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妈妈炒了青菜和绿豆芽，煮了两颗鸡蛋，熬了南瓜小米粥。还是妈妈懂我，我最爱吃的是煮鸡蛋呀。

        洗完碗陪妈妈一起出去散步，路上遇到许多熟悉的叔叔阿姨，妈妈和他们相互问候着，带着显而易见的笑容。

        我回家了，妈妈很开心。妈妈真会隐藏呀，面对我的时候就很平淡的样子，差点被她骗过去。

        你比她更会隐藏，怒气从来不表现在脸上，生气总是平平淡淡的样子。这样要我怎么知道

        你的坏情绪，怎么知道你真的会一去不返呢

        不过走了一小段路，脑袋就开始发昏了。

        妈妈正在和林阿姨愉快地说着话，还是再等等好啦。

        小时候和妈妈去亲戚家，路上碰到熟人，会说（在当时的我看来）很久的话，久到我不耐烦地开始跺脚催着她走，她才肯给我我一个眼神，然后安抚着说马上就走，再说上很久的话。

        小孩子的耐心总数少得可怜，但现在我不是小孩子了。看着她们聊天，也跟着很快乐，久违的快乐。

        等她们聊完了，就和妈妈继续散步。

        我不知道这么严重的，真的。严重到在妈妈面前直挺挺地倒下，严重到听不清妈妈的话，只分辨的出她惊恐的拔高的声音。

        再次醒来的脑袋更加昏沉了，伴随着疼痛。床边坐着满脸泪痕的妈妈。

        我转过头去，想避开妈妈的眼泪。妈妈的眼泪像是一把把刀子，凌迟着我的心脏，痛得我喘不过气。

        我感觉到妈妈紧握着我的、带着茧子的手，我听到妈妈哽咽着的，压抑着痛苦的声音。

        我的囡囡啊，怎么会这样啊……

        脑袋埋进枕头里，我压抑着哭声，任凭汹涌而出的眼泪打湿那片枕头。

        杂乱的声音里，我的眼前再次漆黑一片。

        第三次醒过来时，眼前是刺眼的白色灯光。视线模糊了片刻，才慢慢清晰起来。

        你醒了

        听到陌生的男音，我不由转过头去。原来是位医生，身上穿着白褂，四十岁左右的样子，见我看向他，就朝着我微微俯身。

        现在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头晕，还在疼。我惊奇地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一脸严肃：你已经淋巴癌晚期了，为什么不住院，还在家里乱跑

        因为已经晚期了，我抬眼看着他反问，难道还能治好吗

        他愣了愣，继续皱着眉头说道：但住院的话还可以延长你的时间，这么没有顾忌，怎么不想想你的家人

        他指向门外：你妈妈在这等了两天，一直没有离开过。

        延长我的痛苦么我扯着嘴角想笑，但嘴角不太听话，不住院的话，还有时间可以陪陪妈妈。

        沉默许久，他点点头：我们尊重患者的意见，那么，请你也这样说服你的母亲。

        他们很快离去了。

        妈妈推门进来时，我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和掩饰不住的疲惫与苍老。

        妈妈老了。我忽然意识到。以前想着总有时间好好陪陪她的，等我有钱了，等我有时间了，就好好陪着她四处旅旅游，看看祖国的山山水水。

        可现实是，妈妈已经老了，我却要死了。

        晴晴啊……妈妈哽咽着叫我的名字，犹豫地拉起我的手。

        头越发地疼起来，我暗自咬着牙，尽量平静地开口：妈妈，我不住院，我想最后好好地陪陪你，在家里陪陪你。

        妈妈流着眼泪，使劲地点着头：好好，咱们回家，这就回家!再睡会儿吧晴晴。

        不再忍着困意，我安心地闭上双眼。

        昨天和今天没有很想你。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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