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受无妄之灾

竺凝儿痴痴地望着，缘分真是奇怪的东西。

        云绮皱了眉，却是问道：“你的腿怎么样？我看看。”

        “没事。”竺凝儿走至他跟前，提着裙摆左右转了转，然后正对着他哼道，“三师兄，我在云雾山这么多年竟不知巫先生是江湖上的名医。”

        云绮点点头：“嗯，巫先生也是这么对师父说的。”

        “这……”竺凝儿一愣，怪笑道，“还不是师兄你们做的好事。对了，今天我若是不出声，你是不是不打算认我？”

        “……没想到这次的出诊对象是你。”云绮说着从另一边的袖口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她，“你的脉象暂时无碍，只是气血仍有不足。这里有我炼制的一些药丸，与你有益。”

        竺凝儿接过，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师兄会在江城多待几日吗？”

        云绮看了她一眼：“……原是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大概不需要了。”

        “为何？”竺凝儿急道，“爹爹和娘要是知道你来了一定很高兴。我也……我也想和师兄一起回云雾山。”

        云绮一惊：“你……你要回云雾山？”

        竺凝儿歪了头：“嗯，有什么问题吗？”

        “不……”云绮住了口，许久后问道，“刚才那位公子姓梅？”

        竺凝儿点点头。

        “他……他待你可好？”

        “呃，小燕子他，我是说梅玉彦，对谁都挺好的。”竺凝儿端详了下云绮的表情，“三师兄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云绮偏过了头，轻语着，“他待你好便好……”

        窗外的风吹来，晃动着屋内的竹帘，发出沉闷的沙沙声。竺凝儿的心里也升腾起一股别扭，不禁嘀咕道：“他只是我一个朋友，什么叫待我好便好，说的好像他是我——”

        竺凝儿诧异地望向云绮，心里突然回过味来，可是她之前并没有对他们提过梅家的事。

        她嘿嘿笑道：“三师兄，梅玉彦只是我刚认识的一个朋友，为人热情，你别误会。”

        微睁了眼，云绮茫然地点了点头。

        竺凝儿掩嘴偷笑，她竟觉得此时的云绮可爱极了。

        云绮有些不自然地坐回了帘后，收拾着案几：“之后我还要去一趟临水城，怕不能跟小师妹一起回云雾山。”

        “临水城？”竺凝儿略一思索，“那我跟你一起去。听说那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我正想看看江南的风景，云师兄~好不好？”

        无事三师兄，有事云师兄，竺凝儿这招用得太烂，可有人偏偏吃这招。听着那软糯讨好的声音，云绮下意识就同意了。

        适时，屋外传来了推门的声音，梅玉彦回来了。

        原以为会是一场闹剧，结果出乎意料的让竺凝儿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云绮，竺凝儿对梅玉彦立时感激涕零，她悠悠叹道：“小燕子，你真的是个好人。”

        梅玉彦递过装水的葫芦，轻笑着：“若是你换个名字称呼我，我想会更好。”

        “小燕子这个名字真的不错的。”

        梅玉彦不理，向着帘后问道：“巫先生，小竹子的身体如何？”

        云绮抬头盯了半晌，缓慢地答道：“脉象还算平和，好生调理即可。”用的是一种竺凝儿从未听过的低沉声线，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点也不了解他们下山时的样子。

        竺凝儿赶紧吞下刚喝进去的水，附和着：“我都说了没事的。你看，巫先生还给了我一些补气药丸。”

        梅玉彦又帮问了些平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问题，便领着竺凝儿拜谢告辞了。

        “现在时候还早，要不要去天香楼吃个茶？”

        竺凝儿偷偷回望了一眼，见云绮有些落寞地坐着，抬头对梅玉彦道：“抱歉，小燕子，今天我想早点回去休息，谢谢你今天陪我来。”

        “无妨，下次有新品我再请你去吃茶。今天你也累了，便回吧。”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出了竹林。

        只是竺凝儿不知道，她的一切小动作都被梅玉彦尽收眼底。

        回了灵郡山庄，竺凝儿如实相告了见到云绮的事。原本因为青越跟着青峰外出办事不在庄里，两夫妻还担心没人帮着送竺凝儿回云雾山有些顾虑，这下倒是省了很多事。袁沐茵没什么意见，甚至又夸赞了一番梅玉彦，只是竺一涵还对女儿有意中人之事耿耿于怀，对所有来自云雾山的人员戒备异常。

        云绮依旧住在那个竹林小屋，竺凝儿只好让青荇捎了信，两人约好了碰头的时间地点。

        夕阳西下，山坳处已经升腾起雾气。男孩乖巧地靠坐在一颗大树旁。

        “别等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不会有人来了，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不，不会的。”男孩挣扎道，只是身体无力又落回了原处。

        “你只会带来不幸，没人记得你了。”

        “不是的，你骗人，爹爹会来接我。”

        “没有爹爹，什么都没有了，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不，不是的，不是！”男孩哭喊着，“爹，娘，我会乖乖的，你们在哪里，阿绮好怕……”

        “哈啊……”云绮倏地从梦中惊醒，额上密密的一层冷汗。

        怎么又做了这个梦？他按按有些抽痛的太阳穴，许久都没梦到过这些了。

        云绮起身披了件外衣，看看窗外的天色还很暗，眼下却无半点睡意。他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点心盒，目光转柔。

        今天就是和小师妹约定一起前往临水城的日子。云绮检查了下行囊，稍加收拾便索性出了门。

        “啪啪……”

        好疼。是哪个混蛋在打她的脸？竺凝儿忍着刺痛的脑袋，睁开眼想破口大骂却发现嘴里早被塞了布团，只能发出“呜呜”声。挣扎着动了动，果不其然，手和脚都被捆了个结实。

        竺凝儿是在半夜被人从家里绑走的。对方很小心，用了很多药效强烈的迷药，她还没来得及应对就中了招。唯一庆幸的是当时她还在忙着配药没有洗漱休息，不然穿着自制睡衣被人绑了，这江城的八卦头条不知怎么添油加醋描述某闺中少女失踪案。现在家里人发现她不在也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还有三师兄还在等她……

        “爷，她醒了。”

        一个声音打断了竺凝儿的胡思乱想。她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亮，周围有四个人的气息，其中三人俱是黑巾蒙面立于一旁，另一个负手背对她的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爷了。

        竺凝儿瞧瞧打量着面前的人，此人身形高大，却微微驼着背，衣着是上好的缎面，丝织腰带配着暖玉。她的印象里应该没有得罪过这样的人物，况且她在江城认识的人大概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那人垂着头，突然微微侧身盯着她，竺凝儿如芒在背移开了视线。

        此时，其中一个黑衣人上前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警告着：“若是大声叫喊，就划花你的脸。”说完，取出了她嘴里的布团。

        竺凝儿微微喘气，活动了下被撑麻的下颌。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不知哪里冒犯了几位爷？”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无冤无仇？”说话怪里怪气，仿佛憋着嗓子听不出原本的声音。

        男人转过身来，却是戴着黑色面具遮得严实，一双眼睛紧盯着她。那眼神太过犀利，仿佛透过她在遥想着什么。竺凝儿微皱了眉，像是空腹的胃里泛起一股恶心，她有些难受地别开脸去。

        男人却先她一步反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竺凝儿被打得脑袋直嗡嗡作响，右脸火辣辣的疼，嘴里竟尝到了一股腥甜。她这辈子就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他爷爷的，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十足的疯子。

        她用舌尖舔舐了下嘴角，狠狠地瞪向男人。

        “再用你那种眼神看人，就把你眼睛挖了。”男人阴沉地开口。当年那人也是如此，怯生生地躲在那个伪君子背后，不愿多看他一眼，仿佛他是什么吃人的怪兽。眼前的这张脸无疑是像她的，他真是小看了那个没用的男人，老天爷都在帮着他。

        竺凝儿深吸了口气，索性低头闭眼。对于男人莫名的恨意，她毫无头绪。

        男人哼道：“抬起头来，有话问你。我手里的东西，你可曾见过？”

        竺凝儿微睁了眼斜视着，见男人掌上托着一枚青玉扳指，色泽纯净，扳指上有一抹暗纹，像似游弋在绿水中的鱼儿。

        她摇摇头，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没有见过。”

        男人不语，盯着她，似乎在猜测她言语的真实性。

        “真的没见过？”许久后男人再次询问。

        竺凝儿闭了眼，仿佛十分害怕地答道：“没有，真的。”

        从眼下男人的行为来看，对方并不是冲着财和色而来，而更像是她拿了或者接触过那个什么鬼扳指，那个男人很着急。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竺凝儿眯着眼偷瞧着。那男人背转了身，向其中一个黑衣人附耳交代着什么。

        黑衣人心领神会点头应着，突然向着她的方向走来。竺凝儿如惊弓之鸟，身体僵直。

        “你，把她的眼睛蒙上。爷说抓错了人，放她走。”黑衣人向候在另一边的人说道。

        抓错了？竺凝儿还在怔愣着，有人已经用黑布将她的眼睛蒙住，一把将她倒抗在肩上。

        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再是被颠着走了一小段路，就被一道大力掼在木质板上。

        “嘶……”竺凝儿吃痛出声。

        那下手之人毫不留情，只当她是搬运的货物，竺凝儿全身剧痛。大费周章将她绑来，莫名其妙挨了巴掌，最后告诉她弄错了人，竺凝儿觉得这比中彩票的几率都要低，真是祸从天上来，飞来好大一口锅。

        她应该是被扔在了马车上，因为她听到了马儿的响鼻声。果不其然，随着“吁”的一声马车被驱动着往前行驶了好长一段路程，竺凝儿心里默默记着数。最后，帘子哗啦作响，有人上得车来，解了她脚上的绳子和脸上的黑布，一把将她推下了车，随后立即调转车头而去。

        竺凝儿被摔在一旁的草丛里。此时天光大亮，几近辰时。周围的小树林看着像是江城郊外，旁边有几颗高大的槐树，很是眼熟，想来离灵郡山庄应该不会太远。

        她挣扎着站起来，得赶紧跑到有人烟的大道上才是。

        “哟~哥，你看。”

        “啧啧啧，这是哪逃来的大小姐？”

        “嘿嘿，没想到这荒郊野岭还有这样的小美人呐。”

        “看着怪可怜的，让爷来好好疼疼你啊。”

        只见两个衣衫不整，说话流里流气的人正摇摇摆摆往这边走来，竺凝儿暗道一声不好，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这什么狗屎运气。

        她强装镇定，咬着牙道：“我奉劝你们最好不要随便碰我。”

        一人摸了摸下巴：“怎么的碰不得？今天不能碰也得碰。”

        说完与另一人交换了眼神，两人一前一后将竺凝儿围在中央。

        竺凝儿一激灵撒开腿就要往旁边跑去，后面那人一把圈住她的肩膀，捂住了她的嘴。她抬起被缚住的双手挣扎着，后抬腿就要往身后之人踢去，结果另一人一脚踢在她膝盖处。竺凝儿痛得立马软了腿，两人钳着她就往林子里拖。

        竺凝儿心下大骇，拼命摇头挣扎，可是她一个不会武的女子怎敌得过两个成年男子，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来到这个世界，她从未如此害怕过。

        有人按住了她的腿，有人松开了捂嘴的手。

        谁都好，求求老天爷帮帮她吧。

        爹，娘，青荇，云师兄！

        竺凝儿心中大喊一声，张口狠狠咬下。

        两声惨烈的叫声在林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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