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星期四，运动会如期举行。

        升旗台前早早就拉好了红底白字的横幅，上面写着几个清晰的大字：“热烈庆祝我校运动会开幕”。跑道一周都插满了鲜艳的彩色旗子，广播里循环播放着令人再熟悉不过的《运动员进行曲》，裁判席的地方还搭了几个红色的遮阳棚。

        操场上，学生三两成群，手里拿着遮阳伞和水杯，偶尔嬉笑打闹；偶尔举起平时在学校里都不敢堂堂正正拿出来的手机或者相机拍照；更有一些女生，提前打听好自己暗恋的男孩子参加的项目，准备偷偷去加油助威。

        夏天、运动会，就是青春最好的样子。

        第一天上午安排的都是一些短跑和田赛项目。林荨的3000m长跑安排在第二天上午的第三场。所以，她今天一天的任务就是专门为班里有项目的同学做好后勤工作。

        李青青今天也换上了一身运动休闲装。白色带着英文字母的t恤，配着一条蓝色的宽松牛仔裤，穿一双黑色的运动鞋，头上还带了一顶淡黄色的鸭舌帽，一改从前的严厉模样，看起来亲民了不少。

        “老师！你今天太帅了！”

        “就是就是！要是以后也这么穿就好了！”

        班里几个爱插科打诨的男生笑着调侃。由于是运动会，他们也没平时那么怵李青青了。

        李青青非但没生气，反而还笑了：“行了，少贫嘴，留着点力气多给我拿几个第一回来！”

        “yes，sir！”

        “保证完成任务！”

        几个男生故作严肃地朝李青青敬了个军礼。

        第一项是男子和女子100m。

        林荨和他们班的拉拉队员一起站在起点给参赛的同学加油打气。她过去的时候，正好碰到郑晓楠和周浩他们。

        郑晓楠最先注意到她，激动的朝她挥挥手：“荨荨！”

        林荨手里抱着几瓶为参赛同学准备地矿泉水，不急不缓地迈着步子向那边走去。郑晓楠见状，连忙跑过去，帮她拿了两瓶，揶揄道：“荨荨，你一个班长，怎么还被拉来做苦力啦？”

        林荨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身为班长，总要起到带头作用嘛。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做这些。”

        “喏。”林荨扭头，用下巴指了指操场中央的两三个男生，“他们比我惨多了。”那两三个男生一人抱着两箱矿泉水，吭哧吭哧地往林荨班级所在区域走去。

        “我去。”周浩被她们的谈话吸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你们班李青青到底自己掏了多少腰包啊，整这么多箱水？”周浩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几箱水，看起来羡慕极了。

        “唉。”他颓然地叹了口气，“你说咱们班老张对运动会这事儿怎么就没这么积极呢。”

        理科一班的班主任是教化学的，本身性格就比较佛系，再加上年纪还比较大了，所以对这些年轻人热衷的东西就没那么上心。也因此，他们班参加运动会的人不多，甚至有好些项目都是空着的。

        “班长！”

        正聊着，郑晓楠和周浩就见林荨身后匆匆跑来一个男生，手里还拿着运动会手册，应该是班里的体育委员。

        “怎么了？”林荨微微侧头问道。

        “李老师刚才找你来着，你快去吧，送水就交给我和其他同学了。”他直接把林荨怀里的矿泉水全部揽到自己怀里。郑晓楠见状，也急忙把自己刚才帮忙拿的两瓶塞给他。

        “那你们先聊，我就先走了。”林荨跟郑晓楠和周浩挥手告别。

        “拜拜。”

        ……

        李青青叫林荨过去是让她帮忙拍照的。

        前两场的短跑赛，林荨除了和大家一起拼了命地喊加油之外，都在拿着相机站在看台上拍照片。相机里每个同学洋溢的笑容和挥洒的汗水，就是他们青春最美好的见证。

        “班长，你忙了半天了，去休息一会儿吧，剩下的交给我来拍吧。”

        林荨闻声回眸，是班里参加学校摄影社的一个女生。她性格乖巧，平时也不怎么惹事，林荨对她印象还不错。

        正好林荨确实有些疲惫，于是毫不犹豫地就把手中的相机递给她，十分感激地说：“那就谢谢你啦。”

        “没关系的。”女生接过相机后，林荨就下了看台，准备去找郑晓楠一起看比赛。

        可惜找了半天，她硬是连郑晓楠的影子都没见到。别提郑晓楠了，周浩在学校那么一个大红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林荨此刻就像一个被组织抛弃的兵。

        “快走快走！去那边看跳高！”

        “听说陆箫今年报了跳高，咱们可别错过了！”

        听到陆箫的名字，林荨下意识回头看去，就看见跟自己曾经同班的两个女生拉着手，十分兴奋地准备往跳高比赛场地那边走。

        那两个女生似乎被林荨的突然回头吓到了，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一声。其中一个问道：“好巧啊林荨，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去看跳高嘛？”

        林荨有些疑惑，不太确定地问：“跳高难道不是放在下午的么？”

        运动会前，她还专门关注了一下跳高项目的时间。是放在第一天下午的，她觉得她应该不会记错的。

        那两个女生先是愣了一秒，随即了然，很耐心地解释道：“啊，是这样。本来确实在今天下午，但是刚才总裁判说把跳高和跳远的时间对调一下，所以一会儿是跳高，然后下午是跳远。”

        “这样啊……”林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温婉一笑，“谢谢你们啊。”

        “不客气。那我们就先走啦。”那两个女生匆匆同她道别，继续动身往跳高场地那边去了。

        林荨心下舒了一口气。

        幸好。

        幸好有人接替了她拍照的任务，不然的话，她怕是要遗憾错过陆箫的跳高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里，她就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林荨赶到的时候，跳高比赛刚检录完毕参赛学生名单，还没有开始。所以，她来的正正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箫参赛的原因，整个跳高场地周围的观赛学生大概比去年整整翻了一倍还要多。林荨在感慨的同时，心里却渐渐泛起酸意。

        她想要偷偷带回家珍藏的宝藏，却恰恰也是大家倾尽全力去追捧的。

        她大致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群。

        漂亮的女生真的有很多。

        都是过来给陆箫加油和拍照的。

        细数过来的话，也至少将近有二十来个。

        等林荨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队伍里一共有十七个男生，她定睛一瞧，就看到陆箫排在第三个的位置。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下面是一条灰色的运动宽松束脚裤，手上还带着黑色的运动护腕。他头发似乎是昨天刚理过的，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干净。

        等裁判挥旗示意后，排在第一个的男生就开始第一轮试跳了。男子跳高第一轮定的高度是140cm。

        正看的津津有味地时候，林荨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下意识回头，就看见郑晓楠和周浩站在一起，手里还拿着水杯，笑嘻嘻地看着她。

        “哎，你们刚才去哪儿了？我在操场上找了你们好半天呢。”林荨往旁边站了站，给郑晓楠和周浩让出位置来。

        郑晓楠一边拽着周浩插到林荨让出的空位上，一边开口解释道：“我们刚才和同学去后面那个凉亭那里拍照啦，所以没在操场上。”

        “哦哦。”林荨点了点头。

        “跳高改到上午也不提前说，差点就错过给陆哥加油的机会了。”周浩双手环胸，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等林荨把目光重新聚焦在赛场上的时候，第一轮已经进行完毕了。被郑晓楠他们这么一打岔，她算是非常完美的错过了陆箫的第一跳。

        十七个男生里，已经有五个因为连续试跳三次失败而被淘汰了。第二轮开始，高度调整为145cm。

        依旧是从第一个男生开始，依次过杆，直到全员通过或是有人淘汰出局再进入下一轮。

        学校的广播里，一个接一个的，播放的全都是其他学生为陆箫写的加油稿。

        第二个男生顺利过杆。

        轮到陆箫了。

        陆箫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瓣，卯足了劲沿着特定的路线助跑，单脚起跳，用标准的跨越式轻松过杆。

        他快步跑下软垫，抬手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前沁出的细密的汗珠。他神色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丝毫没有像其他男生那样，露出胜利的喜悦。

        郑晓楠看的眼睛都直了，禁不住连连咋舌道：“果然陆神还是陆神，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啊这是。”

        “那必须的。”周浩神采奕奕，看起来骄傲极了，就好像刚才过杆的是他本人一样，“我们陆哥初中的时候可是打破过校跳高记录的人，厉害着呢。”

        “那你呢？”郑晓楠睨他一眼，问道。

        “我什么？”周浩疑惑。

        郑晓楠见他上套，就自然而然地发挥了自己的毒舌特长：“你打破过什么记录？全球比蠢记录吗？”

        “噗。”林荨有些没绷住，笑出声来。

        周浩似乎是被怼习惯后，已经有点麻木了。他这次难得的没怼回去，只是默默翻了个白眼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我们往那边走走吧，那边看的更清楚。”周浩指了指左侧的一小块空余的地方，主动提议道。

        郑晓楠观摩了一下，点点头表示赞同：“我看可以。”随后，她转而看向林荨，问：“荨荨，你觉得怎么样？”

        那边的位置很显眼，很容易就会被人注意到。

        “你们去吧，我觉得在这里就挺好的。”

        “那……好吧。”郑晓楠也没强求，于是就自己一个人跟着周浩去了左边的位置继续观赛。

        又过了几轮后，场上就只剩下陆箫和另一个文科班的男生了。而此时，杆子已经升到了170cm，已经是超过林荨身高将近一个头的高度了。最后的战局将定，引得场上的加油打气声愈发浓烈了。

        最后一跳，另一个男生或许是起跳失误，跨杆的时候不小心用胳膊把杆子带掉了。

        第二次、第三次，皆是一样的结果。试跳三次失败，对于这场比赛，他只能止步于此了。

        周围一阵唏嘘声，都在为这个男生而感到遗憾。

        轮到陆箫。

        场上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陆箫到底能不能夺冠，就看这一跳。

        林荨也紧张的抿紧唇瓣，右手手心出了不少汗，攥紧的指尖也已经微微泛白。

        只见陆箫目光坚定，深呼吸后，奔跑、起跳、腾空、落地，一气呵成。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双腿坚实有力，用全身划出亮丽的弧度和线条，成功越杆。

        背越式！

        他最后一跳用的是背越式！

        一瞬间，全场像是被点燃一般，热血沸腾。

        那些女生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矿泉水，像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又跳又叫。

        “啊啊啊——”

        “陆箫！陆箫！”

        尖叫声瞬间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陆箫。陆箫。

        全场在呐喊的，都是他的名字。

        林荨在一片人声鼎沸的呼喊和掌声中渐渐回过神，长长松了一口气。

        校服的一角已经被她的手汗浸湿，甚至有一瞬间，她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有些不真实了。

        但真实的是——

        他赢了。

        他是冠军。

        陆箫从软垫上翻了个身站起来，向周围的人挥手示意，脸上也终于洋溢起了胜利者的笑容。

        那一刻，林荨再次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不可泯灭的光芒。

        她从校服口袋里悄悄拿出手机，点开相机，找了一个最合适的角度，聚焦成功后，按下拍摄键。

        完蛋了。

        在按下拍摄的那一刹那，林荨就后悔了。

        她……忘记关闭闪光灯了。

        趁着旁边的人都在自顾自地拍照，林荨连忙关掉了手机，把它藏在了身后。

        只可惜，陆箫似乎是被刚才那束强烈的光所刺激到眼睛，于是便循着光源处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只一秒，她就匆匆低下头，往旁边女生的身后躲了躲。等他收回在她身上的视线，转而看向别处时，那些女生变得更加激动，毫不怯懦地迎上他的目光。

        她们漂亮、自信、从容、永远不会在意他人的目光，敢于追随自己喜欢的人和事物。

        而对林荨而言。

        她小心翼翼，不敢毕露锋芒。

        她甚至不敢将自己的爱意宣之于口；也不敢让他发现她藏在心底的秘密。

        如果我能再漂亮一点就好了。

        这样的话。

        我看向你的目光就不会再躲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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