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海螺
返航的日子很平静，每天吃着上辈子很难吃到的海鲜，混着酸奶，干瘪的的奇异水果，咸咸的根茎块，感谢这具身体的消化能力不错，不然会被大海早早地吞噬。
格雷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强壮，一开始他认为那是复生引起的错觉，但当他在白色空间里看到那只章鱼一天天变大，他便对这点确信了。
那只大家伙如今至少直径十米，这让格雷不得不更努力地压制自己的人形。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鼓胀的气球，随时有爆开的可能，同时他意识到章鱼形态的力量至少比人形强大几倍。
巨大的身躯摊在白色空间里尤为显眼，万幸白色空间不是个窄小的盒子。
每晚格雷睡着后就会进入白色空间内，对于这点他颇为无奈，但惊奇的是尽管他会在里面待不短的时间，但每次起床精神出奇的好。
对此格雷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但总归也算习惯了。
返港前一天，船只路过一处风暴海，那里乌云密布，云中的闪电宛如蛟龙穿梭其中，巨浪，暴雨，狂风，这些令人闻风丧胆的天灾惊奇地集中在一处，但它邻近的另一方海域却出奇的平静。
格雷望向那边压抑的天空，吞了吞口水，正当他以为船要转向平静的那方海域时，头顶的观察手给出命令：
“准备加速！”
格雷眼角抽了抽，看向旁边一脸平静的船员们时，深吸了口气。
“安静，船长要吹海螺了。”
格雷回头，望向站在船头的船长，暗自将疑惑藏在眼底。
四周，众人安静下来，注视着船长从头上的帽子下摸出一只小巧的海螺，而后凑到嘴边，吹响——
悠扬带着魔力的声音响起，那一刻，格雷感觉自己被它安抚了，心情出奇的平静，对于任何事物的欲望明显降低。
很快格雷看到无数黑线从海螺冲出，像是毒蛇般纠缠着，扭曲着钻向海底，天空。
而后，风停了，雨小了，浪向两边排开成一条狭窄而又笔直的海路，像是林中被人踩出的小径。
“加速！加速！”
船尾后，一团蒸汽喷出，随后格雷感到船身一顿，速度陡然加快。令他没想到的是，迎面没有加速风，只是平静，宛如静止。
看着那眼熟的黑线，格雷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章鱼体应该还有别的能力，真正非凡的，神秘侧的能力。
这种念头如小猫一样挠着他的心窝，当晚，夜深人静时，格雷小心地从背后生出一只触手。
看着上面萦绕的黑线，格雷集中精神尝试控制它们，很快一团黑线在他面前疯狂飞舞。
“不对，太多了，慢慢来。”
格雷深吸一口气，分出几条，果然，如臂指使。
尝试用它们去触碰实体——
透过。
“不行，对实体没用，嗯，不全面，暂且对于无生命体征的事物没用。”格雷望了望一旁熟睡的船员，收起邪恶的念头。
扭头望向另一方，那是一位船员养在玻璃瓶里一只观赏鱼，那位船员似乎叫‘怀林’，他准备把那只漂亮的红鱼带给他的妻子，但显然，那只鱼有些“晕船”，此时正奄奄一息地躺在瓶底。
黑线延伸，慢慢摸向小鱼。
钻入，连接。
一种奇怪的体验传来，格雷感觉自己灵魂有一小点被装在了这条可怜的鱼内，甚至他能操控着鱼在瓶中翻腾。
感官共享，让格雷看到两份不同视角的画面，闻到两份不同的味道，拥有两份不同的触感。格雷感觉自己被分开了，奇妙而诡异地分成两份。
格雷再次分出黑线连接周围除人类的其他生物，延伸，进入。
在连接十几只动物后，格雷停住，躺在吊床上，他揉着正一突一突的太阳穴，繁杂的信息流涌入脑内：船板下两只老鼠正争着啃食一只皮靴，一名睡在地上的船员在挠他的肚皮，海面上倒影的月亮，水泡，游鱼，冷风——
臭味，腥味，酸味，咸味——
纷飞感，畅游感，爬行感，下沉感——
“呼——”
“真是上瘾的美妙啊！”
周围一切，仿若一掌之中。
“这种掌控感，这种支配感，如此，如此的，畅快啊！”
“就此沉浸，就此沉浸吧！”
那一刻，格雷甚至想放出自己的章鱼态，伸出所有的黑线，钻入周围所有船员体内，尽情地支配他们。
“不！不对！”
鸡皮疙瘩泛起，格雷收回所有黑线，看着已经传化成触手的手臂，心里一阵后怕。
“呼呼，冷静，冷静！”
格雷凝神，几轮深呼吸后，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平复。
“不能陷入其中！保持本心！”
格雷打着寒战地想着，如果刚才他沉浸其中，现在的他恐怕已经化成一只疯狂的章鱼，身上的黑线席卷周围一切生物，将他们一个个串起来，化作同样疯狂的傀儡。
望了眼瓶中失去声息的鱼儿，格雷闭上眼，良久——
“黑线能控制生物体，但会剥夺它们自身的灵魂，被入侵的生物体能反抗。”
“而且反抗强度与生物体灵魂强度和自身状态有关，那只海鸟的反抗明显强于其他被控制的动物。这样推测，控制一个人肯定要难得多。”
“沉迷会让人失控，黑线一次性使用量不能超出承受范围。”
“现在黑线最远能延伸50米左右，随着章鱼体的变大应该会更远。”
白色空间里，格雷左右踱步，进行着头脑风暴，这是上辈子的习惯。
看着面前的章鱼体，格雷补充道：
“恶意增强，混乱略微减缓，跟使用黑线有关？”
“或者说，恶意强度是失控风险的表征，而混乱程度是熟练度的表征？有待考证。”
突然格雷意识到白色空间的一个用处了——
一个“监视器”。
太阳照常升起，新的早晨。
格雷从船舱走出时，便听见船员在一旁咒骂着什么，待看到他手中提起的一只海鸟尸体时，格雷恍然。
“大早上的，晦气！”
格雷耸耸肩，向远处望去，一些建筑的影子出现了。
港口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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