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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无色之花(2)


桌上燃烧着的烛灯闪了闪,沙发上女人的影子便随之扭动几下。她一边翻着一摞厚厚的报告,一边动作极其娴熟的捏着看完的部分放在灯上炙烤,随着最后一页的内容被她尽收眼底,这一摞线人呈上来的调查报告已经尽作灰烬,没有留下任何文字。

        她缩在沙发里揽紧身上的浴袍,摸起手边茶桌上还带着热气的红茶,浇熄为她效力的烛灯。

        “爱与激情的王国,德雷斯罗萨。玩具和人类相爱的神奇国度,他处难觅的珍馐和热情洋溢的舞蹈举世闻名。”

        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红茶,她的声音带上些笑意。

        “竟然把贫弱已久的德雷斯罗萨发展到核心国家的程度,真是位治国有效的好国王。”

        把耳边的黑发拢到耳后,她单手掩面盯着地板上混着纸灰的水滩沉吟道。

        “这种人物居然会平白无故地扣下邻国的一位王室教师。”

        她一只手规律地敲击着沙发扶手,回想自己看到的调查报告,轻声说道。

        “声名狼藉的大海贼,地下世界的中间人,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你究竟在盘算着什么呢?”

        把菲戈力高王国大王子的王室教师留在德雷斯罗萨干什么,不光是这位教师本人存在着疑惑,事后特雷波尔等干部知道了也有些不解。当日参会的莫奈对着他们好奇的脸笑了笑,只说少主的心思连她也猜不透。

        实际上无辜的王室教师滞留在德雷斯罗萨的一周以来,除了首日在会议上被多弗朗明哥扣留时见了他一面,此后别说见到他本人,她连多弗朗明哥的口谕都没接到。近期与她接触颇为密切的人是莫奈,一位尤其机敏老练的高级秘书。聪明人之间的交流总是省时省力,她们很快熟识起来,莫奈也成了第一个有幸知道她名字的德雷斯罗萨人。

        在谈话中莫奈知道女官的名字叫蒂欧尼,就读于北海的一所贵族女校。菲戈力高王国的王后也曾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因此她在自己引以为傲的母校挑选了一位出类拔萃的毕业生,让她来当自己大儿子的王室教师。

        就这样蒂欧尼前脚刚踏出学校的大门,后脚便迈进了王室的门槛里,这个王室教师的差事一做便是四年。四年间她几乎要对王子寸步不离,别说是出国旅行,连几天真正意义上的假期都没有。因此多弗朗明哥将她留在德雷斯罗萨,蒂欧尼并没有太多的抵触情绪,反而心态不错地开始四处闲逛游玩,这几天她买了不少东西送给莫奈,当然,这些礼物也少不了多弗朗明哥的份。

        行事风格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国王收到一瓶男士香水后摸着下巴笑了起来。吩咐底下人把这位教师当作国宾招待,不仅没限制她的行动,还给她配了不少仆从和护卫。

        黑发女人推了推厚底的黑框眼镜,留下一位长相风格奇特的玩具士兵,把其他人列队打发回了王宫,顺便替她跟国王陛下谢恩。

        迪亚曼蒂看着回来汇报工作的士兵,扭头朝着王座上的多弗朗明哥问道。

        “你真把她当客人养起来了啊?怎么说她也是高级官员,要是窃取到什么机密可不得咯。”

        “怎么会呢,她可是我尊贵的客人。”

        口气云淡风轻的多弗朗明哥挥挥手遣散了士兵,又好像被这句话点醒一样接着说道。

        “对了,说起来我有件事要拜托你,迪亚曼蒂。”

        还没听内容迪亚曼蒂就开始连连摆手拒绝,一脸抗拒地说道:“不不不,我不行的,我不是这块料。”

        “你当然行的迪亚曼蒂,这件事只有你这种天才能办到。”

        “不行不行,你知道我这人的,我不行。”

        王座上的男人从善如流改口。

        “那我拜托别”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试试。”

        多弗朗明哥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整齐洁白的牙齿明晃晃的,彰显出他的得意。

        “真可靠啊,迪亚曼蒂。”

        没时间抽身的男人让迪亚曼蒂去引渡那几个研究员回国,他们因为曾经从事危险科学活动而被世界政府通缉,那天为了躲避海上的飓风被迫靠岸,上岸之后就被渔民抓住交给了当地政府。迪亚曼蒂此行一是用点手段把这几个人捞回来,二是看好他们不再出什么意外,早点回到德雷斯罗萨。

        心里想着别出什么意外,意外却会自己找上门来。虽然每次梦到伊拉莉亚时,她都能肉眼可见地长大不少,可多弗朗明哥这一周只有两个夜晚梦到了她,情况一次比一次恶劣。

        第一个梦里,看起来已经有十二三岁的女孩抱着粉色长毛猫激动地转了几圈,她眼里久违地闪着名为希望的光,她和自己新的家人介绍这只颜色怪异的猫,又捏着他的爪子一一和她的家人们握手。她像是被好心的家庭收养了,不过他们说的话多弗朗明哥一句没听懂,这家人热情到近乎冒犯的程度,他们轮流把长毛猫抱进怀里,就是被他狠狠地在胳膊上开道口子也不会生气。

        这家人中的小女儿比伊拉莉亚还要小上几岁,她缩在自己这位新姐姐的怀里,因为在她父母怀里奋力挣扎的长毛猫笑得直不起腰。

        仁惠慈爱的父母,乖巧可爱的妹妹,伊拉莉亚拥有了一个温暖的新家庭,她那颗被逃亡和仇恨冰冻的心也渐渐有了人的热气。她笑起来的模样和小时候的狄妮如出一辙,尽管她是一头黑发,粉红色的大猫盯着她的笑脸,还是有一瞬间忘记了抵抗。

        恩义可以轻易被抛到脑后,但冤仇必然刻骨铭心,红魔女的名声终究传到了大陆的角落,昔日里和睦相亲的乡邻们化作了野蛮狂热的教徒,他们逼着伊拉莉亚的新家庭交出她。一场针对魔女的审判后,她又回归到孤身一人。

        等第二个梦里多弗朗明哥再见到她时,少女模样的伊拉莉亚已经不愿意再和他提起自己寄宿过的家庭了。多弗朗明哥只从话里知道她的“妹妹”被她藏到了一户不相信宗教的好人家中,至于她本人处境如何却闭口不提。

        身体还在发育的少女脱下自己沾满灰尘和血迹的深棕色粗麻西装,解开了被血洇透的便宜衬衫。冶艳诡异的红山茶盛开在少女心脏的位置,厚重的花瓣层叠交错着包裹住金黄的花蕊。不该属于红山茶的黑色藤蔓状纹身从心脏缓慢地爬向四肢,吞吃撕咬着她的伤口。

        外伤带来的疼痛远不及她身体自我修复时带来的撕裂重组般的折磨。身形单薄的少女弓着身子紧咬牙关,草草为自己处理着伤口。纹身每爬过一寸,她都会难以承受般痛呼出声,大口喘息几下,紧接着又忍耐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她蜷缩在出租屋内仅有的一张木板床上,潮湿霉败的味道闷得人喘不过气,这种房屋之间的隔音效果差到几乎没有,哭声和呜咽声只能依靠人的纯粹理智去压抑。

        豆蔻年华的少女恍惚地想着,如果这也算是活着,那死亡究竟有什么可以惧怕的呢。

        枝蔓将红山茶的花苞送到她的脖颈处,秘术的花纹如一幅细描画绘满了她的皮肤。盈极必亏的规律对这些花纹同样适用,它们乖乖缩回红山茶的花蕊中,这代表她又一次完成了“重生”。

        泪水是何时淌干的?她早就不记得了。是先天不足的她被爱女心切的父母“种”上花的时候?是她被国教会抓去做人体重构实验的时候?还是她为所效力的黑手党家族奔命于火线的时候?

        反正为谁活着都是同样的折磨,伊拉莉亚疲于记忆这些事情。蓄意自杀也好,和敌人交手时刻意露出致命的弱点也罢,她创造伤口的速度总是追赶不上她愈合的速度,接踵而来的再生疼痛就像在痛斥她在作践自己,一次次地带给她烙印在灵魂上的苦痛。

        蜂鸟盘旋于生死边界之上,两界皆无一寸地方容她片刻落脚。

        “喵。”

        屋子里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声,从黑暗里踱着步子过来的粉色长毛猫跳上床,床板不堪重负地发出让人牙酸的□□。长毛猫不介意少女掌心的血污,用头去拱她的手。

        床上如同死了片刻的少女重新有了反应,她极其迟缓地撑着床坐起来,机械地把腰间早就没有止血作用的绷带拆下去,她的手碰到自己光滑如初的皮肤时还是迟疑了一瞬。但她很快就回到了那副人偶般的麻木状态中,翻出一件新的衬衫披在身上,只系好了最下面一颗扣子便止住动作,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静得连呼吸都像停止了。

        长毛猫企图用伸懒腰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力——这是早年间他陪这小丫头逃命的时常用手段。有时候她会无缘无故地深更半夜掉眼泪,为了防止她用自己光亮柔顺的皮毛当纸巾,长毛猫用这种小动作让她转移注意力,来揉揉他的头顶或者他柔软的肚皮。

        但长毛猫不知道,这招早就过时了。对于他来说用这种方法哄她不过是几周前的事情,可对于伊拉莉亚,她已经走过足够苦痛的六年了。

        粉色的毛绒前肢向前抻直,腰尽力向后拱起,他没等到意料之中的抚摸,有些尴尬地装作无事发生,跳到少女的腿上仰头和她对视。

        这一眼就连见多识广如多弗朗明哥也不由唏嘘道,这是双怎样绝望而死寂的眼睛。她本来莹澈如玉的绀色眼瞳被不可见底的浓雾遮掩,不见任何悲喜。

        如果一个人在十几岁的年纪就有了这样的眼神,不需要去看她生命的尽头究竟走到哪一天,她在年少时便已经死了。

        “喵——”

        粉红色长毛猫用后肢支撑着站起来,试图用爪垫去触碰她的脸。伊拉莉亚的眼球转动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却什么话都没说。

        多弗朗明哥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脑内只有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

        “既然你活着还不如死了,干脆就把这条命送给老子算了。”

        头顶上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好。”

        长毛猫服帖光滑的毛瞬间炸起,他和颤抖着声音的少女对上眼睛,对方接着说道:

        “我说‘好’,把这条命拿走吧。”

        被听到心声的感觉确实令人毛骨悚然,可堂堂多弗朗明哥怎么能被这种事情打乱阵脚,他清清嗓子想抱怨一句,一开口却是属于成年男人如大提琴般低沉喑哑的声音。

        “区区一个小丫头,把生死挂在嘴边可不好。”

        体型庞大的猫发出了男人的声音这件事并没有吓到黑发的少女,伊拉莉亚用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他,让他后背的毛又立起来几分。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说道:

        “你会取走我的生命,对吗?”

        长毛猫的尾巴大幅度甩了甩,转过去用屁股对着少女,装作没听到。

        伊拉莉亚的声音听起来更急促了一些,连表情都有些松动了:

        “这是你主动提出来的,怎么可以反悔呢?”

        立在头顶的尖耳朵抖动几下,长毛猫转过来看向她解释道。

        “老子可没说过要反悔,不过是有个条件,看你能不能答应了。”

        听到自己有了死亡的可能性,她枯萎的面庞染上些喜悦的光彩,有些急不可耐地胡乱答应着。

        “无论什么要求我都会拼命去办的。”

        “问题就出在这。小丫头,别张口闭口命命命的,你的命现在可值钱得很。”

        长毛猫用一种猫科动物绝对发不出来的笑声和成年男人的声音继续说道。

        “呋呋呋呋,把你这条命好好给老子留住了,就算只剩一条胳膊一条腿,你也得苟延残喘着活下去。”

        “在老子做好准备取你的命之前,你不能死在任何人手里,听懂了吗?”

        少女因为失血和营养不良而苍白的面庞依稀可辨认出日后明艳绮丽的模样,她轻笑出了声,好像这个人的承诺不是拿走她的命而是还给她一条命一样。她垂下眼睛柔声回答,如同一位虔诚的信徒向显圣的神灵祷告。

        “我会时刻准备好献上这条命的。”

        她这一笑又带上了狄妮的影子,可多弗朗明哥从没听那个人说出过这种卑微的话,他接着开口,语气是老样子的傲慢轻佻。

        “既然知道老子不是猫还一直端着不说出来,你这小丫头倒是沉得住气。”

        伊拉莉亚有些疑惑地偏头,像第一次遇到他一样不解地说道。

        “你是人,是猫,或者是其他别的什么东西,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长毛猫本来正在下意识地舔爪子,听到这句话顿住了动作,灵活的耳朵猝然背到后面去。

        尽管她知道这只外表可爱优雅的粉色长毛猫其实是个年纪大她不少的成年男性,她依然伸出手摸着他的头顶,一下一下,疲惫而冷淡的脸也舒张了些许。

        “陪我走到现在的只有你,对我来说你是什么都无所谓,我只知道是你就够了。”

        多弗朗明哥想,有人天生就该靠会说话的本事吃饭。

        他那副只能算是夹在脸上的太阳镜随着他仰头闪过一丝红光,棉花糖模样的大猫昂首挺胸,看着伊拉莉亚的眼睛说道。

        “老子是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别糊里糊涂的连自己在为谁卖命都不知道。”

        “很荣幸认识你,多弗朗明哥先生。”

        少女弯下腰贴近了他,顺着长毛猫毛茸茸的下巴挠向前胸。视线比她低不少的长毛猫享受着抚摸,睁眼时正好看到她左前胸大朵的红山茶,向上则是她因为瘦弱而尤为突兀的锁骨,纤细得好像一只手便能握全的脖颈。

        他恍然间想起那个人在她这个年纪时候的模样,狄妮跟着堂吉诃德家族虽然不说是锦衣玉食,可也从来没有因为生活条件而消瘦到这种弱不禁风的程度。

        “还有个附加条件。”

        伊拉莉亚和在她身前蹲着的大猫对视,歪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多弗朗明哥用一种难得正经的语气说道。

        “你看到自己胸无二两的样子了吗,你得尽可能多吃点才行,这样下去可长不了太大啊。”

        从前他是猫的时候,伊拉莉亚没听过他说话。现在他能张口了,伊拉莉亚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正值大好年华的少女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羞得,脸庞染上一抹酡红,让她终于有了些活人气。

        “我的身体一直有在生长,不劳多弗朗明哥先生费心了。”

        多弗朗明哥没意识到她不过还是个少女,依然拿他平时和特雷波尔他们侃大山时候的语调说道:

        “呋呋呋,重点不是身高的问题,是胸”

        还在大肆讨论着少女成长发育问题的多弗朗明哥从梦中醒了过来,魁伟的金发男人光裸着上半身,摸着下巴开始思考。偌大的寝宫里还回荡着他醒后说着的第一句话。

        “不,没道理长不大啊。”

        在德雷斯罗萨多了一个因为难以启齿的原因而失眠的男人后,一个女人也因为类似的原因从梦里惊醒。

        黑发的女官把额前的头发顺到后面去,喃喃自语着重新躺回了柔软的大床上,合上眼尝试回归梦乡。

        “就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变成粉红色的猫也太离奇了。”

        一分钟之后,蒂欧尼遽然睁开眼睛坐起来,脸红成一片。她一把掀开被子下床,踩着拖鞋向房间里的大落地镜走过去,对着镜子开始打量自己,声音中夹杂着一些迟疑和猜测。

        “或许我真正的身体其实是位平胸的女性?这样可以缩小一些范围”

        她抬起右手捂着脸开始思考,不停在落地镜前打转,难得的睡意越说越少。

        蒂欧尼倏地止住打转,快步走到窗台前推开窗户,向着东北方向远眺,有座耸入云端的尖塔坐落在她视线的尽头。她用指尖敲着大理石台面,撑着脸看向那座尖塔。

        慵懒的女性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她说话时尾音减弱着上调,总能抓住聆听者的心神。

        “如果这次的推算没有讹误,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闭上眼睛让晚风扑在脸上,黑发女人脑内闪过黑白版画一样的世界,几句话翻滚上来又一一落回,她最终关上窗户,将千篇一律的景色与疑问一同留在了窗外。

        “那个真正的‘我’,也会有他一样的金色吗?”

        无人解答的问题被软风送向远方的高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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