在医院忙于父亲的病，累得晕头转向，他也没有关心过。这样的男人，即便是再有钱，如果没有真心，又怎么能托付终身呢？

        方婉心里不高兴，嘴上还是勉强答应母亲，因为她知道母亲的脾气，如果不依她，就会没完没了地教育自己。

        趁曹燕出病房去上洗手间，病弱的方建民突然发出微弱的声音叫方婉。方婉急忙凑过去，俯身柔和地看着父亲：“爸爸，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方建民点点头表示好些了，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慈爱地说道：“小婉，爸爸支持你，找男朋友一定要找真心的，不是真心的，再有钱咱也不找。”

        方建民的声音细若游丝，但传递的是一种支持的力量，让方婉觉得很温暖，也很坚强有力。她微笑着对父亲点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爸爸最疼我，谢谢。”

        “傻丫头，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不疼你疼谁呀！”方建民展开病弱的笑容，“爸爸生病这些日子让你受累了，看你这脸越来越瘦了，多吃点，养胖点，身体才好。”

        “我知道，爸爸，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方婉的眼眶湿润了，父亲虽不是亲生父亲，却是她最亲的亲人，可上天对一个这么善良的人如此残忍，让他的寿命被无情地缩短。她拼命忍住眼泪，轻轻伏在父亲肩膀上，不让父亲看见她悲伤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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