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反客为主
我实在是睡得糊涂了些，恍惚着听到折颜的声音，似是在咬牙切齿得说些叫我听不大清明的话。
“那法子如何别人不了解就算了，你还不清楚吗？……
你只仗着我从来都顺你的意，可想没想过，我要是不帮这忙呢？……
也对，我从来都拗不过你，随便你怎么做……”
折颜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似是同什么人吵得激烈，我急着想听得真切，匆匆几步朝声音来处走去，却在靠近的一瞬间失了意识，等我惊坐在床榻上揉着不大睁的开的眼睛时，才想起来自己如今身在昆仑，是绝不可能遇到折颜的。
方才，是梦？
这倒也稀奇，兴许折颜在桃林时说昆仑虚是风水宝地，是极适合我这种小仙休憩之所这种话绝不是为了将我赶走好一个人独占四哥的托词。
我看着透过门扉打在床帘上的光线，想到梦中叫人摸不到头脑的话，一时间心里空落落的。
若是往日四哥若见我日上三竿还要趴在窝里，定要抓着我晃上几晃，或是捏住我的狐狸鼻子看看是否还有呼吸，总归是不会叫我睡到天色大好的。
托墨渊的福，今日或许是我做狐狸这好些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正当我换上四哥不知从哪倒腾来的女装后找到镜子梳洗完毕后要走出房门时，便听到门外窸窣。
我将手搭在门上的同时，便听到门外传来咚咚两声轻响，我只庆幸自己离这门近些，若真在床上，未必听到这细若蚊蝇的声响。
“姑娘，你还好吗……这……原来姑娘已经醒了。”
眼前男子神情错愕一如昨日，看这情景，竟叫我也有些挂不住面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姑娘在房内一待就是两三日，我怕怠慢了姑娘，这才敢来叨扰……”
叠风的话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一番追问下我才知道自己在昆仑虚算是出了名，只是十里桃林来的客人初来乍到便不分昼夜的睡了个浑浑噩噩，这种轶事在话本中都是闻所未闻，叫我更有些羞愧难当。
“昨天，不，是头些日子，没来得及问清楚，你们修仙的人是不是都要辟谷啊……我的意思是，昆仑虚可有类似厨房的地方？”
叠风朝我笑笑，示意我跟在他身后
“每月是要辟谷几日，却总不至于餐风饮露，只是这个时辰……不知姑娘想吃什么，也好叫我有些准备。”
叠风声音轻飘飘的，若四哥少些絮叨，我还是很愿意将他二人列在一处的。
进食的过程中，我了解到自己竟是某些程度上昆仑虚七八万年来唯一一位女客，听叠风说，一千年前是有个女神仙入得昆仑虚，可她是昆仑弟子，算不得客，在我头先那位就是折颜曾说过的那位已经身归混沌的瑶光上神。
“那你可知道墨渊上神为什么要我来这吗？”
叠风面色犯难，几欲张口却半句都没能说出来，我也不想叫他为难，只寻了旁的话岔过去，仔细想想，叠风大概也不会知道墨渊为何大费周章从四哥手中将我带到昆仑虚。
我本以为可以当面问一问墨渊，可一连几日都只有叠风带着我游赏昆仑。
每当我想去书房寻找墨渊时，都会被头先将我错认成旁人的那个弟子拦住，说什么‘师父事务繁忙’云云。
几日下来我早已将昆仑虚游荡个遍，除了后山的桃林，书房与前殿，还有一众客房没参观外，若说我对昆仑虚了如指掌也不为过，但游走过程中总觉得压抑得紧，似是有什么人一直盯着我看，也像心里被大石填满，我却连一块都搬运不得。
我实在耐不住性子，想问问墨渊为何将我带来却又不愿见我，或许上神心思大多难以捉摸，却总不至于一个月过去之后只在来的那天见过一方战神，这日清早我便躲过那个叫子阑的弟子的防备，变作狐狸几步窜入书房，却并未见到墨渊身影。
正当我变回人形想看清桌案上的布置时，便被吱嘎一声门响吓得魂不守舍。
我想着先发制人，可等看清来者才将准备许久用来应对子阑的话咽到肚子里。
我看着墨渊一步步走近，直到将他略显苦涩的神情收入眼底，才想起来慌张。
我想越过桌案，却在短短几步中接连将笔墨砚台打翻在地。
墨渊快步走上来拦住试图将一切恢复原状的我，他将我扶住的同时，轻轻将我衣袖上的墨渍拭去，我局促着不敢看他的眼睛，只低头怯怯道歉，一时忘记自己为何而来。
“你来找我？”
墨渊似乎不大愿意同我有过多的接触，只将我的衣角抚平，便朝后退了半步，叫我不得不同他对视。
“我……”
我本来早就想好的长篇大论却在看到他眼中恍惚有些水汽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要做什么。
“你带我来昆仑虚，不会只是为了要我整日同你的弟子游山玩水的吧……”
兴许是我看错了，墨渊上神可是战神，怎会像我以为的那般？
折颜劝说要我出来见见世面，可我实在做不到在山水鸟兽中参悟出什么禅意，既然是墨渊将我带来，总不能撒手不管，无论如何也该给我点说法。
“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我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嗔怪，这倒叫我有些委屈。
我只得别过头去讲了这几日子阑是如何防贼一般将我死死拦住，只是我不仅没有添油加醋，到后来索性稍加美化，只因为我看到墨渊神情愈发严肃。
“子阑……也是好意，不如你给我讲讲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吧。”
话题转移的生硬，但十分奏效，我看到墨渊似乎愣了一下，但马上恢复方才的平静。
我沿着墨渊的示意坐在他旁边，听着他沉默片刻后说的我听不大懂的话，走过时想寻找地上的砚台，却发现早已不知去向。
墨渊略微停顿后试探性的将手中一方崭新的砚台朝我递了过来，我在一把接过的同时倾入几滴清水，就一圈圈缓慢的研磨，似乎这套动作比我更先熟悉这副身体，可我化作人形，也就在头些时日。
墨渊在我的凝视下继续说着类似于常规事务的话，我却什么都没听清，更别说记住，只等墨渊转过头来那一刻我才肯低头将溢到桌案上的墨迹擦干。
“你要一直这样盯着我看吗？”
墨渊语气略显无奈，垂下的眼眸似是要将我的局促尽收，我忙胡乱用袖子将砚台外的墨渍擦净，随后将砚台递到墨渊手中，转身要冲出书房时，却连一句明天再见也没来得及说出来。
或许不是来不及，而是我已经不大说得出话来，毕竟面对从未经历的慌乱，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波澜不惊的。
回房之后我便将自己按在床上，哪怕红日当空，我还是将自己整个埋到薄被之下。
以往四哥是我见过头等清秀的神仙，只是没想到墨渊这种能摆在堂上供仙家敬仰的战神竟也能在容貌上同四哥比较高下。
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才想起将被子从头上移开，在久违的清新涌入鼻腔时，我恍惚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怔在床上，脑子里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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