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想念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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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定在一家环境优雅的鱼舫，方倚豪让公司的秘书提前定好了位子，下班后，马晖和方蓓蓓，颜芷欣，裴若婉和肖博文，当然还有方倚豪自己，六个人围成一桌，上了江阳城的特色鱼宴，各种河鱼被烹饪成一道道美味，麻辣清香，诱人垂涎。

        方倚豪坐在主位，他的一边是马晖和方蓓蓓，另一边是肖博文和裴若婉，颜芷欣单独坐在他的正对面。他准备了陈年老窖，吩咐服务员给每个人倒上，他端起酒杯，向在座的各位发话：“这第一杯酒，欢迎小婉和博文回来，博文第一次到我们江阳城来，今天的特色鱼宴就是为你安排的，我先干了这杯！”他豪爽地一口喝完，火辣的感觉直冲上头顶，冷眼扫视了一圈，看大家怎么喝，并重点盯着坐在他旁边的肖博文。

        肖博文端起酒杯也跟着一饮而尽，这杯酒是为他准备的，他不能不喝，喝下去后喉咙辣得受不了，赶紧找水喝。坐在肖博文另一边的裴若婉把茶水杯递给他喝了一大口。这个细微的关心动作被方倚豪看在眼里。其他人端着酒杯抿了一小口。

        方倚豪倒上第二杯，又端起来，心情沉重地说：“这第二杯酒，给地震中无数的死难者，愿他们在天堂里平平安安，没有灾难！”他不管其他人喝不喝，自己先干为敬，又豪爽地喝下肚。

        还没等其他人端起酒杯喝酒，他又倒上第三杯，再次端起来，对大家说道：“这第三杯酒，给我们所有活着的人，这次去地震震中参加救援，感受最深的就是，活着就好，其他事都不用计较，除了生死，没有大事！”说完又是一口喝干。

        方倚豪亲历地震现场，一幕幕惨绝人寰的景象震慑了他的内心，高楼坍塌变成平房，遍地都是断瓦残垣，一具具尸体从钢筋水泥夹缝中抬出来，消毒水的味道飘散在整个空间……到处是一片狼藉，到处是无家可归的幸存者……

        方倚豪人生的三十年走过了起起落落的曲折路，第一次被惨烈的场景震撼，当生命不复存在，一切的精神需求都没有意义，所有的得失计较都毫无价值，所以，能面对新一天升起的太阳，能呼吸最清新的空气，才是最好的人生意义所在，这是他震撼之后最大的收获。

        裴若婉和肖博文静静地看着方倚豪，看他今天这架势，是打算不醉不归，俩人都有些不理解，一别三年，方倚豪真的对俩人毫无询问吗？真的对裴若婉的感情完全放下了？

        方倚豪突然站起来，端起酒杯走到马晖和方蓓蓓的面前，跟马晖寒暄了几句，谢谢马晖对方蓓蓓的照顾，然后又是一口喝完。他叫服务员倒上酒，又端着酒杯回头走到裴若婉和肖博文的面前，跟肖博文碰了碰杯，对肖博文首次来江阳城再次表示欢迎，便又是一口喝完。

        酒过三巡，五杯白酒下肚，方倚豪的神经兴奋起来，冷漠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醉意，浅笑着再次跟肖博文碰杯，说道：“呆子，知道你喜欢小婉很多年了，能在美国陪着小婉三年，你再不把握机会，你就是天下最傻的傻瓜……”他拍了拍肖博文的肩膀，说道：“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儿，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放弃我，这辈子我都会记得，你跟小婉成了一对，我绝不会怪你，每个人都有权力去喜欢去爱去追，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反对……”

        他说话明显带着醉意，身体有些摇晃，神情有些恍惚，突然转身对着裴若婉，语无伦次地说道：“你……对呆子……你们……要好好的……好好的……”

        他面对裴若婉时，似乎有很多想说的话，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连正眼都没有看她一眼，就转过身去。

        裴若婉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无奈地越走越远，她已经感觉到，从三年前登机远飞开始，他就跟她疏离了。三年后的再次见面，他竟连看都不愿再看她一眼，俩人就这样成了陌路人。

        晚餐结束时，方倚豪已醉得不成样子，马晖要送方蓓蓓回家，便由肖博文、裴若婉、颜芷欣三人负责送方倚豪回去。颜芷欣说，方倚豪平时酒量惊人，几乎没有醉过，今天应该是心绪所致，酒不醉人人自醉。

        三个人扶着跌跌撞撞的方倚豪到了方家楼下，方倚豪坚持自己上楼回家，跟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可他刚一迈步上楼梯，就一头撞到了栏杆上，脚下一空，差点摔个大跤。裴若婉迅速奔过去扶住他，心疼地看他的头怎么样。他抬头看了看她，突然一把甩开她的手，然后转头对肖博文说道：“呆子……带小婉回去……照顾好她……”说完径直冲上楼梯，手把着楼梯栏杆，一步一步摇晃着上去。

        裴若婉的心好痛，方倚豪如今把她当成了陌路人，不看她一眼，不说一句话，甚至她主动去扶着他，也被他冷冷地甩开。她想到三年前为了给桑安安母女让出空间才远涉重洋，飘零在异国他乡，现在却被方倚豪如此冷淡地对待，难道这一让竟是一辈子？他再也不爱她了？

        回到父亲裴劲松的花园独栋，裴若婉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三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方倚豪，想他怎么重整公司，想他怎么回到江阳，想他怎么处理方家的家事……但是她没有跟他联系，因为她不想跟桑安安母女去争夺他的爱，更不想知道他怎么尽心尽力去照顾桑安安母女，她把自己埋入知识的海洋，勤学苦钻，在书山学海中获得简单的快乐……三年毕业，地震牵动着她的心，她急匆匆赶回来，得到的却不过是他的冷漠以待……

        整夜无眠，第二天一大早，裴若婉就起来穿好衣服，一个人来到江边散步。

        从父亲的花园独栋走到江边不算远，她沿着滨江路，在杨柳翩飞的伴随下，缓缓行走在石砌路面上，边走边欣赏江岸秀美壮丽的风景。

        清晨六点过，滨江路上没有行人，只有裴若婉一个人在这里漫步瞭望。长江滚滚东流，亘古不变，江岸的沙滩堆着青灰色的细沙，斜坡上青翠的草丛中点缀着各色野花，江岸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在这朦胧的天光里，它们仿佛有着裴若婉一样的心情，在期盼中迎接着晨曦，等待那即将绽放出一片绚丽的五月的阳光。

        裴若婉停下脚步，看着江边有些出神，一个跑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她毫无察觉。

        方倚豪穿着运动短衣短裤，在滨江路上跑出矫健的身姿。从去年开始，他就养成了每天早起跑步的习惯，不仅可以健身，还能提振精神，为做好一天的工作提供充足的精力。

        方倚豪一步一步靠近裴若婉，跑到她的跟前时，他突然停住了。

        裴若婉突然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他，失声喊道：“豪哥——”

        方倚豪冷漠中带着沉重的眼神盯着她，几秒钟后又收回目光，继续沿着滨江路往前跑。

        “豪哥，你打算一辈子不理我了吗？”裴若婉终于按耐不住要从内心的煎熬中走出来，直截了当地问方倚豪。

        方倚豪再次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回头看着裴若婉，只是嘴里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好好爱博文吧，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总是陪伴在你身边，你应该珍惜。”

        “那你呢？”裴若婉又生气又伤感，尖酸的语气说道，“你跟桑安安也挺好的吧，看你对桑朵儿的态度就知道了，你把她们母女当成宝一样，她们真幸福，我也祝福你们一家三口。”

        方倚豪停在原地未动，裴若婉看见他的后背抽动了一下，然后就听见他说道：“谢谢。”

        “既然是这样，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你放心吧，我随后就跟博文去滨海市，在那儿找工作定居，以后你跟桑安安母女俩就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裴若婉说出这些违心的话，嘴上说得漂亮干脆，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流泪。她真的希望方倚豪能反驳她，能阻止她继续说，能果断地告诉她，其实他心里一直在挂念着她。

        可是，她没有听到，方倚豪一句话也没有，站在原地停了几分钟，又迈开腿，大步跑向前。

        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哼你爱的歌会痛，看你的信会痛，连沉默也痛……遗憾是会呼吸的痛，它流在血液中来回滚动，后悔不贴心会痛，恨不懂你会痛，想见不能见最痛……”耳畔似乎响起梁静茹的新歌《想念是会呼吸的痛》，每次听到这首歌，句句歌词戳中她的痛点，三年的想念，如今变成了方倚豪的一片冷漠，这想念之痛，就这样永远痛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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